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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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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远将人送回延寿宫,时月前脚佯装进去,转头摸黑走了另一条路。
临近入夜的御花园,一个人都没有,她也没走太远。
一条人影孤零零地在池子边坐着。
天上一轮月,水中一轮月,池边的人,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从地上捡起小石子掷出去,将水中的月亮砸得七零八落。
过了许久,又有一条人影出现,蹑手蹑脚地往前一条人影靠近,走到紧贴身后的地方,抬脚用力一踹——
因为即将得手的奸计,露出的小虎牙跟着一翘一翘的,在夜色中泛着森森的银光。
电光石火之间,前面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避开,反而让身后偷袭的人始料未及。
啥?肖奕傻眼了,这一脚他存心报复,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现下是完全收不住了,没了阻挡,他正以很快的速度前倾进水——
完了!
七岁的小男孩吓得双手紧紧蒙住眼睛,然后感觉到有人带着他的腰腹,将他从半途捞上来,在地上摆正。
他的小嘴巴还张成个o形,眼前的人双手抱胸,居高而视,不怒自威。
好险……他拍拍胸脯,埋怨道:“你背后长了眼睛啊!”
她丝毫不给面子,嗤之以鼻:“就你?我还需要背后长眼睛?”
新仇旧恨,小男孩气得狠狠跺脚:“你给我等着!我让舅舅把你抓起来,砍了你的脑袋!”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时月更来气了,他不找肖衍砍她脑袋,倒要找霍权砍她脑袋!这天下到底是姓肖还是姓霍,连个黄毛小儿都要看势爬墙!
“好啊,”她陡然躬身,阴森森的笑容快贴到他面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尽管去找霍权来砍我脑袋,砍完最好把我埋得深一点,不然姐姐变成女鬼,天天跟着你!”
她龇牙裂目,形容恐怖,着实吓人,小男孩瘪了瘪嘴,气势明显弱了一大截。
时月瞧他此刻这低眉顺眼、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儿,又可怜又好笑。
她气消了大半,而且肖奕是肖衍的亲弟弟,他不板着脸发脾气的时候,眉眼其实肖似肖衍,她对着这张小一号的肖衍的脸,想持续生气也难。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御花园?”跟着他的宫女太监呢。
“我不喜欢他们跟着我,让他们在旁边等着了。”
时月闻言抬头去看,远远的地方果然有光亮,但那头陡然喧闹起来,似乎又有一拨人过来了。
“过去看看。”
长公主肖薇提着灯笼,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公主姐姐。”她怎么进宫来了。
肖薇是特地出来找时月的:“母妃见你久出未归,担忧你,让我来寻你。”实则是时月莫名其妙入宫,又从延寿宫失踪,太妃娘娘实在担心她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所以加急招来了女儿。
“皇姐。”肖奕怯生生唤了一声。他性子调皮,同肖衍都不亲近,何况是这个不在宫中长住,又总是端着一张脸的姐姐。
肖薇不看他,对跟着肖奕出行的近伺说道:“太后娘娘宫中的人,自有她管教,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但皇八子年幼,他不懂事,总不能凡事由着他,不贴身伺候着,他要是出点意外,本宫怕你们几条命都赔不起。”
宫女太监们受教,跪了一地,纷纷回话知晓了。
肖奕恼火长公主多管闲事,跑开几步,蹲下身,喊了一声什么,时月循声去看,正有一块小石头破空砸来,砸中她脑门儿,疼得她发出闷哼。
那石头的棱角锋利,伸手一摸,额头有血。
然后气人的小鬼对她做了个鬼脸,撒腿跑了!
