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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燕儿衔春归之王燕舟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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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昭儿。”
“嗯?”
“昭儿。”
“嗯。”
“昭儿。”
“哎呀,表哥,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唤唤你而已。”
“你就不怕别人笑话你?”
“笑话我什么?”
“你这般黏我。”
“昭儿不喜欢?”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跑走做什么?”
“我不知道。”
……
…………
“公子。公子?”
“……何事?”
马车里他悠悠转醒,却发觉刚才那是梦。
“公子,自昭小姐嫁人之后,你们已有三年未见,这次回来,想是昭小姐定是非常高兴。”
“是么……”
他望向马车外,笑得极为清淡。
她会想他,她会高兴,她会么?
自她心甘情愿嫁给谢铭兰,他在她心里还会有分量么?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若有分量,怎的他伤怀难解去了云州三年,她都一封书信没有。
“公子,老爷在春华楼,我们要过去么?”
“不必,回府。”
春华楼,青州第一戏楼。
谢铭兰偶尔会来这里唱上几曲,他堂堂青州谢家公子,不爱武装爱青衣,跑去春华楼当了名角不说,扮相竟比京都大京华楼的琪官还要惊喜。
没了以往幽静如兰的高傲,扮相漂亮得活像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甚至模糊了男女……那是一个男子该有的模样么,不该有。于他看来,山中吸食人魂魄的精怪莫过如此。
他与昭儿青梅竹马,昭儿的一切他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昭儿喜欢青州洗烟阁的云锦罗,喜欢素还堂的牡丹钗,喜欢集喜芳斋的连心酥,喜欢归满楼的欢宵酒……昭儿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昭儿为人所知的不为人所知的,他全都知道。他就像是昭儿的镜子,她眉头微蹙,他便知她在苦恼什么。
昭儿于他,本就是日后眷念所在。他与昭儿早已定亲,王家亲上加亲的姻缘青州人人皆知。可一切顺理成章的事,自谢铭兰的出现一切都没了原先的模样。
(二)
王家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那掩映在浓荫处的粉墙黛瓦,像极了江南一隅的水墨画。那一排排高墙里藏了太多他与昭儿儿时的回忆,那时看来青涩美好,如今就成了他一切抑郁苦楚的来源。
他回府后,径直就去了自己的卧房。连日来赶路的疲惫,使得他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可睡到后面,竟被冷醒了。
他坐起来往外瞧,窗外的天空漆黑一片,显然已是深夜。他也并不觉得饿,于是打算继续睡过去。却在临睡闭眼时瞥见不远处屏风上那点点嫣红桃花蕊,于是刹那间,久远的记忆便全涌了上来。
那年青州桃花初绽于枝头的时候,他与昭儿一同去了春华楼。因他好友的生辰宴,便在春华楼点了一出戏。好友与昭儿也是相识很久,自然昭儿要跟着去。
他还记得那日本应晴好的天气却在马车快到春华楼的时候,渐渐下起了朦胧细雨。密密又绵绵,将整个青州都笼罩在一片如画江南的景致之中。随后便是在那薄烟微雨之中,昭儿被他慢慢扶下了马车。
一身青青软烟罗,似青州云门山岚雾中走出的绰约仙子,所到之处皆让人醉了目光。撇去以往她爱的明艳繁复,珠钗也去了大半,饶是自小与她一起,见惯了昭儿的容貌,那日他依旧会舍不得移开一寸目光。他心里期盼着他握着的那双手,永远不会挣脱开去。
可是之后,怎会那样……
他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却挥之不去那日昭儿的神情。莫名的欣喜、惊奇、向往、居然还有丝丝点点的期盼……他那时好是不解,她怎会有那样复杂的神情?
似乎就从那日之后,一切开始不受控制。
昭儿经常会出神,他每每要喊上好几遍她才能回神。她应允要绣给他的荷包,也是迟迟给不到他。一日他忍不住开口问她要,她却一脸抱歉道,哎呀,我给忘了。像是知晓他有些不愉快,她眉眼弯弯靠了过来,同儿时一样握住他的手,看着很亲昵,却明显没了往日感觉。
那一眼望穿的依赖,那脉脉不得语的默契,那低眉浅笑间的羞怯,一瞬间全都不见。她虽眼底有光亮,那光亮显然却再不是为他。
她说表哥,你别生气,我这就回去给你绣。还差一点就完成了,明儿一早就给你。
可待第二日清晨他早早醒来等她,她却始终没有来。
那是昭儿第一次失信于他,虽然他有很多昭儿亲手绣的荷包,可唯独那个他一直没有得到。
往事就是这般,同思念一样蔓延着苦涩。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雨声渐大,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昭儿曾说那声音听起来太落寞,那时他没深想,如今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不止这个,还包括她那句,表哥,好像越走越远了……
他问什么越走越远?
