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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最诚挚的希望 ...

  •   陈伯仁的病非常有眼色的在他正式开学之前的时候痊愈了。
      走之前说要请舒轻吃饭,以表当时在危急情况下的“救命之恩”。
      那天赶巧,从工作室出来,傅景楠,陈伯仁和舒轻三人一起吃了饭,找的是家创意粤菜馆。
      这家店是傅景楠的一个朋友开的,她说怎么也不能让“小朋友”请客。陈伯仁笑说认识了个姐姐还能请吃饭,真好。
      舒轻坐在一旁默默嚼着嘴里的海参,实在不懂这玩意儿好吃在哪儿。
      她是江浙人却重口,酷爱火锅,对于这种摆盘极具艺术性的餐厅她多觉不适,这餐饭她就没怎么吃饱。
      说起来,陈然这人的胃口和她也迥异,只是每次和陈然吃饭她总能胃口大开。但最近一次在那家精菜馆儿,她倒是一口没动。
      舒轻把筷子横过来摆在碟子上,开始刷手机。
      九月将临,要开学上课了。她之前因为交换的缘故,这个学年她的课业是别人的两倍,舒轻有点担心。
      神游之际,任李理那几人的笑声刺破她的恍惚。她看着坐在对面的傅景楠浑身僵住,然后又松懈下来,喝了口汤,也不再吃了
      同行的一个人问怎么没订个包厢坐,任李理拍着那人肩膀说“吃饭就要正大光明,坐什么包厢,多小气。”
      舒轻刚想问傅景楠要不咱仨撤了吧,拉着陈伯仁说他身体不好,要回家静养,又把陈伯仁逗得笑疼了肚子。
      这时候任李理注意到了她这一桌,像是见了奶酪的耗子,容光焕发地窜来了。
      “哎哟哟,咱们两位小嫂嫂也来吃饭呀。”
      对于他的称呼舒轻已经懒得解释了,他还是老样子,舒轻笑说,“嗯,刚吃完,你们也来了,好巧啊。”
      “咱们好不容易才见一面,一起再来点儿呀。”
      不远处,庞博和唐旭人都在,还有另外两个舒轻也叫得出名字。她看着不远处的一行人,心底有一种异样淌过。
      她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陈然没跟你们一起吗?”
      “他——”任李理一顿,转口道,“他稍微晚一点。”
      这时候唐旭人叫他别瞎逼逼了,赶快上楼,他又窜了回去。
      傅景楠始终没回头,也没开口说话,盯着眼前的水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趁着傅景楠去结账,陈伯仁凑过来,贴着舒轻问,“那个就是傅姐的前夫?”
      她顺着陈伯仁的视线望过去,“没想到你也挺八卦。”
      “她们为什么离啊?”
      舒轻没回答他,反倒问,“你认识庞博?”
      “表叔结婚办酒席的时候我记得见过。”
      “噢?那你当时没见到傅姐?”舒轻问。
      “没注意了。”陈伯仁见傅景楠回来了,两人没再继续聊。
      陈晋言的婚宴是傅景楠和庞博正式开始接触的契机,还是顾杉思在中间作了媒。
      饭店里的网络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傅景楠的帐一直转不出去,见任李理他们已经上了二楼,三个人干脆又坐回去了。
      位置靠窗近门,往复推拉开闭的门带着室外的空气一阵阵溜进来,气温已经降下来,黑白交接的时间点说不上热,但墙里墙外的感觉不同。
      一刻钟过去后,这家餐厅的老板,傅景楠的朋友过来跟她打招呼,饭钱最后也没掏。
      也不知道,那个要晚一点来的人最后晚了多久。
      “要再等会儿么?”
      陈伯仁问她,眼睛看着窗外。
      “不了。”说完舒轻叫上他一起跟着傅景楠出了餐厅。
      傅景楠先走一步,舒轻和陈伯仁两人在等车,“舒轻,我明天就走了,你来送我吗?”
