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奇谈》弧玥

6、霓裳 （倾城一笑）

　　.
　　.
　　他觉得师弟今天好像有很大的问题。
　　师弟竟然唱《生死恨》。
　　师弟素来不喜欢这曲戏，因为听上去会有离别的感觉。
　　但今天......
　　就在他恍惚的时候，师弟一曲已终：“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能参加我师兄和乔小姐的婚礼，我谨代表戏班所有人先敬乔家小姐一杯。”
　　乔小姐拿起了酒杯，把酒凑到嘴边。
　　为何师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意？
　　这酒有问题！
　　完全出于本能反应，他劈手打掉了师弟正向嘴边凑去的酒杯，然后大喊：“别喝！”
　　还是晚了一步，乔小姐已经将杯中的酒喝去大半，紧接着，她的呼吸开始急促，两眼变得茫然，甚至嘴角都有血丝渗出。
　　“快去......”还没等乔老喊出叫医生，他已经抱起了乔小姐，向最近的医院跑去。
　　.
　　乔小姐失明了。
　　即使请了最好的医生，无论是中医西医都告诉乔老爷一句话：命能保住已经很不容易了。
　　乔老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瘫倒在床，不省人事。
　　而师弟也被抓进了大牢，乔小姐本来想为他说情免除死罪，但师弟惨然一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即使我的尊严再廉价。”
　　看着师弟被带走的身影，他的心一阵抽搐。
　　一定要这样两败俱伤么？
　　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师弟，你又得到了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眼睛了。一步都不许离开我。”乔小姐紧抱着他的右臂不放，语气虽极力表现的很平常，但手上却用力越来越大。
　　原来即使是乔家的小姐，也会有没有安全感的时候。
　　他将她揽在怀里，轻轻的摸着她的头，他听见她小声的啜泣，感受到了她身体微微的颤抖。
　　“我知道。”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
　　.
　　师兄在他行刑前，曾经来看过他一次。
　　“师兄，你恨我么？”
　　师兄看着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那师兄，你爱我么？”
　　师兄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就这么对视着，没有一点声响。
　　还是师兄先开了口：“师弟，你得到了什么？”
　　“没有。”
　　“那你失去了什么？”
　　“一切。”
　　师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你知道判决是什么吗？”
　　“明日午时三刻，处斩。”
　　“值得吗！”师兄突然大吼道：“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能见你这一面吗？你知道用尽办法却无济于事的绝望吗？你知道和自己最近亲的人即将永别却还要装作正常人的的痛苦吗？师傅每天都会流泪，说当时如果及时阻拦你而不是仅仅点几句就不了了之，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你现在这个样子，对得起谁！你说啊！”
　　他默然。
　　良久，他说：“对不起。”
　　师兄狠狠地咬了咬牙，然后转过身。刚要离去时，他说：“明天行刑时，你会来看我么？”
　　“会。”
　　.
　　巳时刚过，刑场上就已经来了很多人。
　　他跪在台上，看着台下那些嘲笑的、冷漠的、惋惜的眼神，忽然觉得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永远不用再看到这嘈杂纷繁，尔虞我诈的世界了。
　　刽子手磨好了刀，走到他身边：“我听过您的戏，京城中应该没有第二个像您唱的这么好的了。”
　　“谢谢。”他笑笑。
　　“您......害怕么？”
　　“那你害怕么？”
　　刽子手被问住了，然后叹了口气：“如果您会心慌，就唱戏吧，我会办的利索一点的。”
　　但他没有回应，他看到了师兄。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主刑官高喝一声：“三刻已到，开刀问斩！”
　　他突然开口唱到：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姬虞姬奈若何？
　　师兄听到后，全身一震。
　　他好像看见师兄的脸上有东西在闪烁。
　　他声音变得更大了：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姬虞姬奈若何？
　　刀被高高的举起，遮住了他的太阳。
　　他闭上眼睛，看见了璀璨的蓝天。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姬虞姬奈若何？
　　.
　　.
　　“别看了别看了，剩下的少儿不宜，血肉横飞，很黄很暴力的哦！”北斗星君拍了拍身边的程蝶衣，却发现他身边这个近一米八的大男人竟然眼圈红红的，哭的梨花带雨。
　　这莫名其妙心动的感觉是什么情况啊啊啊！
　　“别看我我不可能喜欢男的！”北斗星君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程蝶衣破涕为笑，声音宛若天籁。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男人啊啊啊！
　　“现在证明了，你当时的放弃是对。虽然你对你师兄段小楼感情很......特殊，但至少在当时你做了正确的选择。如果你继续留在那，就像你看到的，你会毁了你师兄和你自己的一切，而且背负一世骂名，屈辱的死去。这霓裳虽然华丽无比，并且会根据人的想法改变形状，但它也会无限扩大人的欲望和妒忌，让人失去理智。而且你们这种关系......”北斗星君这次连耳朵都盖住了。
　　程蝶衣眼帘低垂：“我何尝不知道我们这种关系不被世人所理解接受，但我对师兄的感情是不需要世俗所评论的，虽然师兄最后没有接受我。”他嫣然一笑：“或许那些在记忆里得不到的东西才最珍贵吧。”
　　程蝶衣对着北斗星君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北斗星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舔了舔嘴唇，然后反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