她说,她的心。
(三)
翌日醒来,他爹和娘在他房中坐着。
三年未见,爹的鬓角似乎多了好些银发,娘的眼尾也多了好些纹路。可他俩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暖亲切,同儿时一样。
他们说着,激动着,燕舟啊,你能回来便好。
于是,自昭儿嫁人后,终于又有一句话能熨烫在他的心底。
(四)
自回来后,家中多了好些人。一些见过面的没见过面的全来了,唯独没有那个他想见的。
敏蓉也来了。
按着辈分,她也是应该叫他一声表哥的,可是这一声“表哥”,却远远没有能让他称心如意的分量。
“表哥,我许久没见你了。”
“许久未见,长得越发标致了。”
“我总不能年年都是一个样,要不然表哥还不看腻了。”
“怎会呢,青州有多少儿郎能够将你看腻。”
他这话说完,就不再看她。眼光望向远处,因为门口有人来报,昭小姐和姑爷来了。
昭小姐,姑爷……
真是够难听的称呼。
(五)
暗幽如兰,越发静谧。
是谢铭兰如今的模样。
面容含笑,缓缓自庭院踱步而来。
他见了,直觉那笑十分虚假,他笑得那般假,还不如没有表情。就像他身边的王昭一样,面无表情。
“表哥。”
他见着谢铭兰那一眼就望出的敷衍态度,淡笑一句,兰哥儿,有礼了。
“表哥。”
是昭儿在叫他,他抬眼望去。
面前这个女子明明已经嫁作人妇,可那眉宇之间的冷傲韵态却太不符合她人妻的身份。他倒是有些惊奇,凝视着他这三年里日思夜想的面容,直想看出一点什么不一样的,同她此刻疏离淡漠的态度有些不一样的,可结果什么都没有。
没有惊喜,没有思念,没有动容,更没有情深。
她果真是世上最狠心的女子。
一番寒暄之后,谢铭兰托词有事起身要走。临走前笑说,昭儿,你与表哥许久未见,就留下在此歇息一夜,明日我再来接你。
不必,我与你一同回去。
这就是她的回答。
话音一落,她不看他一眼,抬脚便出了厅堂。那时候,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冷意不明。
(六)
七日后,青州花灯会。
他懒洋洋坐于归满楼一角时,又见到了她。
楼下她同蕊芽行走在花灯之间,神情淡漠同那日在王家一模一样。他见了心生嫌弃,讨厌极了她那副鬼样子,于是起身就走。
待走到楼下一寂静无人的巷子里时,他忽然察觉有人在后面跟踪他。他警觉心起,立即躲于暗处。那人一出现,他迅速就扼住了她的喉咙。
“……”他满心惊愕,难以置信,“你跟踪我?”
“……”
“你跟着我做什么?!”
“……”
“昭儿?”
谁知他这一声喊出,她便落了泪。
泪水一滴一滴,滴滴落在他的虎口处,烫得他心是阵阵抽痛。
瞬间,他呆怔当场。
片刻后,他眼中沾染了太多的愠色。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握着她双肩的手都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真可恶!你可知你有多可恶?”
“……”
她依旧那样深意不明地注视着他,泪水一直往下落。深暗的巷子里,她的眼睛极为明亮。
他看清楚了,他看明白了。
“你很想我。”
“……”
“你在念着我。”
“……”
“时时刻刻。”
“……”
“三年。”
“……”
蓦地,她秀眉微蹙,双唇颤抖,跟着眼中又蓄满了泪水。
“表哥……”
这一声,太过缱绻。
只一声,他瞬间失力。
想也未想,猛地将她抱在了怀里。那样深,那样紧,恨不得此刻就融进他的血液里。
“你……可真是魔障。”
“表哥……”
“再喊我一声。”
“表哥。”
“再一声。”
“表哥。”
一刹那,他的眼睛也红了一圈。
(七)
他有多爱昭儿?
他自己回答不上来。
爱到浓处,随时随地能说出来么?
他好像不能。
越是爱昭儿,就越是想要润物细无声。他不是张扬的性子,也不是想要爱得轰轰烈烈,他想握着她的手,默默走过青州每一年烟雨。
纵使身边还是会不可避免出现一堆绿柳芙花,包括敏蓉。但昭儿就是昭儿,他只认她。
她是他冷雪寒风中心头微烫,是他困恼烦顿时清酒解忧,是他心中最柔软一片。他怕她恼,怕她惊,怕她落泪失意,她只要轻微一拨弄,他就毫无招架之力。
那条暗黑的小巷子里,他抱着她情不自禁想要吻下她,却被她理智得一把推开。
“不可以。”
“就一下。”
“不可以。”
“昭儿,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我知道。”她一把回抱住他,哽咽不已,“够了,足够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未变这样就足够了……”
她转身要走,他拉住不放。
“不幸福么?你嫁给他不幸福么?”
