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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 85 章 ...

  •   “母妃!”

      急促的脚步声显示出主人心急如焚,轻盈的身影快速穿过王府主院,掀帘进了屋子。

      江氏斜靠在紫金木大床上,闻声放下手头的绣绷,抬眸看来。

      病着的人面容泛白,没什么血色,时月一见,眼中立时盈上泪来,坐至床沿边,握住江氏低垂在侧的一只手,哽咽着道:“母妃受苦了,十数日不见,憔悴这许多……”她样子瞧来且担忧且着急,说到此处气愤道:“这些奴才没一个伶俐的!竟没一个知道去长公主府通知我!若非今日在街上遇到舅舅家的表妹,我还一直不知母妃生了这一场病!”

      时月这眼泪流得情真意切,江氏眼眶也泛红,怀中摸出帕子来帮她拭泪,勉力笑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母妃都快将养好了,你这丫头又来招我哭……是我拦着不让通知你的,就是怕你忧心过度。”

      时月左看右看,忧心忡忡:“我瞧母妃气色不甚好,真的无碍了吗?有没有找宫中御医看看?”

      江氏道:“就是着了风寒,上吐下泻一阵,我身子弱,才在床上多养了几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哪里到惊扰太医的地步?你别听旁人夸大其词,惊吓了自己。”

      时月皱着眉,想想还是不放心:“这风寒好生厉害,寻常风寒不应当啊,既是肠胃之症,会不会是饮食的问题?”她擒握着江氏的手,担忧道,“母妃,病从口入,需得上心些,您仔细想想,病发前几日可食用过相冲或是不净的食物?”

      江氏回忆了一下,摇头道:“都是寻常吃食,未曾见何异样,而且大夫也仔细查验过,应当不是饮食的问题。”

      此时又一人迈进屋子,江氏余光瞥到来人,高兴道:“沫儿回来了。”

      时沫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微微喘气,见到时月,面上紧张的神色一瞬放松下来。他理了下略凌乱的朝服,行礼道:“母亲。”

      江氏尚未好全,需要休息,时月想留下来侍病,她不让,笑着道:“都回去歇着吧,你俩不在母妃还清静些,得空看会儿闲书,倦了就睡了。”

      从王府的主院出来,时沫问她:“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母亲唤你回府的么?”

      “今天在街上遇到二舅舅家的如清表妹,听她说才知道母妃卧病在床。哥哥你也是,母妃病了有些时日了,怎不早些派人去长公主府通知我?”

      时月语带埋怨,时沫沉默了一瞬,道:“无甚大碍。”

      时月说:“我刚刚发现,好像从没听哥哥唤过母妃。”江氏上位也有好几年了,倒还真没听时沫唤过她“母妃”,他很早就改口唤时赟作“父王”,对江氏却还是一直沿用旧时的称呼。

      时沫没有回应她的话,时月也没兴致再找话题和他攀谈,从主院出去得走一段路才到二人院落的分岔处,两个人就这么不嫌尴尬地一路沉默而行。

      快到分岔路口,时沫突然停住脚步:“在我到之前,你们聊了些什么?”

      他一路行来,似是心事重重。

      时月心下警醒,面上迷惑地道:“我刚到没多久,就谈了几句母妃的病情。”确实也没说什么。

      时沫眉头紧锁,看着她,欲言又止。

      时月看出来他不对劲,但一时猜不透他在琢磨什么,她心里自然也有自己的盘算,不会对任何人吐露。

      两人各怀心思,在岔路口分道而行。

      时月回到自己的院落,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回眸发现时沫又掉转头,跟过来了。

      看来他迟疑再三,确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但她院中一定少不了江氏的眼线,绝不是能好好说话的地方。

      见他走过来,步履急促,眼神也突转坚定,时月想提醒他别昏了头,有什么话到时宴院中再说不迟:“哥哥,我们一道去看看——”

      下一刻,她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拥入怀中!时月瞳眸一瞬急剧扩张,下意识用力往外推人!

      他怎么敢?!

