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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十五回 白茫茫天地琉璃净 情切切真心绣球明 ...
-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就是吃吃吃吃吃吃吃喝喝喝喝喝喝,昨天啃周黑鸭鸭舌啃到半夜两点,导致今天没有按时起床更新(手动狗头),发完这章就去吃大闸蟹吼吼吼吼吼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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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晚,竟足足拖到了腊月二十四。
今日晨起天便阴沉沉的,虽不甚冷,可始终不见太阳。方到酉时,天色已昏暗了,不多时,竟飘飘洒洒飞下了雪花。
从前下雪时,我与爹爹娘亲便在房中拥着火炉,或读书,或品箫,一家子亲香。
见着雪景甚美,我舞性大发,遂更了舞衣,撺掇着青砚携箫入院,信手拈来一曲与我作衬,却是我从前随手填的一支小词,当时读过《十二录》有感而发写下的:
“月出小,惊山鸟,夜寂但闻虫声杳。
琴音渺,尘世遥,死生之隔流光抛。
黄叶落,落潇潇,却道当时荷花腰。”
正舞到兴处,一回身突然瞥见院外闪过一个黑影,定睛一看,竟是小雪!
“瞧你偷懒没有。”见我发现了他,小雪走上前来坏笑道。
“你方走两日,我想偷懒还来不及呢!”我一指戳上他脑门子,这人,险些没给我吓死,“你怎么回来了?”
“祭了灶,今日一早便往回赶。”小雪笑道,“文卿,我与姑姑禀明了,待到金堂对试过后,便娶你为妻。”
我一时震惊,虽说彼此早知晓心意,可是他骤然一提,仍是教我发懵。
说罢,小雪引我回房,不知何时,房中多了一张琴。
这琴约摸有十几年的岁数了,模样很像是我初入白府时在杏苑弹过的那一张,只是琴头上多绘了画。筝上雕花刻画的多,琴上还真真不多见。
琴头上一片杏花林,上头覆着雪,角上刻着四个小字:“雪落杏林”。
我当即便懂了他的心意。
小雪攥着我的手,深深望着我眼睛道:“这琴跟了我十多年,今日便赠与你。雪落杏林,此琴为定。”
“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四目相对,情真,意切。
我们当即写下一曲,取名《雪落杏林》。
除夕夜,远近的爆竹烟花声起起落落,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火气,家家户户都放“满地红”以求来年红红火火大吉大利,我素日害怕这种动静极大噼噼啪啪的爆竹,年年都是小厮们在大门口放了,我躲在娘亲怀里死命堵着耳朵。
今年因家变,不过是照习俗吃饺子放鞭炮,依礼上贡祭祖,其他一概皆省了。
过年,不成想,去年的除夕还是一家三口团团圆圆,今年竟是我自己守岁。
纵有小雪陪着,熬过半夜我也困得有些发晕。我出了花厅四处溜达醒神儿,不知怎得,我又绕到了爹爹的书房。
我知道书房中有一暗格,家中出事前约摸半个月,爹爹有回往里放东西时正好被我撞见,因知是要紧物事,我虽知道机关在何处,但也不敢造次翻动。
此刻鬼使神差地,我骤然想起此事,转动机关,将它打开了。
暗格中是厚厚一摞纸并一本册子,细看时,是爹爹与朝中言官讨论某人的来往书信,我粗粗数了数竟有四十多封,那册子,是一册帐本。
我顿时睡意全无。
“小雪,”我将书信递了一半与他,一面翻看一面道,“你看这些,皆是爹爹与朝中言官的来往信函。”
“贾淑德!真的是她!”
我翻看过几封信笺,突然在一封信上看到了“贾淑德”三字。霎时间脑中如有闪电炸过!
“这就能对上了。爹爹发现了贾淑德贪赃的证据,欲联合朝中言官上表弹劾,当日与你相约凤仪坡,必是想通过你与姑姑联络。家中遭此大难,定是因为此事走漏了风声,我在馆中的种种困顿,皆是贾淑德皆戴时飞之手加害。爹爹已将事情原委始末皆记述详尽,只是苦于我们手中证据不全。”
小雪皱了眉喃喃道:“姑姑在朝中的好友不少,顺着这个思路追查下去,必能寻出蛛丝马迹。”
我转念间又生了疑惑:“可我不明白,贾淑德纵然品级不低,但是如此多言官手握证据为何不敢直接弹劾她?她又如何敢行此等冒险之举,要将我全家灭口!昨日是我家遭难,那来日,岂不是那些谏臣都要受灭顶之灾?”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贾淑德背后必有靠山,否则凭她的权势断不敢如此狂妄造次。从这些书信来看,林大人是此次弹劾的牵头之人,贾淑德对林家下手,外人看来这大火只是意外,可在是非中人眼里看来,这无疑是赤裸裸的警告。出了这事,言官们必会消停一阵子。”小雪抽丝剥茧,一丝一缕缓缓道出,听他之言,这其中的曲直便渐渐明了了。
我怒火中烧:“贾淑德能杀得了爹爹,我就不信她能掩住所有言官的口!总有刚直不阿的谏臣会具本上奏,她能个个杀之而后快吗!我此时才真正明白了,爹爹如此嘱托我在馆中好生进学,不只为了保得我自己周全,更为了我入仕为官,有朝一日能揭露她们的真面目。”
“你不怕吗?”