她为何会这般,为何在王家会那样隐藏她的思念,他一度以为她走得太远,将他就那样弃了。
她没有回答,静默片刻。
待转身过来,眼里已是柔情荡漾。
她对他说:“我还是舍不得就这样走……”
话音未落,她的吻便落在他的脸颊上,刹那间,他的一颗心沸腾滚烫。
“表哥,你不能忘了我。不管过了多久,你都不能忘了我,否则,昭儿死不瞑目。”
“你怎么了?”她的话忽然让他害怕。
“没事,你记住我的话便是。”
他对着她,一脸爱怜:“我怎会将你忘了。”
“那便好。我走了,表哥。”
“……昭儿。”
“再见,表哥。”
“……再见。”
她就那样含笑走出了巷子,留他一个人痴痴傻傻对着她离去的方向望着。
昭儿是谜,是魔,是毒药。
而他,甘之如饴。
(八)
后面,他知道了。
原来自他走后,昭儿与谢铭兰之间就出了问题。昭儿骄傲,不愿解释。谢铭兰清高,自是不愿同以往一样对待昭儿。
日复一日,越来越僵。
直到谢铭兰又娶了一位女子——洛阳天馥楼内的头牌,一位艺伎,名唤窈真。
真是好一记巴掌,打在昭儿的脸上。
谢铭兰想是忘了当初昭儿是如何愿意嫁给他,如何的他这个表哥不同意,昭儿都要嫁过去。想是真是忘了,否则怎会有了昭儿,竟还有心思再娶别的女人。
当真是个混账,当真是戏子无情!
(九)
自小到大,他没有一次真正恼过昭儿。
唯独那一次。
她将他心心念念的荷包给了谢铭兰,并且有一整天都不见她的踪影。
他知道她去了哪,就是因为知道,才会满心恼怒。越是满心恼怒,便会越加气恼自己。恼自己没有能力留住她,没有魄力禁锢住她的心,让她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心里有了不该有的人。
她还真的就在谢铭兰的府上,她还真的就与他在一起。他走进去时目光没有看向谢铭兰,全在一旁的她身上。
她竟然穿起了戏服,戴起了凤冠?!
她居然同一个戏子在一起嬉戏笑谈,将他忘得干干净净。那谢铭兰从头到尾没笑过三次,她自己却是满眼真心。
那明目张胆放于案桌上的荷包,硬生生刺痛了他的双眼。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心里的抽痛来得一阵一阵……
那次可能是他最生气的一次吧。
气到就那样立在原地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望着她那身荒唐装扮。就是这样,他也不愿意拿眼睛瞪着她,生怕她一个招架不住当场落下泪来,虽然那刻他明显看出她的手足无措。
可是能怎么办?
这个自小就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分分明明就是他王燕舟的软肋。
他打不得骂不得,尤其还是在一个外人面前。但她眼中有他么?但凡为他着想一点她也不会荒唐至此。只觉得满心失望,而后一言不发走了出去。昭儿在身面失声唤他,他也不曾回头。
他不能回头,一旦回了,他在昭儿那里便是一丝尊严也无。他是王燕舟,不是别人。是王家的长子,是昭儿的表哥,是王昭这一生最应该嫁予的男子,不是大街上的李四周六,更不是这春华楼头牌谢铭兰眼中的笑料。
(十)
“表哥。”
“表哥。”
“表哥……”
“表哥,你开门啊……”
他晓得锁不住她,便只有锁了自己。
很明显,这一招比锁住她更管用。这已经是第三天,他不愿见她。他知道她有些慌了,他心里开始动摇,他之前有多么宠她,现在就多想出去见她。可是不能,昭儿的性子一旦认定,到时纵使他跪着求她回来,她也不会回头。要在她错下去之前就将她拉回来。
他要将婚事提前,只有让昭儿成了他的妻子,才能彻底宽心。所以他去找了姑姑,昭儿一向最听她的话,一向最不敢忤逆她的话。昭儿不开心只是一时的,日后他定会好好护她,爱她,一生都不离弃她。
可谁能来告诉他,为何一切偏偏就不能如愿。他王燕舟从小到大没做过一件亏心事,他要的很简单,不过是想一直在身边的昭儿日后可以名正言顺站在自己身边。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能如愿?