      但她怎么都推不开,时沫素来是极温和的,从未像今天这样强硬过。

      他双臂扣得死紧,形成桎梏,让她伏在他胸膛动弹不得。

      “你若出事,我绝不独活。”

      耳畔清润的声,喃喃而语,平和如水,水下却生暗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时月震惊之余,似是连推拒都忘了。

      半晌,扯着他腰襟的柔荑滑下,无力垂于身侧。

      院中的丫鬟小厮没有一个敢上前,都站得远远的。

      空旷的庭院中,数丈高的大树,亭亭如盖,男俊女美,入眼成画,但念及二人身份,再加上现场的气氛,这兄妹相拥的一幕显得既美好又……诡异。

      一个丫鬟过了许久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悄悄摸摸地从院门摸了出去。

      江氏本已快入睡,闻听线报,半边身子骤然惊起,双目泛红,将一旁台子上的灯盏重重砸到地上!溅起的碎片吓得来汇报的丫鬟跪伏于地,头都不敢抬,瑟瑟发抖。

      “这贱婢!”

      她心机深沉,少在人前有这样失控的表现,旁边的心腹丫头眼神怨毒,上前道:“主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做了个手刃下劈的动作。

      江氏神色阴狠,勉强平复下溢至喉间的猩热之气,只心头一口怨气实在是出不掉,抬手重重赏了刚刚提议的丫鬟一巴掌,大怒道:“你不知道王子的性子吗!杀那贱婢容易,你要我儿给她陪葬不成!”

      时月这天夜里,半宿都没怎么合眼,到了三更时分,披了衣服,坐在院中的台阶上。

      夜幕笼罩,皓月当空。

      她托腮坐着,痴望着头顶一轮明月。

      很早之前,有段时间,她睡不着,不想在床上躺着胡思乱想,也会这样枯坐在外面等日出。

      宁远哥说,要她坚定己心,想清楚以后的路怎么走,她原本也以为自己想得很清楚了,毕竟有江氏在一日,她和时宴的处境举步维艰,自顾不暇,没办法去兼顾什么,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累。

      但是为什么明明都想清楚了,总有更多的事情能让人的心纷扰,一直静不下来。

      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摊在掌心的是一串碎珠,光泽耀目。

      被她推拒了的生辰礼物,阴差阳错还是到她手心里了。

      她将沈毓放在心里重要的位置多年,结果却发现原来那是她和陛下的缘分……那么早就开始了。

      先退缩的是她,可是等他说出来要放弃她的话,她的心却完全不受控制,难受得厉害。

      那是一种钝痛,是一种空洞,初时好像没太大感觉,但她开始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吃什么东西都觉得淡而无味,对什么事情都觉得索然无味,尤其不愿意想到将来。将来无论怎么样,那个人都不在其中啊,以后一墙之隔,连想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

      她感觉自己的心一天比一天空,好像空得快没有什么东西了,然后那天当徐则说——“徐则愿意,相助郡主,登上后位”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自己的心口很响地跳动了一下!

      月色如霜,沁人心凉,台阶上一道单薄的身影,孤单地环膝而坐。

      慢慢地,她弯下腰,将头倾斜,枕于手臂上。

      怎么办呢?就算再三安慰自己没关系,还是好难过。

      就算再三劝诫自己要不起,她原来还是……好想要他。

      =========

      翌日午后,听风楼。

      “东家,您的茶。”

      时月确认:“是最浓的吧?”

      “是。”郝仁担心她过了午时还喝这么一大壶,夜里会睡不着,“东家,浓茶伤身,浅尝辄止呐。”

      时月挥手:“行了,忙去吧。”

      等对面的人关了门出去,她端起茶杯灌了一口,果然茶香浓郁,但苦也是真苦,娇俏的面容扭曲了一瞬。

      过了稍时,又有人推门进来,时月并未在意,这里是听风楼的顶楼,她专属的房间,不对外开放,除了郝仁,没有其他人知晓。

      她眼睑未抬地问:“又怎么了?”

      对面的人没有出声,影子却慢慢到了面前,从她头顶垂下来一片,落于案几上。

      时月始觉不对,抬眸看向来人,她面上神色须臾间未有任何变化,但神色不变本身已显示出不对,不惊讶和警觉是不可能的,然而她自然地压制下去了。

      眼前的少女几乎没有迟疑地,端起亲近的笑容,那种面对他的时候,看似亲昵实则疏远的笑容。

      那是最完美又最冰冷的面具。

      “哥哥怎么来了?”

      时沫的心中,从未有哪一刻像现下这样清楚,她的冷漠与敌意,干干脆脆,明明白白。

      因为对他抽离一切感情,所以可以极尽克制,如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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