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刀的觉悟（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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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
是谁？
「醒......信.........」
我......这是在哪里......
恍惚间，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浓郁的雾。雾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
......好熟悉。
眼睛莫名的开始发热。
好熟悉的感觉。
我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从喉咙中冒出。
“你......”是谁。
然而还没来得及说完，我的视野便又一次被冰冷的黑暗夺去。
在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脸上传来了......柔软而又温暖的触感。
......啊，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想到呢。
这么熟悉的感觉，这么......温柔的感觉。
「这个人是——这个人明明就是——」
在我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我最为熟悉的那个声音，也钻进了我的耳中。
「请您，醒过来吧——」
......没错，这里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
「但是——但是我——」
然而还没等我想做些什么，我便被另一个声音给唤回了现实。
“醒一醒——醒一醒啊！织田！！！”
猛地睁开眼睛后，我便被跪坐在我旁边的人突然靠上来的脸吓了一跳。
“......！”
“——呜啊！！！”
......然后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是被我吓出了声，等我们两人都缓过神来之后，他迅速后退了几步，待我掀开被褥坐起身后便指着我的脸大声说道：“你这家伙怎么突然睁眼了啊！！！太吓人了吧！！！”
看着这个衣服都没穿整齐的黑毛青年，我有些无语地抚上自己的额头。
“智津......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你为什么要靠我那么近啊？”
智津用他那双棕褐色的眼睛瞪着我：“你还好意思说！怎么喊也喊不醒你，就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睡死了不行吗！！！”
“......那你也要有我并没有睡死被你吵醒的准备啊。”
智津大吼道：“好了！快点收拾一下！！那个老婆娘又在催了！！！”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怎么说老板娘也只是三十多岁，说老婆娘也太过分了吧？而且，你就不担心老板娘听到你这么喊她会再在你头上开个花吗？请好好地用敬语称呼长辈啊。”
黑毛青年被我噎了一下，而后马上反驳道，“——比我大十几岁还不是老婆娘吗？！而且她那么暴力，动不动就打我的脑袋，凭什么要我尊重她啊！！！”
“就因为你这么想，所以才会是死循环啊。”我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被席后拿起昨晚放在席边的衣物准备换上，然而房间里的青年依旧在盯着我，我只好偏过头，再次看向他。“......你这么闲吗？与其在这里继续瞪着我瞪到眼睛冒血丝不如赶紧去帮老板娘做些什么，免得到时候她又要训你怎么动作这么慢什么都还没开始做吧，还是说你想看我换衣服吗？”
“我怎么可能会想看......不对，那你比我晚去的话她就不会说你吗？”他反问道。
“......”我只是沉默了片刻便给出了他一个回答，“当然不会。”
“......你果然还是去死吧织田信三郎！！！”
等到智津骂骂咧咧地摔门出去后，我安静地看向窗外，阳光从外面倾洒在了我的身上，可我却并没有感觉到有多温暖。
我低下头，抓了抓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不禁苦笑。
来到这个地方，也已经有将近一年了吧。
“真是的......”我喃喃道。“居然那才是梦啊。”
「请您，醒过来吧——」
想起在梦境中听到的声音，我轻合上了眼睛。
“但是......我真的，一点也不想醒来啊。”
——即使这里才是所谓的现实......我第二次人生所在的现实。
......
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最开始，我眼中什么也看不见，同那些目盲者一样，视野是被一片漆黑覆盖的。
身体无法动弹......不，是没有任何知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精神仍然存在，头脑仍然是清醒的。
「这绝对不是死亡。」我想到。但是，我理应当是死去了的。同那被火焰包围起来的本能寺一起，被火焰吞噬殆尽，意识都将同血肉与骨头一起彻底消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依旧保存有思考的能力？
这是什么意思，神明对于我这沾满他人鲜血，掀起无穷战火的家伙的小惩罚吗？我在脑海里嗤笑一声。虽然这么想，但我肯定是不愿意接受这种说法的。
那么又会是什么呢？
我心里隐隐有了些许猜测，可是我对于那个猜测更多的是怀疑......不过也有着，一丝微乎其微希望。
......只能够等待了吗。
于是，我决定一边维持自己思维的活跃，一边开始了不知期限的等待。
然而，即使我已经有了对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的准备，那时的我也并不知道，我之后会面对的东西，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而后，我便从漆黑的海底中醒了过来。
等我彻底清醒了之后，我发现我正躺在岸边。
我发现，我回到了人间。
一开始知晓了这个事实的时候，即使是人生一直是波澜起伏的我，心中也是充满了惊异，再然后便是......有了细微的，对于这些异常陌生的事物的恐惧。
没错，并没有什么劫后余生......不，死而复生的喜悦。
这个时代跟我的时代不一样——不知为何身上穿着一件普通和服、并且外貌缩水到了二十岁左右的我独自走在上一辈子从未见过的繁荣的街道上，看着周围在我眼中十分陌生的景象，我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我回到了人间，但这个人间并不属于我。
我拥有了第二次的人生，但是在另一个时代。
换句话来说的话，我并不能继续或者重新开始我的事业，同时也意味着......我并不能再次见到她。
我只能选择，安定在这个全新的时代。
——我别无选择了。
......
