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渣仙录》白衣窅然去

47、清檀香·见尘寰（八）

　　“师弟！我们虽不如你出师大捷，但我等一定奉行师尊之令！”

　　重霜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提着剑蓄力了片刻，只见他那袭乌衣被山风吹起——

　　众弟子听得重霜戾变一声长啸，挥出化形的刃光，直直击中了那些阻拦的弟子——

　　“岂有此理！你怎能中伤你的师兄们！”

　　重霜并未解释，暂时击退了这些人找准缝隙便腾云离开了昆仑。

　　一路之上他都捂着心口，方才用力过盛，现在怕是已经体虚。

　　“...这仙法用的太过，怎么连失落界入口都找不出来了...”

　　重霜在本该是入口的地方来回游走了数次，仍是没有看到失落界所在，良久才发现下方有一处尽是礁石的孤岛。

　　重霜挥散云雾，稳稳落在孤岛之上，四周除了海水之声毫无生命之息。

　　“这是...？”

　　重霜弯下身，一袭朦胧乌衣垂落在礁石上，拾起一瓣枯萎的花瓣...

　　“夜樱...”

　　他心中似乎有什么不好的念头闪过，师尊受重伤，师兄们阻拦...

　　“不好，兰其心...！”

　　重霜在一瞬间几乎失了神，连一丝尊神的模样也没有，只像个从无穷碧落踏入了十丈红尘的凡人，险些瘫在岛上。

　　重霜难以想象这一年发生了什么巨变，但总觉得兰其心一定是被卷入了，否则师尊不会让全昆仑弟子将他拦住，他只能强打着精神去找寻。

　　“兰其心！”
　　“兰其心！你在哪里啊！”

　　重霜见四处是礁石，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便又朝波涛汹涌的海水大喊

　　“兰其心！兰其心！你听得见吗！”

　　待到天色已经漆黑，他才停下了找寻，踉踉跄跄走到崖边瘫坐下去。

　　重霜扯出一丝苦笑：“我不过才离开了一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师尊...你是存心要看着兰氏兄弟没命吗。”

　　重霜在孤岛上自言自语许久，吹了一夜的海风，醒来时泪已成痕。

　　“没有你，我果真什么都做不成...”

　　重霜眼眸空洞无神，行将至木地又徘徊了一会儿，才清醒一些唤来一片云离开孤岛。

　　他又回到这仙鹤飞走的昆仑玉虚，师兄们看到他失神的那副模样十分可怕，都不敢去问询。

　　悲蓉问候道：“师弟，师父说你还会回来，你果然又回来了。”

　　重霜却仿佛与他隔了千里般，冷漠启唇道：“是吗，他还真是算得准。”

　　“师弟...”

　　重霜直入长生殿大门，门口的守门弟子都还未出言便被他施法定身，踏着移形换影的步伐进了素夷的寝宫。

　　“兰其心，是死是活。”

　　素夷尚在床榻上调息，见重霜这般无礼却也没有恼怒。

　　“你终究是会知晓...”

　　“哈哈，是啊，我是不是该多谢师尊将我困在这山上，让我不受生死攸关之险！”

　　素夷虽有伤在身，气场却不失分毫：“放肆。你可昭日月的心愿不就是让凌霄起死回生？若你死了，便再也见不到他。你是我的徒弟，我怎可能拿你的生命做码？”

　　“是！你说的都对！这就是你接二连三对他们生死熟视无睹的原因？！如果他救不回来，我也不必再活了！”

　　素夷皱着眉，下意识攥紧了那指节分明的手。

　　“事已至此，为师准确的告诉你。兰其心死了。”

　　重霜本已经不振，直到听素夷亲口说出兰其心已死，整个人便直接瘫坐在地上。一瞬间胸口闷得发慌，似乎已经喘不上气。泪珠不听使唤地低落在他的衣衫上，虽强压着声音，素夷却看得出他此刻已经万念俱灰的模样...

　　素夷当真是担心他会被彻底压垮，却见他不知是否又走马灯的开始回忆，不一会儿竟强撑着起了身。

　　重霜看得出，素夷有悔意，但却也知道他定不会为了兰其心和自己一般以命相搏。

　　重霜似是清醒又蒙昧，低沉又机械的说道：“此前...种种相助，重霜在此谢过尊者。”

　　“若不是尊者手眼通天，雪凌霄也没有这等机会。这种种恩情，我也定会想方设法偿还。”

　　“...只是，从今日起，我重霜与你恩断义绝，再无师徒一说。”

　　三百年相交的师徒情谊，便如此了断，似乎这段在常年白雪中温存的羁绊，只不过就是昆仑玉虚上那些转瞬即逝的刹那飞雪...

　　重霜咬着牙，一字一句的把话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踏出了素夷的寝宫，决绝地扬长而去。

　　“阿月...”

