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总是被迫营业》晓生拭之

4、第 4 章

　　好容易走到园中的梅亭，可为了便于赏梅，四面来风的六角亭真是让人绝望。

　　赵煦踌躇着坐下，这时来了一群家丁，用幕帘将亭子遮住五面，只余一面。

　　“这……”表姐沈兴雨煮茶的动作一顿。

　　“今日也过分阴冷了些，遮上暖和许多。”言罢，表哥沈讷言拢拢袖子。

　　赵煦坐在离炭炉最近的地方，与表哥目光交汇。沈讷言朝他露出了然的笑，赵煦也报之以微笑，感谢表哥体察入微。

　　回宫的路上，赵煦与二皇子不期而遇，或者说狭路相逢。于是骑在马上的二皇子隔着车帘挑剔五皇子。

　　“五皇弟这是怎么了，躲在车里，咱们赵家的儿郎该文武双全才是”。

　　赵煦拉起车帘，看到二皇子冻得通红的脸，和抓着缰绳微微颤抖的手，内心开始无情嘲笑，傻子才会大冷天骑马。

　　赵煦开口道:“咳咳，是我不好，让二皇兄失望了，咳咳……”车内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

　　五皇子示弱了，二皇子觉得对手太弱，这样的打击索然无味，便自视英武，骑马越过马车，往宫门飞快赶去。

　　回了宫，有母亲的皇子都去了母亲宫中，赵煦刚走到自己门口，就有宫女来报，大皇子来找五皇子，已经在殿中坐下了。

　　赵煦掀开帘子进了门，一阵暖气扑面而来，让人通体舒泰，也不知地龙烧了多久，细看发现绿蚁小火炉上正煨着汤，飘出阵阵辛辣味，是姜汤无疑了。

　　赵煦对赵熙施了同辈礼，略笑一笑，也坐上了塌。

　　大皇子赵熙让身边的太监倒出两碗姜汤，递给赵煦一杯，先是咕噜咕噜喝完自己的一碗，转头盯着赵煦，目光炯炯。

　　赵煦被满脸严肃的大皇兄盯得浑身不自在，迟疑道:“大皇兄，你要不再来一碗。”

　　赵熙转头垂下眼:“对身体好，你喝吧。”

　　赵煦不在发问，一仰头喝了姜汤。

　　再抬眼时，发现面前一盒蜜饯，而捧它的手是——大皇子。

　　赵煦摆摆手，“额……不用了，大皇兄，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爷虽然喝药要糖，可是姜汤还是不用的，赵煦内心骄傲脸。

　　不知道为什么，赵煦从大皇兄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失望，似乎在为蜜饯没能送出去而感到遗憾。

　　大皇子看着赵煦喝完姜汤，略坐一坐，就离开了赵煦的住所，走时脚步轻快许多。

　　赵煦始终没搞明白大皇兄来这一趟是要干什么？难道是为了督促他喝姜汤？

　　“火树银花和，星桥铁锁开”，古往今来写上元的诗句不胜枚举，这一句写的尤为绚烂。今年上元，虽然孝懿慈皇后孝期未过，但今上仁慈，并不夺百姓节日之乐。

　　皇子也得以出宫赏灯。

　　赵煦在有才的带领下，街头吃的不亦乐乎，驴打滚，豌豆糕，糖画，得益于古代无污染的绿色食材，自有一份甜香在里头。

　　赵煦转过一个街角，与表姐沈兴雨不期而遇。

　　据表姐所言，表哥被关在家里准备秋围，所以今天只有她一人出门。

　　既然遇上了，赵煦总不好放女孩子一个人带着丫鬟赏灯，于是一起同行。

　　再转过一个街角，赵煦又遇上了大皇子赵熙。三人一番见礼不必多说，于是二人行瞬间变成三人行。

　　赵煦:我今天怎么了，是转角遇到……不对，人。

　　又转过一个街角，虽然没有遇上人，但摊上事了。

　　人群中央一个穿着水绿撒花裙，头戴红宝石簪，腰悬皮鞭的少女正在大声喝骂穿青色褙子另一个少女，处于弱势的少女显然单薄很多，缩着肩膀，垂着头，不敢说话。

　　赵煦倒没有特别旺盛的同情心，只想越过人群，接着往前走，往前找吃的（划掉）。

　　表姐沈兴雨似乎对此事有所了解，低低叹一声:“冤孽啊”。

　　哪知人群中央的华服少女耳朵似乎特别灵，也可能只是找茬罢了。

　　那少女抽出鞭子，凌空一甩，幸而赵熙今天带的人武功不错，跃出来，接了那一鞭并缴了武器。虽然鞭子落下来大概率是落在三人前的空地上，未必伤到人，但做手下的，这种该出手时就得出手。

　　华服少女鞭子被夺，目露凶光冲沈兴雨道:“沈兴雨，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翰林之女”。

　　这责难来的莫名其妙，表姐一脸状况外，只好微笑道:“雨蝶，你别冲动……”

