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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白虎余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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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玉楼手一抖,放多了最后一味药。
一向清明澄澈的眼眸有片刻的失神,晚风携清苦的药香拂动垂下的长发,遮掩住神色。
捣药杵在房间里发出规律的响声,琉砂仍然专心致志地在捣药。
云玉楼倚着药台,用手绢擦了擦手,把刚才配错的药倒掉。
“琉砂,你待会把药给小凝送去,我去找大公子。”
“是,公子。”
琉砂规矩地点头称是。
云玉楼有些心事重重地走出房间。
“哟,回来了?可想死我了啊云小楼。”
月成霜正从楼梯口上来,迎面撞见云玉楼,上来就揽住云玉楼的肩膀往他脸上亲。
“你……真是成何体统。”
云玉楼措不及防被他登徒子行为得逞,无奈地打了一下他的手。
“你不知道,你不在客栈真是累死我了,所有要来医病解毒的客人都往我房里塞,可怜我一天只能醒一个时辰,都没半点闲工夫了。”
月成霜扁着嘴,耷拉着眉毛抱着云玉楼撒娇。
“行了,好了,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这下不用你操心了。”
“云小楼真是天底下第一能干,谁要是把你娶回家当老婆呜呜……”
云玉楼随手拿起路过的抱琴手里端的点心塞进月成霜嘴里。
“吃吧,还堵不住你那张嘴?”
云玉楼嗔怒地瞪他一眼,转身往沈风尘房间去了。
而月成霜嚼着嘴里的点心,又从抱琴手里多拿了几块。
“这是什么,怎么没吃过?”
“是我们家公子新做的,叫蝴蝶酥。”
一身绿衫的抱琴恭敬道。
“我说呢,这肯定是小厨娘的手艺。哎呦!”
月成霜背后挨了一扇子。
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墨雪半和冷吟箫站在那儿,打他的显然是拿着墨雪半扇子的冷吟箫。
“好你个贪吃鬼,偷吃我给大公子准备的点心不说,还在背后给我取外号。”
冷吟箫笑意盈盈地拿着扇子抵着月成霜的脸。
而墨雪半用他招牌式的面无表情站在那,冷冷吐出四个字。
“自作自受。”
“喂喂!怎么叫偷吃!我这叫试毒,试毒懂不懂啊!哎呦别打,别打!”
夜幕降临。
风尘客栈天字八号房里。
平日里熏着松木清香的房间里尽是苦涩的药味。池凝水闻着就觉得舌头都苦麻了。
“侍剑,这药怎么这么苦啊?”
侍剑无奈地把药拿远一点。
“公子,其实这只是寻常的苦味,药哪有不苦的,只是云公子说过,你体质特殊,生来便对这苦味特别敏感罢了。”
“好吧好吧,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把这药喝下去的。”
池凝水连忙远离了床榻,看着侍剑给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灌药。
说来也奇怪,这个人明明昏睡着,每次喂药倒是能都喝下去。大概是人昏迷了就感觉不到苦味了吧。
池凝水皱皱鼻子。
朱颜辞从门外走进来,看到池凝水一副苦药猛于虎也的表情,一阵好笑。
若是论剑术,便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太上剑宗,也少有人能与迟凝水比肩,可偏偏,这样苦修剑术的一个人,生来就怕“苦”,可谓是一物降一物了。
“他还没醒?”
“没醒。”
朱颜辞朝床上看一眼,见那人还是老样子,也没了兴趣。
“那你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过来和我们一起聊会儿天。听说雪半那里今日才来了位新客,结果却被他气走了。”
朱颜辞扬眉笑着,颇有些促狭的味道。
“啊?被雪半哥哥给气走的?”
池凝水也很有些惊讶。
要是月成霜在这,想必要再调侃一句:“就那个毒舌怪把人气走不是理所应当?”
“可不是么?平日里这可是我那里才有的境况,也不知道能被雪半气走的客人若是让我见了又是什么光景。”
听到这话,池凝水想起那些被朱颜辞从屋子里踹出来或者从楼梯上丢下去的客人,也忍不住笑了。
风尘客栈棋公子的火爆脾气,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好了,快跟我下来吃饭,大家都在等呢……”
两人并肩出了门,侍剑喂了药也跟着出门去一楼厨房。
门被轻轻关上,屋子里又是寂静一片,只有炉子里燃的松针驱散着残存的药味。
谁也没注意到,床上人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风尘客栈一楼。
池凝水一进用晚食的小厅,便见大家都在了。
众人围着圆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不同于在茶厅集会,用晚食的时候因为大公子不与大家一起吃,所以各个公子身边的小厮也都在,大家百无忌惮,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刻。
“今天的酒这么好,这你都不喝?”
月成霜第一万零一次对墨雪半劝酒,强行揽着他把一杯桃仙醉往他嘴里灌。墨雪半脸都黑了,狠狠用扇柄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要喝你自己喝!离我远点!”
