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渣仙录》白衣窅然去

3、混沌梦·取魄

　　雪凌霄听到此，不羁的赤红眼眸中忽然定色，慕容月又补充道：“可我如何能信我当真要比常人多一魄？又如何信你说这一魄是您那位无怨神君的残魄？”

　　莫说这一缕残魄了，就连要取谁性命，凭慕容月是无法阻拦的...

　　雪凌霄一改之前随意的模样，将背后长剑取下，将剑身拔出，剑身通体发着幽幽蓝光。
　　将剑拿到慕容月面前，示意他接过，赤红色眼眸中流露着坚定，说道：“此剑名‘澜悔’，取自冬至日的银河之中，虽是初冬，但乃这世上最冰寒之物。若我施法之时你不愿继续，只需轻轻催动内力，凝神默念霜霄决便可将我冰封。”

　　为神为仙数千载，澜悔剑杀敌无数，倒是未曾给过别人，也未曾让他人用澜悔来防自己...
　　雪凌霄授他心决只花了片刻，慕容月记东西倒是很快，不过他凝神一次竟也快一盏茶的功夫，试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将这海底上的银白剑鞘冻住。
　　雪凌霄心中不由觉得此子甚是拙笨...

　　俗言道：“人间私语，天闻如雷”。

　　无妄海海底甚深，上有九重启明天，下有无妄天在水，即使天界耳目四处追踪九梦还魂法，也无法冲过这与天宫同丈的深海屏障。
　　无妄海，是雪凌霄推算取魄的风水宝地。
　　慕容月躺在地上，双眼紧闭，手中紧握澜悔，脸上神情透着心中的紧张。
　　雪凌霄徒手启阵，再在阵中用指血写出一个“离”字，忽见慕容月周围灵光四裂…

　　...

　　“我这是？在何处？”

　　“凌霄兄，你在哪？”

　　慕容月只感觉置身九重天上，不知这种感觉为何如此强烈，周围雾气稀薄，脚下是云峰千朵，天宫的华表门竟真实的立于自己眼前？！
　　凡世惯爱金碧辉煌，而此地处处皆白，恢宏之气却不差分毫。

　　心念道：“方才不是还在无妄海中么？这次自己真的死了？”

　　这云峰之上没有昼夜的颠倒，而是清楚可见一半为昼一半为夜。夜幕星空下的那半更为玄妙，那些仙人们都从繁星之中来去。
　　有几个老道持着拂尘并肩走过，还有扫洒的仙童，仙童见这几个老道走来，忙退到一旁行礼，仙童生的和年画中的小人儿如出一辙，极为可爱。

　　不远处走来一个将双手抬起置于白袖之中的人，这人瞧见慕容月，稍稍一曲背，文绉绉的唤道：“灼夜仙使。”
　　仙使？
　　...
　　慕容月一下惊醒，醒来时已在桃花坞幻境的玉床上。是梦，看来，他还活着。
　　还未来得及回味方才的梦，只见雪凌霄坐在他身旁。
　　他的墨发轻轻落在了慕容月的肩上，慕容月伸出手摸了一模，又顺又软？而下一刻却觉得像摸了老虎尾巴一般伸回被窝。
　　雪凌霄果然转过头来，他稍稍埋头，发丝不经意间落下。浓密的眼睫下半睁着眼，眼神既清冽又落寞，眉宇却又如剑拔般傲然，看着这少年竟不自觉轻声笑言道：“你醒了。”

　　“嗯...。”

　　看着慕容月的这副模样倒是让他想起了显圣真君的神犬，神犬还是幼崽时胆怯怕人之状和他现在真是像极了。
　　慕容月问道：“对了...残魄取出了吗？”
　　雪凌霄极温柔地答道：“嗯。”

