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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有装死技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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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感觉让人一颠一颠地驮着走了好一会儿,然后停下来,让人放在一张凉飕飕硬邦邦的石头床上,又听见吱嘎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闭着眼睛,仰面朝天,石床的凉气儿顺着后脊梁骨往后脑勺儿上爬,那赶紧不像是睡在床上,像是躺在一口石棺里,又难受,又膈应。
可是她不敢动,因为她听见了。
秦霜说了,等她醒了要再审。
既然这样,那就干脆先不要醒了吧。
元宝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脑子里却风起云涌一刻也停不下来,她现在知道了,为什么秦霜抓着她不放,为什么秦霜说这案子和她有关系。
保不齐真的跟她有关系。
黄老汉死了,在他当众羞辱了自己一通之后。
事情不是她做的,这点她很清楚,且秦霜又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不会放走一个坏人。
原本她是不必害怕的,直到那个打火机出现。
那个打火机,她认识。
她的确认识。
她不仅认识,还亲手摸过,她亲手把那打火机交给她的老爹,让他拿着给乡亲邻里们显摆。
就是那个打火机,一准儿的错不了!
可是那打火机又是怎么落到黄老汉死的现场去的呢?
难不成竟然是她那倒霉老爹做的好事不成?
譬如,她走后,老头儿喝了两碗黄汤趁着燥热出去显摆,难保不会听见街坊邻里们议论。
若机缘凑巧,让他知道自己让黄老汉奚落,难保不会心有不平……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元宝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自己寻思的有道理,心里便愈是木乱的厉害。
她巴不得现在就冲回家里去,抓着她老爹好好的问一问,究竟是不是他做的?
偏偏她又出不去,跟个睁眼的瞎子一般,两眼一抹黑。
此时,若是能有个人帮她带句话也是好的,偏偏也没有。
她又琢磨,自己方才嫁到梁家没几天,便给人家惹上官司,若她公婆好心,肯替他们谋划兴许还能有个活路,若没有,又或者人家烦了她,厌了她,嫌她招惹是非不吉利,趁着这会儿她不在,悄默声地把她给休了,那她和她那老爹,这回便是彻底完了。
元宝想哭又不敢出声,怕让人发现她醒着,转眼又提她去受审,她怕是扛不住秦霜的唇枪舌剑加老虎凳,一不留神把她老爹卖出去。
只能一边偷偷流着眼泪一边向老天爷发愿。
天爷呀,你可行行好,我受多大的罪没紧要,元大头千千万万不能杀人,老天爷啊,老天爷,你可发发慈悲,开开眼。
秦霜回到探长办公室,疏口气,把脚搭在办公桌上,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随后才不慌不忙地拿起黄大彪死亡现场的照片,认认真真地端详起来。
黄大彪是个庄稼汉,虽人称黄老汉,但不过年逾四十,算是年富力强,正当年的时候,可他却被人用一根麻绳活活儿勒死在城北老林的坟头上。
这里面存着许多疑点。
比如,黄大彪死亡时间是在昨天晚上,深更半夜的,他去城北老林做什么?
若说上坟,他死的那座坟尚未立碑,应该是座新坟,可是却不曾听说近些天黄大彪家里死了人,那么他是被人约在那里,还是恰好途径路过?
如果是有人约他去那里,为什么选定那个位置?
还有,他是被人活活勒死的,那么按照常理来说,对方应当是一个意志坚定,体格与他不相上下的人。
那个三少奶奶,胖是够胖,力气也够大,可是心理素质太差,胆子又小,勒死黄大彪,以她的水平,恐怕很难做到。
不过这位三少奶奶也不是全然没有可疑之处。
首先,那个打火机她一定是认识的,为什么她说不认识?
如果人不是她杀的,那么她十有八九知道是谁做的,只是这个人,在她看来十分重要,所以她才死活不肯说。
要是从这个思路推测,这个人无非父母子女的至亲之人,又或者是异常要紧,值得她两肋插刀的挚友。
会是谁呢?
父亲,或是丈夫?
秦霜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单从回门这件事来看,是梁洛川的可能并不是很大。
那就是……
门口传来轻轻的两下敲门声。
“谁?”