“小雪,我怕,我怕我在学里一步走错,就会害了全家,更怕连累了你和姑姑。可我是爹爹的女儿,不能躲避自己肩上的担子。”
小雪道:“这理你须得清楚,不是你连累了我和姑姑,而是那些人先起了歹意才来害我们,那绝不是你的错处,与你没有分毫关系,千万不要将错揽到自己身上苦了自己。你想做什么只管放开手去做,有麻烦我帮你,出了事我替你担着。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只信任你就是了。”
初一,便是新的一年了。
一晃到了上元节,我心里本乱着不耐烦出门,小雪好说歹说劝着我出去散散心。街上张灯结彩欢歌笑语,我也渐渐有了些兴致。
既已订了亲,我便笑道:“小雪,从前不曾与你提过我的乳名,今日可以告诉你了。”
小雪笑道:“快快讲来!白白教你唤我乳名这么久,真真是亏死我了!”
我笑道:“小花,我的乳名叫做小花。因我生在花朝节,娘亲又极爱侍弄花草,便道我是一朵小花投生在林家,方取了这个名字。”
小雪满面笑意:“小花?那,你是一朵什么花?”
我歪头笑道:“我是一朵,小雪花。”
小雪闻言刮了我鼻子,呵呵笑。
正走着,忽见前头围了一圈人,我本不爱凑热闹,此时也不知怎的,就想知道里头围着是什么,牵着小雪挤进去一瞧,原来是猜灯谜赢彩头,
头彩是一对琉璃绣球灯,那灯甚是精致,清香的松木手柄,金灿灿的雕花灯顶,琉璃映着灯火格外晶莹剔透,八瓣莲花底座,下头坠着细顺的流苏。
我一时来了兴致,嚷道:“我要那对琉璃绣球灯!”
小雪抿嘴一笑,走上前去道:“摊主,这对琉璃绣球灯,我们要了。”
摊主笑道:“一钱银子可猜谜,猜中得越多彩头越好,若要绣球灯,得猜中百个灯谜。”
众人惊呼,百个灯谜!
小雪浅浅一笑,从荷包中摸出一钱银子交与摊主:“请出题罢。”
我也摩拳擦掌地凑过去,其实猜灯谜我并不在行,赶巧了前头三个的谜底皆自《风月十二录》中出,我便连中“寒从夜半起”,“琴边衾里总无缘”,“可怜花落去”三谜。
三谜过后我便不会了,小雪真是厉害,过眼便知谜底,看一个猜一个中一个,没多少工夫外头就又围了一圈人,小雪中一个众人便喝一声彩,到最后卖伙计往外拿灯谜都拿不迭,我在一旁又蹦又跳又拍手,拼命叫好,总觉得我声音越大小雪脑子越好使,恨不得将自己脑子都借给他用。小雪连猜了一百个,将摊主的底几乎都猜尽了,方赢了这对琉璃绣球灯。
小雪从架上取下琉璃绣球灯,我开心的什么似的。小雪递给我一只灯,自己手里拿一只,走出去不远,突然搂过我亲了我额头一下。
我愣住了。
小雪满面得意,可是脸分明早已经一路红到了耳根子,目光也垂得低低的:“帮你赢了这么好看的一对灯,犒劳一下不过分罢?”
我白了他一眼:“呸!趁人之危!啊不对,是……,是……”
“是卑鄙无耻。”
“对!就是卑鄙无耻!”
小雪搂我搂得更紧了。
我笑道:“书里的玉姑娘和玉公子也有一对琉璃绣球灯,方才我看到它们,一眼便觉得它们就是我心中琉璃绣球灯的模样,多谢你替我赢了来。”
小雪盯着我的眼睛,笑道:“玉公子没福气一直牵着玉姑娘的手,但咱们不一样。答应我,咱们要一生一世到白头。”
小雪的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清澈得能照见我的心。
“我答应你!”
两只绣球灯靠在一起,流光溢彩,分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