一开始的时候，我也遇到了不小的困难。因为即使我在以前年纪尚小的时候有过好多次前往乡镇便装玩耍的经历（也因此有了个尾张大傻瓜的外号），但那也是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而且说实话，那些居民基本都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对于我的到来以及露出的破绽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自然的将我当做普通人来看待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我身边没有任何认识的人或者侍从，并且实际上我已经许久都没有过便装出行过了......那种久居高位、身为上位者的那种感觉，我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完全压制下去。这弄得我有几次被误认成了哪里偷跑出来的贵族子弟，导致没有人愿意收我做工。
至于为什么我选择给别人打工......很明显吧？作为一个身上什么都没有的黑户，我难不成还能够去自己做起什么生意或者再次介入政坛吗？更何况我发现这个时代是处于我以前那个时代的后三百多年，身为织田信长的我早已作古，但我的名字不说在那些学堂，只要在饭馆听一听别人闲聊就有极大的可能会被人提及到，要是换作以前的话我估计会很高兴，但这个后世传颂的名声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我是并不想看到的——只要踏入政坛或者商界，万一自己以后名声外传被人刻意调查的话，我就会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了。
所幸这种尴尬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在我勉勉强强的过了两个星期左右之后，我终于在一家点心店找到了一个包吃包住的工作，以「织田信三郎」的身份——继续使用织田这个姓氏是因为即使当年的尾张织田家已经不复存在，天下也还有许多人拥有着织田的姓氏，所以并不算奇怪，而信三郎这个名字，说实话也并不算少见——因此这个名字听起来还算自然。
对于这家囊括了遥远的西方的甜点以及本国的甜点样式、开了三年却直到最近才开始招收帮手的点心店，我感到非常新奇。但更让我觉得惊讶的是老板娘对我这个黑户的包容。这份包容也许是因为她本性的善......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时代比我那个时代要开放太多太多。当年的我仅仅是选择穿上西方样式的服装，就马上会被家中那些长辈训斥，更不用说我后来的一些行为了......我的母亲对我的偏见，估计也有我这份在旁人眼中的叛逆的原因吧。
不管怎么说，在经过一些小测验后，我最终靠着我那不算贫乏也不算广博的生活经验，成功地在点心店留了下来，同店里另外一个伙计——智津合誉一起，开始打理店内大大小小的事务起来。智津合誉的性子比较急躁，而我虽然在过去也跟他半斤八两——甚至可能还远超于他——但在经历了死亡之后，我便开始变得沉稳了许多，兴许老板娘在新招收我的时候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吧，希望我能够在一些方面帮助略有欠缺的智津什么的。
不过也正因为我们之间的这点差别，我们两个人时常会有些小的争吵。再加上现在在别人眼里看似跟他差不多年纪，实际上心理早就已经比他大了好几轮的我，有时候会不自觉地对他用上对待晚辈的那一套——这样的话年轻气盛的智津自然会发脾气了。不过在老板娘过来拧着他的耳朵在他耳朵里灌入震耳欲聋的咆哮之后，最终他也只好冲我这个丝毫没有被波及到的人恶狠狠地瞪上一眼，然后继续气冲冲地工作去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成功的开始适应并且融入了这个社会。
——并且，一年的生活，以及繁杂的梦境中的......那个人的话语，逐渐让我不再去考虑寻找回去的方法这么一件事了。
我逐渐的有些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习惯了给客人端上甜点、同客人聊天、在客人走之后收拾桌面，习惯了每天同老板娘问好、接受她和善的目光，我还习惯了每天同智津合誉吵架。到了现在，已经能够完全平衡曾经的大名的身份及现在普通人的生活的我甚至有了想要在这里安安静静，普普通通地度过晚年的想法。
......如果不是有那么一天到来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刀的觉悟（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