回到延寿宫,叶太妃看见时月终于回来,久悬不定的心才放下来,询问她去了哪里,时月说闷得慌,御花园溜达了一圈,还遇上了八皇子肖奕,叶太妃惊了一跳,这可是个混世魔王,霍权和太后的心头宝,再三确认时月有没惹到人,直到肖薇来打包票,作证时月和肖奕十分和睦友爱,太妃娘娘才一边唠叨着一边回屋就寝了。
但叶太妃好忽悠,长公主殿下则不然。
砸时月额头的那块石子是肖奕临时从地上捡的,还粘着泥,肖薇让人端来清水,拿帕子将她额头擦拭干净,仔细敷上药膏。
肖薇示意屋中的人都出去,她的贴身侍女将房门掩好,守在外头。
“你一直在御花园?”将近一个时辰。
时月知道长公主会生疑,这事瞒不过去。
“我……去见了陛下,是傅远为我引路的。”
肖薇闻言,面上现出震动之色,她知道时月有事相瞒,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事涉肖衍。
孤男寡女半夜相会,陛下还特地让傅远来接应她,虽然事实明了,但内容太过震惊,长公主还是忍不住确认道:“你和阿衍……”
时月道:“我知道陛下生病又伤神,无论如何都要进宫,亲眼见到他安好,我才能放心。”
屋内寂静无声,肖薇过了许久,才勉强消化掉这个难解的事情,但这件事实在影响太大,她眉头紧锁,怎么想都觉得混乱,而且不妥,十分不妥。
时月知道她担心什么:“公主姐姐,不管我和陛下曾经有什么,已经都过去了。”
“刚刚陛下同我说清楚了,他说,”她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他一定会为我寻一门好亲事的。”
肖薇闻听此处,心头情感复杂,她既对这结果安心,又不由地为时月难过,沉默良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表达安慰的心意:“皇宫也并非对人人都是好去处,你心性自由,不受拘束,恐难适应。”
时月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明白。”长公主素来疼她,但也明显觉得,她母族无势力,若立她为后,只会令肖衍孤立无援,腹背受敌。
长公主府。
时月站在院中,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急匆匆穿过前厅,往府中东南方向去了。
那是长公主书房会客的地方。
她左手牵着七岁的李乐,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好奇问道:“小表姨在看什么?”踮起脚尖学她的样子张望,右手边一个两岁左右的女娃娃,扎着两个小抓髻,玉雪团子一样,正费劲顺着时月的裤腿往上爬,奶声奶气道:“抱抱,姨姨抱。”
时月伸手将她抱起来,现下快到正午了。
驸马李兴在刑部任职,离长公主府很近,每天都会回府用午膳,这日一进门,就看见时月捧着饭碗,满屋子追着哄个粉团子吃饭。
“如儿来,爹爹抱。”他将女儿抱过来,逗着玩了会儿,递给旁边的丫鬟,抱了下去。
“乐儿呢?”
“跟我玩了一上午,饿得慌,今天吃饭十分爽快,已经午睡去了。”
所以她今天只要负责喂一个,活计减半。
李兴摇头道:“府里又不是没有奶娘丫鬟,阿薇是担心你,让你在府中住段时日,散散心,又不是喊你来做下人的。”
“我有什么办法?谁让我人缘好,招人喜欢,你的儿子女儿,个个都爱寸步不离地粘着我。”
李兴对时月的脸皮也算习以为常了,也亏她这脸皮,连陛下都能栽了。
他将下人遣开:“我生辰的时候,你还嚷着要我撮合你和三公子,这才多久,怎么就和陛下……”阿薇不让他再提这事,但他实在好奇,心痒难耐。
“说的也是,这才多久。”她跟肖衍也不是很熟,一拍两散,不过是回到半年多前,无所谓。
她嘴里说着词不达意的话,若无其事地夹菜吃饭,将手中的长筷在瓷盘上撞得乒乓作响。
李兴瞧她突然面色阴沉,小心翼翼道:“月丫头,你还好吧?”
“好,好得很,我有什么不好的?”君无戏言,最好他真帮她找门一劳永逸的好亲事,省得她操心劳神!
她说着火气上来,噌一下从怀里摸出个白玉瓷瓶,沾着药膏往额头的伤疤乱抹一通,嘴里说:“可得仔细点,不能留了疤,耽误了陛下给我寻的好姻缘。”
李兴哑然,知她心头有委屈,瞧来颇有几分心酸,刚想上前劝慰几句,视线从她手中的白玉瓷瓶扫过,鼻间闻到那药膏的味道,不是寻常草药,还带着一股子沁人的花香。
李兴从她手中接过来,端详一刻:“这玉颜膏……啧啧,没看出来太后娘娘倒是疼你,舍得赏你。”
“这很名贵吗?”什么玉颜膏,还有名字?这是那天在将军府霍权给她的,她感觉这伤药效果挺好的,就随身带着了。
“十分名贵,这玩意儿据说是霍国舅按照太后要求,找人按珍贵古方研制的,使用的药材稀缺得很,常用有驻容美颜的功效。”而且味道很特别,闻过就不会忘,他一边说,顺手剜了一点,在脸上抹了抹,涂匀开去,“哎?真别说,还挺滋润。”
李兴将瓷瓶盖好还给人,时月忙摆手:“送你了,给你的美貌锦上添花。”
这怎么又一副烫手山芋的样子了,李兴眯起眼:“你这丫头不对劲,有古怪。”
这竟然是霍国舅特地给太后娘娘准备的,还如此名贵,当时她只是手指划破点小口子,霍权就拿出来给她,再联想到他当时那炽热的眼神……时月此刻周身笼罩着一股恶寒。
“好了,不跟你闲扯了,我去看看阿薇,有没好好吃饭。”
时月意有所指地道:“这两天长公主府往来的人不少。”就她见到的都有好几拨人。
李兴随意应了一声,避重就轻道:“阿薇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习惯不好。”云天运河动工了,快则一两年,慢则三五年完工,等到跟西陵的战事一了,京师的局势就难说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早准备。
李兴走到院中,正有府中一名下人从外院匆匆忙忙进来:“驸马爷,有急事,敬国公府派人来传话,老国公爷……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