　　话没说完，便迎来第二波指责，“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这种指责简直匪夷所思了，我跟你就不是一个圈子的，哪里来得看不起这一说。但沈兴雨不能这么说，只好接着流露出营业的标准微笑继续说:“雨蝶何出此言？”

　　“你我为女学同窗，你却从来不曾与我交往过。”

　　沈兴雨:“……”

　　圈子不同，如何交往啊？沈兴雨快被这个完全不懂京中交往规则的大小姐逼疯了。

　　京中子弟交往自然有不同的圈子，文臣一个圈，武将一个圈，政见相合一个圈，清流一个圈，贵族一个圈，精英一个圈，纨绔一个圈……圈子的形成，主要看家中长辈的政见，即使最纨绔的子弟，也知道不可与政敌相交。当然，昨天还是两个敌对圈子，今天又变成一个圈也不是稀奇的事。

　　沈家是清流，与贵族相交是大忌。而秦雨蝶小姐出自镇国公府，这种天然的隔膜将两位姑娘隔开。

　　更何况，沈兴雨幼承庭训，是大家闺秀中的楷模，自然属于精英圈，秦小姐却是不折不扣的纨绔，谁家闺秀放学了会与纨绔一起听戏纵马呢？

　　沈兴雨觉得自己很无辜，看不起从何说起啊？严格来说，沈兴雨确实看不起秦雨蝶这样的人。不过与其说看不起不如说是学霸对学渣的蔑视，是积极进取的京二代京三代们对混吃等死的纨绔的不屑。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沈兴雨只好说:“若你对诗词歌赋感兴趣，不妨来找我，我们一起探讨。”接着保持微笑。

　　“好”。秦雨蝶觉得沈兴雨态度很好，放过这一茬。转头训斥起青衣女子。
　　沈兴雨带着两位皇子借机告辞。

　　秦雨柔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嘴角轻轻勾起一瞬，很快又恢复惧怕的表情。

　　谁也不知道，秦雨柔在两条街以外就看到了沈兴雨，她本欲结交。毕竟沈兴雨一向是楷模一样的人物，如果能与她成为闺中密友，将来嫁人也好嫁一些。而且那些小姑娘也好接近得很，只要她说几句“虽然姐姐打了我，我不疼，不怪姐姐。”马上收获一堆同情的眼泪与朋友。

　　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真的一见钟情，只是看到那个叫沈兴雨表姐，笑容如星星般绚烂的男孩子时，秦雨柔觉得自己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嫁入一般豪门贵族算什么，她要嫁入皇家，让所有可怜过她的人都跪在自己脚下。

　　所以她设了局，故意拿沈兴雨做幌子激怒秦雨蝶。她甚至都想好了，等他过来时，她要如何一边表明宽宏大量的态度，一边揭露秦雨蝶的罪行。只是他似乎并不想管这件事，那也无妨，只要今天他看进自己柔弱的身影，总会有来日的，至于秦雨蝶那草包，就算受沈家表姐邀请，她也吟不了诗做不了赋，徒增笑料罢了。

　　赵煦在茶楼歇脚时，终于从表姐口中得知秦家的故事。

　　原来，镇国公秦崇以军功发家，等他衣锦还乡时，家中妻儿因为躲避灾荒下落不明。

　　国公爷坚持寻找了三年，最终在家乡千里以外的一县碑志上找到了发妻与三子的姓名。国公爷此时仍不相信妻儿死讯，直到找到了妻儿在此县滞留期间的邻居，证实妻儿被洪水冲走，尸骨无存，国公爷才死了心。

　　只是偌大国公府，总是要个女主人打理的。凭当年国公爷的功勋，多少京城贵女供秦崇挑选。只是国公爷都婉拒了，最后娶了与他有救命之恩的军医独女，当年国公爷未发迹前，参与一场死伤惨重的战役，军中缺医少药，多亏军医之女冒雨连夜上山采药，又对他细心照料，才熬过那一次生死劫。

　　虽然夫人不是贵女出身，但是有国公爷爱护与支持，并没有人敢小瞧她，把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夫人很快生下了长子，国公爷颇过了一段夫妻相和，父慈子孝的日子，唯一担心的是夫人腹中的第二个孩儿胎像不稳。

　　谁也没想到，原配竟然还活着并带着小儿子找上门来。

　　原配本也是善良温柔的女子，只是灾荒，逃亡，二子过世，一系列的打击接踵而来。在那样的境况下，善良温柔的女子是活不下去的，更何况她还要养育孩子的重担背在身上。她想，总要给老秦家留个后啊。

　　于是她学会了掐腰骂街，学会了为一文钱与人大打出手，学会与野狗争食，学会出卖身体去换一点粮食……

　　她一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当她看到那个丈夫身旁明显养尊处优挺着肚子的女人时，她的怨恨值达到顶峰。

　　这一路的坚持都没了意义，她恨啊，她怨啊。既然我不好过，就让大家一起也不好过。

　　她要让那个女人偷了她位置的女人做妾，不然就去开封府鸣冤，毁了丈夫的仕途。

　　丈夫不答应，她的心仿佛沉入暗无天日的湖底，再不会起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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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小天使看文吗？萌新求读者大大们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