      “有司机送你,就别折腾我了。”
      “嘀——”一辆车忽然冲向他们,急刹在面前,舒轻本能地往后退,脚步太快,路上有水,脚底一滑顺势往后倒,陈伯仁顺势搂住她的腰,支撑着她站稳。
      惊魂未定,陈然已经从驾驶座上下来,一脸郁沉,冲上前去看了看舒轻。过了会儿又皱着眉叹气,低着头说“我刚太着急了。”
      那个会晚一点到的人还是来了。
      她没理陈然,只是朝着陈伯仁道谢。陈伯仁叫了声哥,然后自觉地放开了舒轻。
      舒轻也没生气或怎样,神色淡然,除了刚开始确实被脚下一滑吓到了,现在站定了也觉得没什么,只是陈然现在这样子不常见。
      看得出他满脸倦色,脸上肌肉紧绷,像是在忍耐什么,舒轻发现最近几次见他都是他自己开车了。
      “你俩站这儿干嘛呢?”
      陈伯仁说,“和傅姐吃了饭,在等车呢。”
      “任李理刚还说碰到你们了,怎么没一起?”
      陈伯仁解释说,“这不是时间不赶巧嘛,我们刚吃完,他们就来了。”
      舒轻手机上滴滴司机的电话打来,司机说这地方不能停车,要她赶快。
      舒轻看了眼正停在这儿也没打算走的陈然,她默默挂了电话。
      她坐在车后座,陈伯仁坐在副驾驶。
      下车的时候,舒轻叮嘱他,“陆欣新很要强,你别骗她。”
      “嗯。”
      她看着汽车尾灯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转身回宿舍。

      送走了陈伯仁之后,舒轻总算有了种回归正常生活的感觉。
      只是因为史云澜不在,她变得沉默了许多,也没有其她交好的同学。
      史云澜这件事情给她的打击,很难衡量了。如影随形的落寞感,这样的感觉是和陈然分开之后都未曾有过的。
      由于交换了一年,今年她要比别人多修几门课,可以说除了在工作室泡着她就在学校教室泡着了。
      图书馆那片地,她不知道多久没踏足了。
      顶层的那个位子,他第一次出现在窗外的马路边的样子,她都记得。
      不过熟悉的位子已经被别人占了,她忽然就失了在这里待下去的意思。

      之前任李理介绍来的小嫂嫂说的自己孩子成人礼也如约而至。
      舒轻是拿着特制邀请函赴的约。
      傅景楠站在她身边调侃她说:“年少有为,少年诚不可欺呀。”
      舒轻自己其实知道,这哪算功成名就,只是在那狭小的用珠宝和剑盾焊接而成的圈子里,舒轻找了条缝钻进去了,再也不是蹭谁皮肉的附庸。
      若是她野心在此,她可能此时也能随傅景楠一般左右逢源。只可惜到底不是这种环境培养出来的人,有些东西她真学不来。
      早就耳闻这场盛宴花销颇多,据说任小公子身上那套衣服市价二十二万,胸针和袖口都是舒轻设计的。上面最中间的那一颗石头还是托人从矿地挑来的。
      任李理见了舒轻,问她蹭了谁的邀请,舒轻白了他一眼。转念一想,这人帮了她还想做好事不留名,真不像他。
      舒轻见他这天一人来的,问他怎么没带个女伴儿,都不像他了。
      “我这不是紧跟陈哥哥步伐,学着洁身自好嘛。”
      那个孩子恰好看到自己的小叔叔和舒轻聊天,笑着跟舒轻打招呼,还把手上的袖扣解下来凑到任李理面前,那种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跟任李理简直一个模子里刻的。
      “小子,那我就不客气了。”趁机拿了那袖口还顺便从托盘里拿了杯香槟溜了。
      这一次任李理没在她面前提陈然,以前他会在陈然不在的场合偶尔提一嘴陈然最近在做什么。
      看着任李理撒欢儿的样子,舒轻淡笑一声,他还是一点没变。
      说起来,竟有些羡慕。
      她其实很想问一问陈然最近在做什么。也不是放不下他才问,就是,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想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现在身边是谁。
      不远处傅景楠正和一个穿旗袍的年轻女孩儿聊天,舒轻从她面前走过,觉得有些眼熟。
      舒轻等傅景楠那个年轻女孩子聊完,上前问了句这是谁家的孩子。傅景楠说这是本科和她一个大学毕业的学妹,不过小了很多届。