　　素夷那苍白的面容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待他离去便回了不暮星辰宫中，自己一人遁形在花海，躺在花海之中蜷住一团，像颗坚韧的石头一般一动不动。

　　不知在这没有昼夜的花海之中躺了多久，重霜又突然坐起来，似乎又找到了些许微光——我不信，汲取了二三十载的元气，他会就此魂飞魄散！

　　重霜弹坐起身，朝着星辰宫的宝阁奔去，一路小跑冲入了宝阁中。

　　他迅速地找寻着：“...《转生法》、《傀儡成生》、《命格互换》、《天鉴录》...”

　　“天鉴录...”

　　是这本书！里面详尽记载了上古奇兽奇域，以及这开天辟地来出现过的所有稀有物种。

　　“镜花水月鲤...镜花水月鲤...”

　　重霜翻了许久，才翻到载了镜花水月鲤的那一页。

　　天鉴录所载，镜花水月鲤不知从何诞，一生于雷电云层，食雨雪而成型；二生于翡罗之界，食之与鱼类同，离界便会瞬间灰飞烟灭。

　　翡罗之界乃是太微妙境，三清尊者所思化形之处，其中苍翠纯净，草木虫鱼、山妖仙物都是三清尊者的冥想所化。重霜记得雪凌霄曾是他们坐下的，极可能在是在翡罗之界。

　　重霜又思索片刻，不对...翡罗之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纯净，在界中从不踏出界半步，也从无有过生灵离界的事...雪凌霄不会在那里。

　　那便只剩，那万里层云中...

　　重霜呆站了会儿，便合上书卷，拿起朝露离宫而去。司容星君听闻重霜冲入了宝阁又离去，便派了两个仙君前去跟着。

　　重霜站在云端之上，正要念咒语，身后的仙君便追了过来。

　　“星官，星官——”

　　重霜停下施法，回过头只见是不暮星辰宫的人。

　　“星官，星君担心你有危险点派我等前来相助。”

　　听到是星君，重霜笑了笑，做师父果然是有差别的。

　　他淡淡一笑：“无事，我在此处丢了个东西，你们不用管我。”

　　那仙君看了看前方，劝道：“哎，这可是天地间雷电最频繁的地方，凡人常说“冬雷震震夏雨雪”便是在此。眼看此处要雷鸣了，星官不如先随我等回星辰宫，待算好了时机再来吧。”

　　“等不了了...”

　　只见重霜沉着脸，念着开山咒便要无所顾虑的纵身跳入这电闪雷鸣的云层中。

　　“灼夜仙君！冷静啊！你若要去，也绝非是在这种电闪雷鸣的时候！”

　　重霜仍旧不回头，决绝地迈出脚承着咒诀跳下了这万顷电闪雷鸣的乌云之中——

　　“灼夜仙君！！”

　　那两位仙君还未来得及去抓住重霜，重霜便已经跳了下去，谁也料不到他会如此迅速跳入这些乌云中。

　　重霜跌进云中，四周却尽是或轻薄或密布的乌云，十分慑人。

　　听得一声犹在耳畔的雷响，震得重霜心口发紧，而后...是疼得低吟出声。

　　重霜捂住手臂，已然被雷击中一下，强烈的灼烧感瞬间麻痹了全身。这世上唯一能破坏神仙金身的，也就只有这滚滚的天雷了...

　　尽管是个神仙，在这辽阔的云层中却也如此渺小。见雷电还在不停劈下，四周又是黑压的乌云，实在令他有些发怵。

　　“来吧，都来吧...”

　　他缓缓抬起手臂，继续强行念着咒诀，强风吹的他凌乱，他却不止步伐的艰难找寻着有关雪凌霄的一切。

　　“雪凌霄——”
　　“雪凌霄——”

　　重霜反复呼唤着他的名字。

　　“咵！”

　　几声巨雷又险些劈中他！

　　重霜在云层之中呆的越久便越危险。此时他的仙体本应不济了，却始终绷着弦不肯倒下。

　　他不知将这拨云去雾的咒诀念了多少遍，一遍找寻一边防着这天雷。

　　分身乏术下，只听见又一声霹雳，一记天雷劈在了他背后！

　　重霜这下彻底失了力，倒在云中难以动弹。后背感觉到濡湿与强烈的剧痛，他知自己这下可能连活着离开都是奢望。

　　“你在哪里...你在哪...”

　　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要死了，重霜又低吟着：“你本来就不欠我什么。我心甘情愿的，你为什么要因为我受累至死。”

　　眼见他一动不动又是几道天雷击中他的身躯，可见他仙身已经淌出了许多血液...

　　耳畔除过轰鸣生惧的雷声就是眼前重重不散的巨型乌云，一时之间恐惧与低沉占满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神仙。

　　正当时不得不放弃了，心中还心心念念着，只见眼前一闪，一个熟悉的人影立在不远处，只不过被乌云遮住了模样。

　　重霜似是又被唤醒过来，抬眼看着那人影走近——

　　周身沉檀清香，墨发如瀑，虽因为修禁术已然是鬼魅红眸，却藏不住他嘴角的温柔笑意...

　　是他...真的是雪凌霄！是我倾心无数日夜的太微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