　　他吃错药了...？

　　慕容月将方才那一场怪梦告诉了雪凌霄，这几日来雪凌霄并未窥探过他的梦境。
　　说道：“大概是青龙残魄的缘故，它本就是仙界之灵，梦到此也算是你有仙缘。”
　　不过这小娃方才提到的灼夜仙使…
　　这名字在雪凌霄的记忆中查无此人，似乎又有点影子。
　　天上散仙众多，总是记不住的...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而雪凌霄的幻境中一日，人间三日，不过玄妙之处就在于人的阳寿还是既定，不会因为空间不同而发生改变。
　　听闻他在这桃花坞幻境中昏睡了五日，慕容月不由深思，或许那不是梦...真至了凡人口中的九重天了。

　　慕容月又嚷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我快饿死了，好歹你这大慈大悲的老神仙也让我捞捞结界外边的夜明珠嘛。”
　　雪凌霄从乌袖中拿出一颗丹药，示意他服下，随即冷笑说道：“此丹有助你恢复元气。至于夜明珠，你怕是出了这结界就淹死了。”
　　慕容月无奈插手，看着他处自念道：“这济世的神仙他也未必大度啊。”
　　雪凌霄脱口道：“龙女虽已褪去仙身，和凡人一样入轮回的死循环，但按辈分嘛，我应称她一声表姐。”

　　随随便便拈口即来，这些个仙人还真是会臆想啊？

　　慕容月开怀大笑道：“谁都与你沾亲带故。”
　　刚说完这句话，雪凌霄便抓起慕容月的手，将脸凑至慕容月的鼻尖，露出一副邪恶的神态：“我乃金鲤之身，九百岁时化作龙，龙女之母便是是我母亲的姊妹。”
　　慕容月本能的往后缩了缩，挣着雪凌霄那指节分明的手，抱怨道：“是就是啊，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雪凌霄仍没有松手之意，继续捉弄道：“你方才不是说与谁都沾亲带故吗？不如我们也沾亲带故如何？也好过我教你这么笨的人术法。”
　　慕容月气势已经弱下半分。又说道：“放开我...放开我，别乱来！！”

　　慕容月将视线挪开，如同那日帮他沐浴时一般别过头去，那人的红眸直视的越久心跳就越快。
　　雪凌霄松开了手。起身淡然道：“明日与我一同去别处。”

　　待慕容月休养一番，二人出离海底之时正是人间初冬。
　　晚来天欲雪，无妄海旁的撷芳城，已飘落起第一场冬雪，雪花簌簌，纷纷扬扬落城中在黑瓦之上...
　　想必霜天上也已凝霜落雪了吧...
　　二人行至撷芳城门下，雪凌霄见他衣着单薄，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件棕色大氅，光泽柔软，领口处尽是绒毛，轻轻搭在慕容欺月肩上，刚好与他身形相符。
　　随后投宿了城中一处客栈歇脚。
　　入夜，守夜的店小二已经趴倒在账台前打盹。店小二迷迷糊糊只觉店门被谁推开，夹杂着初冬的寒气，抬头一看，竟是个风华无双的公子。
　　看见雪凌霄踏进门槛，店小二瞌睡一下便飞走了，只徒留吃惊，目光上下打转看着雪凌霄。

　　店小二理了理帽子，问道：“客官是要住店吗...？”

　　雪凌霄道：“最贵的厢房。”

　　慕容月心想他还真是不低调啊，是不知自己扎眼么？

　　遇到他，真是是福不是祸。

　　——屠尤帝都·摘星楼——

　　摘星楼顶上寒风猎猎，雪凌霄一身夜墨云袍随风而起，月夜下雪凌霄身上仿佛披洒了星辰，两人立于宫楼的屋脊之上。
　　慕容月在一旁歪歪倒到，生怕落下去，不摔死那就是被巡卫的禁军抓住死无全尸，天宫栈若是也被牵连就糟了...
　　慕容月心中不由感叹，自己还真是倒霉。方才雪凌霄在客栈中拿着一个司南比划片刻，左至青龙位司南便停下，不由分说便将慕容月‘拐’到了此处。撷芳城到帝都，若是骑马少则也需一月...