“喝嘛喝嘛,喝嘛喝嘛喝嘛~”
月成霜甜腻腻的声音听得人浑身发麻。墨雪半实在忍不了了,端起酒杯泼了他一脸。
“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颜辞被这一幕逗得大笑,也端起一杯酒坐在墨雪半身边。
“你这法子不行,成霜,还是要我来。”
“你……你不要跟着他学。”
不同于对月成霜的强硬,墨雪半对朱颜辞明显有些无可奈何。
那边月成霜身边的青渊小心翼翼地擦着自家公子脸上的酒,月成霜仍然百折不挠地凑上来看热闹。
“快,颜辞,快灌醉他,我要看他的狐狸尾呜呜……”
墨雪半拿起一个馒头塞住月成霜的嘴。
“你不说话,没有人会拿你当哑巴。”
“哦~原来他想看你的尾巴。”朱颜辞贴着墨雪半的耳边悄悄说话,语气暧昧带着调笑,“那可不成,小狐狸的尾巴只有我能看,你说是吧。”
“……”
墨雪半实在拿朱颜辞没有办法,抬手扶额,耳朵尖不知道何时已经红了。
“你收敛些,别靠我这么近说话。”
“我偏不收敛,除非你把我的酒喝了。”
“好,我喝。”
墨雪半拿起朱颜辞的那杯酒,干脆利落地仰头喝掉。
“哼,无趣。”
朱颜辞挑了下眉,离墨雪半稍远些坐好。
“不知道小景哥哥和夭夭到了扬州没有,我有点想他们了。”
池凝水照例挨着冷吟箫坐下,双手托腮看着侍剑他们在小厨房进出,对着空下去的几个座位有些怅然若失。
“从这里去扬州,最少要有六天的马程,这才第二天,哪有这么快。”
冷吟箫摸摸池凝水的头。
在他眼里,池凝水就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总是不习惯离别,所以才天真快乐没有忧愁,一旦习惯了离别,就成了大人了。
“公子,今天有你最爱吃的松鼠鱼。”
侍剑悄悄在池凝水耳朵边说。
“真的?!”
池凝水顿时坐直了身体,眼睛都亮起来,一幅兴致勃勃等着开饭的表情。
看他情绪转换得这么快,冷吟箫不禁轻笑着摇头。
“快上菜吧。”
见池凝水这么着急,云玉楼也笑着吩咐琉砂。
“是,公子。”
这一日很快过去。
因为自己的床被那个男人挤占,所以池凝水和侍剑两人一起挤在侍剑的小床上笑闹一会儿和平常一般无二地入睡。而在漫长而寂静的黑暗里,一双银灰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第二日清晨。
晨雾中碧色深深浅浅,浓浓淡淡。
使空气发凉的山林中的寂静,因偶一鸟鸣和竹叶落地的极细微沙沙声而显得更加深远。在被一大片竹林遮蔽的山腰里,一座小木楼从茂林修竹间露出一角,一只小麻雀停在雕花窗棂上歇脚,被突然吱呀打开的窗户惊飞。
“嗯~,今天的天气也很好呢,公子。”
侍剑探出头去看了眼云层中透出金色光晕的太阳,心情愉悦地将几盆叶片修长结了花苞的金丝菊搬到窗口晒太阳,路过内室床榻前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公子,公子!……唔,唔。”
侍剑匆忙回身想告诉公子那个昏迷的人不见了,不料口鼻突然被人一把捂住,挣扎间花盆落到地上啪嚓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
“侍剑,怎么了?”
池凝水听闻响动,中衣都还没有穿好,披散着长发赤着脚跑来,迎面却只见一双银灰色的冷漠双眼和架在侍剑脖子上的那把漆黑长剑。
“这是哪里?”
锐利的目光扫过来,男人声音因长时间缺水而显得格外干涩低哑,言辞中的敌意有如实质。
“……这里是风尘客栈。”
池凝水佯装镇定地向旁边挪了一小步,离自己挂在墙上的长剑更近了一点,却忍不住把目光放在架在侍剑脖子上的剑刃上。
……凉州的风尘客栈,居然到了这里。
百里幽溟面无表情地在池凝水身上扫视一遍,扫过他没来得及束好的长发,腰带垂落的中衣和一双赤脚,还有佯装镇定实则紧张的表情。
“是你救了我?”
“对,对,还有侍剑,侍剑也救了你,我们对你都没有恶意,我们……对了,是大公子决定要把你留下救你的,我们大公子叫沈风尘。我们真的对你没有恶意的。”
“……我不认识他。给我准备马车和银两,要不然我就杀了他!”
池凝水连忙解释,把沈风尘搬出来试图让百里幽溟放下敌意。
然而百里幽溟对这个名字却毫无反应,眸色阴冷,手腕下压,那锋利的剑刃顿时割破了侍剑的脖子。
血顺着剑锋滑落。
池凝水的瞳孔一缩,更加慌了神。
“你,你不要伤害他,我们真的没有恶意,不要,不要伤害他……”
“别说废话,准备马车和银两。”
百里幽溟挟持着侍剑往门外走,池凝水也跟着他一步步后退。
“好,好的……你冷静一下……我去给你准备。”
池凝水退出房门之外,只能先答应百里幽溟的话,然后转身去叫人。
百里幽溟看着他的背影皱眉,打量着这周围的环境,银灰色的眼瞳中阴沉沉的,隐隐透出阴狠;杀意。
“我如果是你,就不会拿剑架在自己的救命恩人脖子上,白虎太子殿下。”
一道人影从楼梯上走下来,声音温和,如遇旧友。池凝水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眸中惊魂未定。
“十七年未见,殿下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