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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算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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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书有个词叫一期一会,意思是,难得一面,世当珍惜。
旭凤微微昂着头,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封锁功力的弊端非常明显,尤其是刚刚过于激动,导致气血翻涌,他现在其实眼冒金星,若不是扶着墙便要摔倒。
一切都显得非常可笑。
他注视着眼前这个精于计算、善于谋略的男人,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已赴鸿蒙的母神。
那一日,母神杀了润玉的亲娘簇离,借太湖水族有造反之心,以刑罚之名,想要连润玉也一起杀了。
却在最后关头放弃,功亏一篑,因他在情急之下告知母神,自己已是润玉的人了。
那天,母神第一次打了他,愤愤问道:“你如此与他厮混,可曾想过,若有一日他登临高位,自己是何下场?”
是什么下场呢?
旭凤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他模糊的视线里,是润玉欲上前却又不敢的身影,那面容却是模糊的,如他心中的那个润玉一样模糊。
母神说,他们是兄弟,若润玉登高为帝,再提及此事,史册的朱砂御笔之下,必定只有对他的口伐笔诛。
那时候,他是如此坚定的反驳。
能够与爱慕之人心意相通,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缘分。
一期一会,世当珍惜。
直到困在此处,他听见墙外有小仙婢问,栖梧宫中住着的是怎样的尤物,让天帝陛下如此上心。
轻屑而暧昧的两个字,从未想过会用来形容他——曾战无不胜的火神殿下。
偏偏又无法反驳。
旭凤面无表情的笑了一声,寒光一闪间,竟是又在自己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较前一道力道稍重。
他轻描淡写的重复道:“我要出去。”
简直是往润玉的心上乱划着,刀刀见血,残忍又绝情。
润玉眼神一利,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盘在心头,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旭凤拿下,凤凰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但他又偏偏压抑着自己,不敢这么做——虽然机会很小,万一旭凤真的受到了伤害怎么办?
殿内,寂静无声。
天帝面色沉重,周身散发着冷冽的寒意,连邝露都觉得心里发毛。凡间就有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说法,何况,他是这九天之上的天帝。
旭凤并不畏惧,他看着润玉,那双眼睛太清明,里面分明爱恨,一直看到了润玉的心底。
明明并没有逼人的气势,却硬生生的逼着润玉退让。
“换一个要求。”润玉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他想,不管答应与否,只要再拖延多一些时间,旭凤都会支撑不住了。
他一无所有,只有旭凤了,所以绝不能再失去!
“我要见锦觅。”旭凤整个身子都靠着墙,他知道已经讨不到别的好处了,略想了一下,猜测穗禾应该现在也是一头雾水,要想打听消息还是从锦觅下手最容易。
而后,心里却又忍不住泛出丝缕悲伤。
旭凤努力让自己看清眼前的润玉,他想,为什么这个人这样的爱自己,却终究不曾真正为自己退让过什么。
润玉只恨不得立刻为他疗伤,当即应允下来,小心翼翼的靠近凤凰,将那枚染血的龙鳞从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的指尖取下。
旭凤整个人突然脱力般开始下坠。
润玉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旭凤的腰身,见他似有些昏昏沉沉,便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从被软禁在自己昔日的寝宫开始,旭凤心事重重已瘦了不少,润玉轻而易举地将人抱在怀里,垂眼见他无甚表情,便朝卧房走去。
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卧床上,润玉运起灵力治愈那几处外伤,雪白的肌肤上血痕极为显眼,他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折磨我,还是折磨你自己?”
旭凤望着床帐顶上雕刻的祥云金龙,半响,才漠声反问道:“你还心疼我吗?”
这是诛心之论。
润玉双唇张张合合,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出来,可看着旭凤缓缓闭上的眼,究竟还是说不出一句来。
他摆手让邝露带着仙婢下去,而后伏在旭凤的肩头,将人缓缓揽入怀中,因为心绪翻涌,他浑身微微颤动着。
“旭凤……”润玉慢慢地开了口,却犹豫了片刻,方才带着欣喜与欢快,似呢喃自语一般的说,“我和你,我们有孩子了……”
怀中之人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润玉轻轻的笑出了声,听起来幸福又甜蜜,因为过于高兴,微微有些语无伦次:“我会待他很好、很好,绝对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会很爱他,我们的孩子……”
他以为旭凤仍会只是沉默,这已经不再重要,决定颠覆天界的那一夜,他就已经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
但在此刻,旭凤却伸出手,一下一下的似安慰一般的抚着他的背脊。
太温柔。
润玉觉得心似被捏在手中,并没有因旭凤的亲近有分毫轻松,反而是愈发疼痛,微微撑起身子,他轻轻在凤凰的眼上烙下一个吻。
时光仿佛错乱,所有的恩怨都在顷刻间散尽,天地间,只剩下他们相拥着。
旭凤听见彼此错乱的心跳,抱着自己的双手是这样的温暖,落在眼上的轻吻是这样的温暖……
但一切,却又是这样的虚幻,这样的易碎,这样的寒冷……
终究是太痛。
满屋轻纱随风,将视线晕染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