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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微风吹起床边的青色帷帐,阳光撒在游昌明露出的半边脸上,像有什么扎着他一样,有点痒。他抬起一只胳膊,翻个了身,想把阳光遮住。

      “啊”
      游昌明一扫前臂,像扫到了一堵墙,骨头碰到骨头的声音,把他疼得瞬间清醒。
      他刚睁眼就看到自己的另一只手臂里结结实实抱着一个人,游昌明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啊啊,你谁啊?”
      游昌明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感觉呼吸都丝丝冒着凉气。
      好端端的在家睡觉,突然床上多出一个“不明物体”来,换谁都得吓一跳。

      好在游昌明是个天生胆大的,没有跑出去昭告全家的冲动,也没大喊大叫像个被吓坏了的神经病。
      他从地上站起来,就近找了个木棒,悄咪咪地靠近床上那个“不明物体”,心里想了一百八十种战术,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这时候他才发现,床上那个“不明物体”貌似是个姑娘?青丝垂到腰袢,一身雪白的素衣。
      游昌明握着木棒的手渐渐松了,心里却像上了发条似的越来越紧了。
      还是个姑娘?这事上哪说理去。
      虽然他很确定没对人家做什么,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夜,这传出去总会对姑娘的名誉有所伤害,万一人家姑娘再因为这个事嫁不出去,那不成了他的过错了?
      游昌明心里做了好一番挣扎,虽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具体发生了啥,但是他的责任心已经在多年良好的教养里熏陶出了一个境界,他连下下策都想好了,实在不行,他就娶人家。

      于是他怀着复杂而沉重的心情,拍了拍床上那人的后背,
      “姑….姑娘,你醒醒。”

      有道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游昌明的千思万绪都在这姑娘懒洋洋的一个回眸中被拍散。
      一双有些熟悉的红眼睛警惕的瞪着他,殷红的薄唇微微张开,露出洁白的牙齿,上下一碰,吐出一个字来:
      “滚!”
      游昌明当即一愣,一颗心仿佛跌入深潭又露出湖面,坠了冰窖又在滚烫沸油里炸了一遍,说不出什么感觉来,只知道一会天上一会地下的,心脏扑通扑通的,有点生命中难以承受之重的意思。
      “你,你是个男的?红,红眼睛?”
      “妈呀!妖怪!”
      随即就晕倒了,还被手里脱落的棒子砸了一下脚,好不狼狈。

      还不知道发生了啥的某妖怪一脸无语,人真是变化无常的动物,昨天还把他当宝似的在手心里揉来揉去,恶心吧啦的,今天一变身就被他吓成这个德行。
      人啊还是太年轻,经历太少。
      跟他们这种活了上百年的妖精完全没法比。
      没错,这“妖怪”就是昨天那只脾气不太好的兔子。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色素衣,活动了一下睡得有些麻了的手腕,正思考着怎么处理这个愚蠢的人类,远方突然响起一阵沉闷的钟声…..

      乾元九年初夏,身患恶疾卧床三年的德元皇帝突然驾崩,举国哀悼。
      七岁的太子龙禧登基,命全面禁娱三个月,以始皇之礼,厚葬德元先帝。
      自此,德元统治了五十年的春秋霸业,平叛数百起边疆战乱都将载入史册,被史官提笔封章,成为历史尘埃,此后再无举世纯良的德元皇帝指点江山。
      五十年的繁荣市井突然像死亡一般沉寂,唯一入耳的,只有青山寺那哀悼的钟声。
      老百姓们都在用缄默的方式怀念着,这个仁慈宽厚的明君。

      朝堂上,却是一片沸乱,像是燃烧着的焦土,灰败,腐烂。
      “大家且听我说,先皇离世,各位忠臣良将的哀伤我是懂得的,但斯人已去,我们再痛苦也没有办法逆转生死的天意,惟愿先皇泉下有知,保佑天下政治清明,繁荣昌盛。”
      老宰相泪流满面,一日不见像老了十岁,止不住的泪水顺着他脸上沟沟壑壑的褶皱往下淌,看了让人好不怜惜。
      “至于辅佐年纪尚幼的新皇,这个问题我们头七后再论吧,请让先皇的亡灵就此安息吧。”
      老宰相泣不成声,一时间把鼎沸的朝堂变得鸦雀无声。
      刚刚吹胡子瞪眼颇有意见的人,都默默退到一边努力挤着眼泪,很怕自己显得不忠心,跟不上悲伤的大潮。

      老宰相背对着大家的身躯愈发佝偻,嘴角却轻轻弹出一抹笑意,同大殿内侧头系白带的贵妃目光深沉一对,微微点了下头。

      游府后院。
      黑袍僧人依然端坐在暗室的方桌前,双手轻轻捻动佛珠,微闭双眼,嘴中念念有词,像在超度。
      可当他的双眼睁开盯着方桌,嘴角露出一个阴笑时,又像是在诅咒。
      方桌上有一个小小的碗,看着就像平常化缘的钵,却不断往外冒出凉气,再一看那钵里,尽是蚕动的血珠,黑红黑红的,不断发出哧哧的水声。在一片寂静里,显得尤为阴森。
      黑袍僧人两指一点,那血珠便按着他指定的弧度不停转动,慢慢凝成一个血色的圆环,徐徐上升,朝天边飞去。
      “成了。”
      黑袍僧人凝视着它前进的方向,慢慢站起来,本穿着布鞋的双脚突然长出黑色的硬鳞,布袍下的双腿变成了滑溜溜的鱼尾,往前缓缓蠕动。
      他再一次站在那副画像前,久久凝视,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他的手微微一滞,把那人像卷起来塞进僧袍里。

      游府西院。
      游昌明缓缓睁开双眼,想活动一下自己麻木的四肢,发现浑身绑紧,有一条绳子从他的脖子流畅的绑到他的脚,怎么挣都挣不开,他就像个任人宰割的螃蟹,无法动弹。
      一个白色的人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仿佛双脚不占地一样,轻盈极了。
      “大,大仙,您放了我呗,我一个破书生,怎么惹着您了呢?早上那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您怎么就进我被窝了,我可能是怕冻着您吧,就抱了一夜,可绝无冒犯之意啊。”
      “大仙”啃着胡萝卜,看着他在这胡言乱语。
      “我不是大仙,我是兔子精,就是,你昨天带回来的那个,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帮我从那帮小孩手里解脱出来。”
      “既,既然大,兔仙,既然我对您也算是有小小的恩惠,那您能放了我不,松绑也行啊。”
      “不能!”
      兔仙微蹙眉头,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他,水汪汪的红眼睛突然杀气腾腾。
      “你昨晚可是耽误了我的大事!我族存亡都毁你手里了!”
      这话说得让游昌明更迷茫了,像丈二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他心想我怎么就坏了你们族的大事了?我不就抱着你睡了一觉吗?而且你武功这么高,咱俩谁占谁便宜还说不定呢……
      兔仙像是能读懂他的心,一个胡萝卜就砸他脑袋上了。
      得,还会读心术。

      游昌明突然觉得自己肯定活不长了,他那俩不靠谱的丫鬟也不知道去哪了,他算是栽在这兔子精手里了,这回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喽。
      人啊一旦陷入困境,就愿意回溯,游昌明就是,他闭上眼睛回想自己这短暂的一生,他才二十岁啊,那么多理想都没实现,那么多地方都没去看,生如草莽,死的糊涂。
      游昌明突然想起他爹来,他爹年逾四十才得到他这个儿子,他爹得多伤心啊,从小到大,他的所有要求他爹没有不满足他的,啊,有一个,不让他养兔子来着,他爹真有远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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