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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

  •   敬国公府谢家,祖上是大郁的开国功臣,在大郁声名显赫,是世家大族。

      马车行驶在去往敬国公府的路上,肖薇面色不好,李兴坐在她身边,握住她低垂一侧的手,语带安慰道:“老国公自年前身子就不大好,清醒的时辰少,昏睡的时辰多,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了。”

      肖薇明白,生老病死,无可避免,但她现下忧愁的,不仅是老国公的离世,还有在这时局危急的当口,对己方的重大不利影响。

      “老国公对霍权有大恩,他出来说话,霍权还会卖他几分颜面,”年前为陛下亲政之事,濯清殿血案发生,震惊朝野,连当时已经长期卧病在床的谢老国公都被惊动,他坚持从床榻起身,由长子搀扶着亲自去了一趟大将军府。最后霍权肯退让,谢家的功劳很大。

      “只怕从今往后,再没人劝得动霍权了……”

      谢家长子谢畅遣人去长公主府送信,自己亦早早候在国公府门口。

      肖薇和李兴从马车下来,双方简短见过礼。

      “公主,驸马爷。”

      “国公爷。”

      时间紧急,顾不得寒暄,谢畅在前引路,肖薇落后半步,带着一丝微薄的希望问道:“现下情况如何,太医院来人瞧过了么?”

      能看的都看过了,整个敬国公府上下,此刻都已有心理准备,谢畅低声道:“约莫就这片刻光景了。老爷子心有执念,一定要见长公主殿下一面。”

      屋中昏暗,有人坐在床边,小声饮泣。

      谢畅领人进了屋,走至床畔,那饮泣的夫人是他的正室杨氏,他与杨氏交谈几句,杨氏抹了抹眼泪,见过肖薇,避至一旁。

      老国公谢放年逾古稀,双鬓斑白,因为经年病痛的折磨,双颊凹陷,面色蜡黄,只面容刚毅的线条依稀如昨。

      谢放人在弥留,神智已不大清醒,听到长子在耳边说长公主到了,勉强支撑起精神,在谢畅的搀扶下,坐起身。

      昔日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如今只余浑浊昏黄。

      肖薇心头不好受,知他确是油尽灯枯之状。

      “老臣身体不便,无法下床给公主请安了……”

      她将心头酸涩压过,勉力笑道:“不碍事,老国公歇着就好。”

      谢放病了有段时间了,屋中长年不透风,不见光,此刻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来八年前的那间屋子,同样是光线昏暗,亲者哀戚,弥留之际……

      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凹陷的眼窝滚落,这位半生戎马的老人,想起来当年先帝临终托孤的场景,此刻竟像孩童一样,痛哭流涕,不能自已:“天家对我敬国公府恩重如山,是我一念之仁,养虎为患,害了肖氏江山啊!我万死难辞其咎,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去见谢家的列祖列宗!”

      肖薇劝慰道:“老国公,千万别这么说,你忠君爱国,举国上下有口皆言,父皇在世时亦屡有夸许,他又怎会因一件无法预见的事怪责于你呢?谢家的列祖列宗,定是以你为傲。”

      老人情绪激动,出气多,进气少,剧烈咳嗽起来,谢畅和杨氏抚他胸口,助他顺气。

      这时,有人敲门。

      谢畅刚刚交代过,不可有人打扰,但敲门声响起,难道有何紧急之事?

      他亲自走去开门,见到门外院中,不请自来的一人,神色一瞬剧变。

      “请公主……转告陛下……谢放愧对……”弥留之人,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但他心中还有经年难解的心结,肖薇郑重点头,应允:“老国公放心,我一定会将话带到。”

      谢畅此时回来了屋子,身后还跟着一人,他完全不想让这人进来,但又苦于无理由阻止。

      随着那人走近前,老国公的视线缓缓落到他身上,他的瞳孔猛然放大,情绪一瞬受到极大刺激,枯枝般的食指伸出,颤颤巍巍指向来人,用全部的力气高喊道:“虎!虎!我悔不该——”

      他的语句在最高昂处停住,喉头喷出一口鲜血,手指颓然垂落,头颈偏向一侧。

      只有眼睛还死命瞪着,盈满最后一刻的不甘和悔恨,可说死不瞑目。

      肖薇垂眸,掩去眼中骤然泛起的泪,杨氏放声大哭。

      整个敬国公府笼罩在巨大的悲痛之下。老国公临近大限,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众人都心知过身约莫就这几日的事情,谢家人早有准备,一片哀戚之中,丧事已经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府中上上下下挂起白帛丧幡,但今日不会设灵堂,不接待亲友吊唁。

      敬国公谢畅要遣人去各家送信,去了书房拟定名单,他以为两位贵客都会自行离去,确实他们也应该自行离去。

      霍权没有立即走,他在老国公的屋子里待了一炷香左右,没人敢来赶他。

      老人的双目已经被阖上,换上寿衣。一切恩怨情仇,尽归尘土。他此刻神色安详,似是安静睡着了,只是这一闭眼,就是长眠,阴阳相隔。

      屋中矗立的男子,长久静默着。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场景:初入兵营,这人拍着他肩膀对他赞不绝口;玉阳关大捷,庆功宴上同饮谈笑,不醉不归;兰泽一役,是他孤骑而来,从已经杀红眼的自己手中,取过长刀;濯清殿上,也是他为镇北军的将士,为自己据理力争,不惜与群臣争得面红耳赤。

      可这样一个,曾经待他如父如师的人,在弥留之际,对他的心境是养虎为患、悔不当初。

      霍权在掀帘而出的时候,觉得外头的日光刺目得很,眼前有一瞬的眩晕,扶住门框缓了好一时。

      还有人没走,站在院子里等他。

      “国舅爷不请自到,锦衣卫的耳目果然灵敏。连这样一位于己有过大恩的病重老人,国舅爷也放心不下吗?特地安排人手看他何时断气?”

      他未应答,半晌道:“我今日来是为故交送行,不想跟公主做口舌之争。”

      “国舅爷是来为故交送行,还是来送故交上路?你明知老国公不想见你,还要登门激他,他被你气得吐血而亡,你满意了?”

      他此刻心情不郁,亦没脾性再忍她,冷笑一声,反唇相讥:“我可真看不出来老国公不想见我,长公主这几年来,没少遣他往我府中做说客,我还以为他老人家喜欢我得很呢!”

      “霍权,你要是还有点良知,就别让老国公死不瞑目!”

      “比不上长公主有良知,人都死了,还要物尽其用。”

      他懒得跟她废话,与她擦身而过,快至拱门时,听到身后的人说:“如今的事证明,当年父皇的顾虑没错,你这人心术不正,野性难驯,早晚会生异心。”

      他一瞬瞳眸暴裂,倏地回身,面上神色阴恻骇人。

      “长公主真不愧是先帝的女儿,以莫须有的罪名定罪在先,将人迫到绝地,倒反过来将你们的指控坐实了,这么厚颜无耻的一招,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

      暗灰色的眸子斜睥着人,他面上的笑意虚假,不及眼底,出口的话透着十足轻蔑:

      “肖薇,事到如今,我纵是生了异心,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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