      傅景楠给她介绍舒轻的时候,年轻女孩子笑得暧昧,舒轻趁机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再看她的眉眼,恍然大悟。
      这人是她第一次见庞博的时候,那个在牌桌上问他,“今晚要不去我那儿?”的小蜜。
      原来,大家都是这样玩儿的。
      舒轻心里一阵寒,转头去看傅景楠。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笑得灿烂地说起自己的工作室。
      后来傅景楠大概也累了,跟舒轻两个人站在香槟塔旁边,扯闲的。舒轻见那个学妹正在和一个带着夫人来的富商攀谈,两人贴的很近,傅景楠这时候说了一句,“她最近嫁了个新贵,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舒轻转头看向傅景楠,不禁开始思考,关于庞博做出来的那些背叛她的事情,她或许任何事情都详略得当的知晓。
      头顶上方的八角水晶灯挂在高高的吊顶上,光线被来回分解成一丛丛的细小光束,最后落下时,柔和又丰富。
      这里其实是一个没有掩藏的世界。
      在这里,秘密不用守护,只需冷眼旁观。
      这里声色俱佳,温度湿度都是精心调控的。
      觥筹相碰的间隙里,任小少爷正追着任李理笑闹。这群鲜衣怒马的人,让她不由得想起陈然。不论是远观他时的清冷克制,还是他享受纸醉金迷时的颓批,那个人如果在这样的场合里总是最有存在感的一位。
      唯有的一点遗憾是,同是含玉而生的人,陈然年少时的模样,定没有这样意气风发的样子。
      舒轻一个人走过回廊,在一个圆形露台上,有个人正端着酒杯斜倚在栏杆上。
      是熟悉的声音,她匆匆向前,他穿了一件浅色西装,利落短发,在这样的场合里也生出了一种稚嫩的少年感。
      回忆的院门已经关闭,锈迹斑斑,她还是躲在图书馆顶层偷看他的乖学生,已经决定向前走,可那件风衣的后摆,在风里被院落的铁门划破、勾住,她走不出去的。
      连同那些回忆,摆脱不了。
      他点了根烟,火焰一瞬间照亮了他的脸,又瞬间熄灭在夜里,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轻轻。”
      “嗯。”
      他朝她伸手,怔忪之后,她依旧被吸引,忍着心间躁动,她终究走向他,离他一臂远。
      陈然嗤笑一声,放下手。舒轻装没看见,问他,“站在这里做什么?”
      陈然背过身去,留一个背影给她。
      “想到些事情,顺便出来透透气。”
      按理来说,礼貌的谈话就要到此为止,对于曾有过恋爱,现在还有些纠葛的人来说,再进一步聊,便多了男女之间的暧昧。
      “你在想什么?”
      陈然转过身来,忽然笑了,眼角带着细纹,真正开心的笑,“你想知道?”
      尾音上扬,真是舒轻最熟悉的他。
      “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元旦我们一起去日本的时候,在机场我要你讲故事给我听。一直到现在,我都从未听你真正讲过你的故事。”
      那个时候是冬天,也是那个时候,他们有了正式的关系。
      陈然收起脸上的笑,抬手抚过舒轻额间的碎发,这一次她没再躲。
      “今年过年,跟我回家吧,我讲故事给你听。”

      晚十点一刻,宴客走了十之八九,留下的都是准备去下一摊。
      傅景楠和老干部打了个招呼,舒轻跟着她一起。那人见了舒轻,温和地问她婚配否,舒轻刚想说点什么,陈然从后面拥着她,说这是女朋友。
      他握着她臂膀的手用力,舒轻垂眼没说话,傅景楠站在一旁眼神带着询问看向舒轻。
      对于这样温水煮青蛙的手段,要么彻彻底底跳出来,要么就溺死在他的领地里。
      傅景楠有司机来接,问舒轻要不要一起走。
      舒轻刚准备随她走的时候,从陈然身边经过的时候,陈然猛地把她拦腰抱住,要傅景楠先走。
      然后直接把舒轻塞进了他的车后座,自己也坐进去,锁了门,司机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一次舒轻是真的被吓到了,带着种耻辱的愤怒在心底酝酿着。
      舒轻惊呼,“陈然!”