　　慕容欺月小声问道：“凌霄兄，你带我来王宫做什么？”

　　雪凌霄嘴角一挑：“取青龙之魂。”

　　慕容月压着嗓子，语气有些着急道：“你不要命我还要！才拿我一魄你又让我来这儿送死！”
　　雪凌霄转头看着边上歪歪倒倒的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今夜一轮圆月当空，映得他的赤眸似是藏了千机。慕容月不再多问，此人虽怪里怪气，但自己又总是莫名的信任他。
　　当今疾宸帝对鬼神之说向来深信不疑，特地在宫中建了这摘星琼楼。
　　随着夜里寒风，层层铜铃摇曳着悦耳的声音...
　　雪凌霄所修的还魂术需要在被还魂者的生地与死地集魂，已非仙道。
　　千年前刚拜入九重天的雪凌霄，眼眸璨金，耀眼夺目，也并非是如今这般狂野。
　　而当仙界知道雪凌霄修炼还魂禁术后便将寒星沉的生地——青龙行宫一脉全数施法，派几个仙人用拂尘掸去尘灰，欲将寒星沉残余生魂扫走，以示让雪凌霄止损，若他踏足行宫分毫便会被知晓。再后来雪凌霄便被贬下界，受尽天罚雷刑，仙身残破...

　　雪凌霄做出合手之势，一眨眼，二人已身在顶楼之中。

　　琼楼高百丈，夜里给人一种与星辰同处的感觉。楼内四通八达，每一层楼四周全是云台。三更过后的摘星楼静谧的只剩风声与铜铃声，雪凌霄略微施法将云台四周守卫通通定住。

　　“你就在此处，勿要走动。”雪凌霄说罢便到了云台上。

　　他淡墨的长发与衣摆一道蜿蜒至地上，只见他拿出一张黑符，比天划地甚是妙不可言。若是换了旁人来做，看上去倒像是江湖术士在招摇撞骗了。
　　夜风刮的越发凄厉，雪凌霄接连施法早已难支，嘴角溢出黑血，只见雪凌霄侧过身来，抬手竖指，将刚从夜空引下的东西传进了慕容月体内。
　　青龙星宿被仙界尘封多年，肉眼凡胎是无法见到青龙星的。方才司南测出在下界中能集魂之处便是这巍峨如峰的摘星琼楼了。也不论仙界是否有觉察，雪凌霄早在被贬下界之前便筑行宫幻象偷梁换柱了。

　　“你这又是干什么！”慕容欺月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雪凌霄道：“暂用。”

　　而此刻慕容月的脸色已是黑的可怕，一字一句道：“是不是在你眼中凡人都下贱？”

　　雪凌霄侧目看着眼前的少年。虽行至三千五百岁，但从未和凡人相处过。
　　只是万物刍狗，无人可以逃过生死有命，在寰宇面前皆是尘埃罢了。
　　雪凌霄的话还未说出口…

　　“何人在此！”

　　突然从南门处冒出微弱烛光，灰暗的烛光下勉强看见一个着乌帽云肩之人。
　　雪凌霄单手将他锁在怀里，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他身上一股浓烈又清幽的檀香味在慕容欺月感官中散开...
　　来的人看样子是这顶楼的主位星策。应是方才的动静将这星策引来，探着烛火渐渐朝雪凌霄这里的书架走来。
　　雪凌霄感觉怀中人好像很是紧张，便腾出手，一掌气力推翻面前书架——

　　星策吓得退后几步，手中那盏烛台也打翻在地，大喊道：“来人!快来人啊！”

　　云台四周守卫在二人进来前早被施法定住，雪凌霄轻点一句：“走。”

　　他抱住慕容欺月纵身一跃，跳出这巍峨如峰的摘星楼顶。
　　突然雪凌霄右手起势，脚下生出暮霭云岚。良久慕容欺月才站稳，腿脚仍有些发抖，心想这人也太说来就来了。
　　暮霭云岚飞速极快，慕容月有些发怵，手已经下意识的抓住了雪凌霄的衣角，大声问道：“如今我们该往何处逃命啊？”

　　雪凌霄在月夜飞雪下笑的愈发轻狂，说道：“你的命当然是由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