门外说:“秦探长,梁家二公子、三公子前来拜访您了。”
秦霜一听梁家三公子,不禁一愣,赶紧起身去开门,门打开,门口站着的果然是梁洛平和梁洛川。
原本梁洛川是要自己来的,可刚要出门,他二哥便又跟上了,梁洛川也没拒绝,说实话,与人交际的确不是他的长处,若不是今回被抓进去的他自己的媳妇儿,他梁洛川是死也不会出头的。
“二位请。”秦霜转身,看到摆在自己桌上的礼品盒,抬起眼睛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二位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梁洛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倒是梁洛平开口说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秦探长不要嫌弃。”
秦霜连盒子都没打开,看也不看便笑着说道:“梁二爷,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您二位这样做,让秦霜十分为难。”
秦霜说完不觉看向梁洛川,只见他依旧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皱着眉头而已。
“没什么可为难的。”梁洛平笑道,“山城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整个山城里林林总总也有几百户人,加上来往的旅人客商,少说也有几千人,这么些人里头,难免有个把盗贼流寇。我们做生意的,里里外外走到哪里,身上少不了银子,若不慎遇到歹人,那可是大大的麻烦,所以说,我们梁家向来是最支持巡捕房的工作的,毕竟若没有秦探长这样的人保护着我们,我们又哪里会有太平日子好过,所以这些礼物实在是探长应得的。”他又补充一句,“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略表寸心罢了。”
秦霜早就听闻,梁家三位公子,大公子刚毅果敢,三公子才貌无双,唯有这二公子看上去最是平淡无奇,也最好相处,长袖当舞,八面玲珑,有传言说,只要是他想做的买卖,没有做不成的,只要是同他说过话的,都能成为他的朋友。
如今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只可惜,凡事皆有例外,秦霜就是他梁洛平生涯中的例外。
她笑了笑说:“听二爷这意思,您的礼物我是不收也得收了?”
梁洛平心头一紧,他自负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更不晓得这秦霜为何突然就甩了脸子,可梁洛平也不是普通人,赔着笑却也不卑不亢地说道:“哪里话,东西就是个心意,东西不收没什么,关键是我们的心意,还望秦探长能够收下。”
“哼。”秦霜把桌上的东西往梁洛平面前一推说道,“东西不收,心意也不收,况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又淡淡一笑道,“我听说过梁二爷的厉害,如今也算是亲眼见识过了,只不过我是个铁石心肠,二位还是请回吧。”
梁洛平的脸色难得的僵了僵,对梁洛川打个眼色,而后提起桌上的礼物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改天再来拜访秦探长,告辞。”
梁洛平拎着东西走到门口,一回头才发现梁洛川竟然没跟上:“老三,嘛呢?”
梁洛川站在秦霜对面,端的是梁三爷儿向来如此的架势,单刀直入地问道:“我们家三少奶奶究竟是做了什么恶,犯了什么科,还请秦探长如实告知。”
梁洛平一凛喊道:“老三!走了!”
可梁洛川哪管这些,还是一动不动地与秦霜对峙着。
他是梁家的老小,从小被他爹娘宠到大,外人不知情,看着他的时候也总是带着梁家的光环,所以才有才貌无双,恃才傲物的说法,事实上,他就是个仗着年纪小,让全家宠坏了的熊孩子,这一点别人不知道,梁洛平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梁洛平知道他向来无法无天,又是个极其护短的性子,生怕他一时性急惹出什么乱子,赶紧快走两步,拉着他往外走:“走了,回家再说。”
梁洛川却将胳膊一甩说道:“回什么家,回家能商量出个什么结果出来?”他又冷着脸望着秦霜问道,“秦探长,我不爱兜圈子,今儿您亲自上门把我梁三的媳妇儿抢走了,这事儿总得有个说法才是。”
秦霜却根本不把梁洛川的威胁看在眼里,只是懒洋洋地说道:“抓她就有抓她的道理,迟早会给你一个说法。”
“现在就要,若说不出便立刻放人。”
“我听说,梁三爷儿与您的夫人并不情笃,连他回门儿您都没去,怎么这会儿倒是这样火急火燎的?”
“什么!”梁洛平突然惊叫一声,“你媳妇儿回门儿,你没去!你是皮痒了是不是?”
梁洛川登时一愣:“我……她没等我。”
“她没等你,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去?”秦霜又说道,“你们两口子实在有意思,明明貌合神离却偏要装成夫妻同心,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
梁洛平皱眉:“秦探长,别的不说,您说我们家老三和媳妇儿貌合神离,这话有些过分吧,您是亲眼瞧见他们貌合神离了还是怎么着?”
“我不用亲眼看见,回门儿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忘记,足以说明一切。”
梁洛川不想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说道:“这是您的看法,但这毕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私事,跟您的案子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那可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