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爱宦官》梦貘不吃梦

9、暗潮涌

　　堂堂的水部侍郎魏序，进来还是笑意盈盈，出去时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依稀有血色的帕子上究竟写了什么，能让杨序一丝辩解都不敢，直接赴了死呢？恐怕只有大殿里高高在上的那三位才知道。
　　一时散了朝，大臣们也不敢久留，更不敢驻足谈论此事，客套地道了别，便匆匆离开皇宫，唯恐还会再拿出别的帕子。
　　朝阳默默地看着陪侍的绍仪，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而起。
　　良久，方道：“你知道这事多久了？”
　　绍仪敛了眉眼，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冷淡：“启禀陛下、公主，臣是在江浙水患前收到的密报，证人尼姆拉身份特殊，之前安顿在臣的府上，今早随臣进宫，现下正在殿外。”
　　“那帕子上写的，可是真的？”众人走后，小皇帝在最亲近的两个人面前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害怕。
　　“陛下，臣接到密报后，立即命莫明、公孙威带人去核实情况，现这两人也正在殿外。”
　　朝阳定了定神，示意让这三人进来。
　　莫明、公孙威是先帝亲自提拔的这批侍卫身手最好的，从小被先帝带在身边，最是信任不过，不知何时这二人竟然听命于绍仪了。
　　二人细细地禀报他们查探来的情报，血书内容基本无误，可惜若细考究，年代久许多证据已遗失，但现在看杨序的反应，尼姆拉所言非虚。
　　尼姆拉虽装扮与李朝人无异，眉目间的异域风情骗不了人，在殿外知晓了杨序已自刎后，她神色并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仿佛麻木了一般。
　　小皇帝问了尼姆拉些问题后便也沉默了。
　　康王得痢疾而亡，众人知道是康王从小被送去边漠身体孱弱，没想到却有这样一段公案。若不是杨序，此刻坐在这龙椅上的应该是受尽苦难的康王，而嘉昶应该正在皇宫自由地玩耍，而不是现在这般，被迫提前面对这一切。
　　谋害皇嗣，还是当朝太子，这是多大的罪责，一个小小的杨序真的是一个人做了这样的事情吗？
　　朝阳霍地站起：“陛下，此事不宜声张，我愿亲自调查，为先太子讨一个公道。”
　　小皇帝强忍了泪水，点头应允。
　　绍仪仿佛看出了朝阳的疑问，指着莫明、公孙威道：“公主，此二人是京卫中的佼佼者，也是最早经手这件事情，可堪大任。”
　　朝阳应允收下不提。

　　下朝后，朝阳领着嘉昶帝去了趟明罗宫。建文帝下葬时，沈皇后虽然出场却是神志不清，在皇帝抬棺时居然大笑了起来，翠玉惊慌不已，请了朝阳的示下后，便早早离了场，嘉昶帝也只在那个时候远远看过一眼自己的祖母。
　　“孩子，你终于来了。”
　　沈太皇太后看着他们，没有停下手中的针线。
　　时隔二十年再见到她，原本乌黑的头发早已银发满头，神色间却是难得的清明。
　　“是的，我的并没有得疯症。”沈太皇太后微笑说，让翠玉带着其他下人们退下。
　　“孩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招手让嘉昶帝过来，轻轻搂在怀里，再看已是泪湿满巾。
　　当年，沈家家族因扶持建元帝有功，沈家嫡女又成了皇后，沈家如日中天，成了李朝最大的家族，渐渐地开始把建元帝不放在眼里。沈皇后怀孕后沈皇后的长兄，当时的沈国舅，在一次宫宴醉酒后大放厥词说皇后这胎必是皇子，在沈家的扶持下必能成就霸业，哪像现在这样被海拉族牵着鼻子走。
　　建元帝当下虽一笑而过，暗地里却开始动手处置沈家，先是在皇后诞下康王后命祭司算出康王克父命，令沈家与太后、重臣为敌，再是借由此事对沈家一再打压，将沈家子弟一一罢黜出朝廷，毕竟是亲生骨肉，建元帝只是将康王送至哈姆尔族代为抚养，以绝了沈家东山再起的心。
　　“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也知陛下必定容不下沈家，为免沈家再受伤害，我便装失了心智，只可怜康儿，无辜受累，做了边漠离魂。”太皇太后停了泪“你很好，我只见过康儿襁褓中的样子，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应该也是你这个样子吧……”
　　嘉昶帝是康王与赛里公主的孩子，五官有异族人的立体，与康王只是略微相像而已，但此时惟有抱着祖母，哭得泪如雨下，将登基后所受的委屈、心酸与害怕，统统掉落到祖母温柔的怀抱里。
　　仿佛应景般，天空中下起了绵密的春雨。
　　明罗宫里，朝阳穿着繁冗的一身公主装饰，画着浓浓的梅花妆，静静看着这对饱经磨难的祖孙，暗暗立誓要守他们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