      她要去开门,结果双手都被陈然捉住,他身躯从她正面直压下来笼盖住她,两人鼻尖相对,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密闭幽暗的空间里,只留空泛的呼吸声。
      窗外是流淌的光晕,红黄的光点排列成线,像是警示线,围绕在暗色周围,圈出一块非恶非善之地。
      他的眼里有过一瞬间的挣扎,眸上的那一点亮被关在合上的眼里,他沉沉地靠在她的颈肩里,不一会儿传来他规律的呼吸声。
      舒轻缓缓抬起手,抚摸过他的后颈。
      难得的属于她们的温情时刻,她脑子里想着,他车停这儿,会不会等会儿被拖走。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压着难受,“陈然?”
      摇了摇他的肩,想把他支起来。
      他哼了一声,呢喃道,“轻轻,我疼。”
      舒轻这时候用力把他推到椅背上,凑近问他,“你怎么了?”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我这儿疼。”
      舒轻本以为他是受了什么伤,想去解他的衣服看看,结果被他一只手捉住,看他笑得像个小孩子,可是他额头上出了不少汗,看上去真的很难受却死命忍着的样子。
      “别着急,我送你去医院。”
      说完要下车,又被陈然按住,他倾身覆下来。
      “你别走啊,轻轻,轻轻。”说完又窝在她耳边,舒轻再叫他已经就没声儿了。
      舒轻见他有点神志不清的样子,本来心里还气他,不管不顾就强迫她上车,现在这样,只有以前在一起时拿他没办法的无力感,然后渐渐就是恐惧。
      忽然生出一种极端的想法,万一他真的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
      一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心口也胀得发疼。
      在考虑了叫任李理他们来或许会比急救车更快之后,摸出手机把任李理叫来了,任李理带了个司机来,唐旭人也在。
      到了地儿陈然已经昏迷了,吓得他们直奔急救找人抬了担架来。
      进了急诊,舒轻坐在椅子上等,这时候唐旭人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
      两人并排坐着,谁也没说话。
      血液检查发现他是服用了过量的安定导致的昏迷。
      舒轻坐在床边,拿着检查单的手都在发抖,只是她自己没发觉。
      在她眼里,一开始觉得陈然很强,很完美,后来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想拥有完整他,那时候是她第一次有了想要占有他的欲望。
      说起来有些怪异,她真的很想占有带着某种残缺的他,她总觉得自己可以弥补他缺失的那一部分。后来她才想明白,其实从来都是他在填补她,让她经历了一段从未期待却沉迷其中的情感。
      再后来,她渐渐远离他,生生割舍了情感里最强烈的只与他有关的部分,发现自己依旧是完整的。至此她把他理解成了自己的贪念,每个人都会有的贪念。
      直到到现在,坐在病房前,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生命的边缘线,第一次真正理解画面里最浓墨重彩的一部分忽然成了黑白灰之后的失落感。
      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怎么想,怎么感受都不重要了。
      只要一个念想,一个俗气又悲恸的念想,希望他长乐安康。
      她握着他的手,伏在床边,陪着他隐没在静谧里。
      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就是脱下的皮,新生的个体抛下她远去,身体,心里,什么都没有了。此时此刻她方才知道,回来了,那些出走的爱与恨,全都回来了。
      唐旭人站在病房外,嘴角一挑,拖着任李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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