因为昭儿,她不愿意。
(十一)
“你当真是对那人……”
他望着面前一改往日温婉,套了一层格外坚硬的保护壳的昭儿,瞬间觉得她说出的每个字都会撕裂他的心。
“你莫不是昏了头!”
“我没有。”
“没有?那为何你变了念头?”
她低头沉默不语。却不想她越是如此,他心中的痛意便是再加一层。
“忘了那个人。”
“来不及了……”
“……”
忽然就在那刻,他连呼吸都不能够维持。他何其痛心,她怎会说出这种话。
“那我呢?”
他缓缓靠近,凝视着她的面容,眼眶里红了一圈又一圈。
“昭儿,我呢?”
“表哥……”
她比他先落了泪。
她这是第二次。第一次还是儿时他故意吓唬她,没拿捏好分寸让她受了惊吓。不过他的惊吓更胜过她,那时他的一双手都不敢往她脸上多伸一寸。自那以后他都护着,没让她再伤心一次。
可这次真好啊,她哭不是为他也就罢了,竟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心内全是说不得的苦楚,苦的牙缝里也渗着苦意。越苦越咽,越咽越苦……直到真受不了的时候,想着这苦意也要让她尝一尝,便不顾一切,头一次违背她的意愿吻了上去……
没有预想中愤怒的巴掌,只有她越来越凶的泪水,和他自己越吻,越是控制不住的悲凉……
生平头一次,这样无可奈何。
她不用再言语,他便知一切已经真的来不及。
(十二)
姑姑打了昭儿。
他到的时候已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那一巴掌重重落在了昭儿的脸上。顿时那一巴掌,也像是打在了他的心上。
“你说!你把你刚才那话给你表哥说一遍!有胆子你就再说一遍!”
姑姑那样失了端严的狠厉模样,他忽觉心中好些不安。他不希望听到昭儿接下来的话,不希望她说出来。就那样吧,她不说他也能懂。
“我不能同表哥成亲。”
又是狠狠一个巴掌!!
他惊心到立马上前将她护在身后。就是如此,即便他心中难掩苦楚,他仍旧看不得她被打。他心疼不已,轻轻抚摸上她满是掌印的面颊,痛心难言。
“表哥……是昭儿的错。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但原谅昭儿不能嫁给你。一切过错都由昭儿一人承担。兰哥儿一生孤苦,表哥你没了我还有王家,兰哥儿若没了我,便就真的一无所有。”
“你还说!昭儿,你真是太让为娘失望!”
眼看姑姑又要一巴掌落下来,他生生替昭儿接了下来!那一掌打疼了他自己,也打疼了昭儿。
“表哥!”
她泪水落了满脸,哽咽难言。她何曾那般哭泣过,没有啊。
“昭儿,你说谢铭兰没了你,一无所有。可晓得我没了你,也会一无所有。”
“不,不。表哥,你不会。我依旧是你的表妹,永远都是。你离了我你会好好活着,但那人不会。”
“倘若我也不会呢?”
“你会的,表哥,因为你这里始终有我。”
她触碰上他心口的位置,便是那一触碰,他也蓦地落了一滴泪下来。
(十三)
七月初七,真是个好日子。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凤冠霞帔嫁给谢铭兰的昭儿,有多耀眼。她果然是他王家最夺目的一颗明珠,是他心头上唯一珍护的瑰宝。只是那时,那瑰宝他眼睁睁地看着被别人牵走。
想是那时候的谢铭兰还是有些真心的,再是清冷的灵魂遇见昭儿也会变得滚烫。看那接过红绸带的模样都有了普通人成亲时的可爱憨态和笨拙……
谢铭兰,真有福气。
那时他想着,既是昭儿的选择,他怎样都会接纳。起初心里起伏不定,时时郁结于心不得自由。但随着昭儿嫁去,见她面容欢乐恢复如初,便也渐渐觉得,也许这样是对的。但他自己,也难以停留在这伤心之地,只想远离。
可如今世事变幻太快,谢铭兰这般对待昭儿,莫不是没有心?
即便他忘了昭儿如何嫁予他,也该记得那年他因自己太是猖狂,导致被一大官陷害,诬陷他同朝廷乱党勾结,意欲谋害朝廷命官。这一项莫须有的罪名,如同雷电之刑猛地落在他那清冷傲骨之人身上,如何肯依?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当着昭儿的面,硬生生被那些木头官兵上了镣铐和枷锁强行带走。
面对昭儿的手足无措,他满颗心都像是被一道道摸不着却极有力量的弦丝缠绕着,昭儿每落下一滴泪,都能将那弦丝狠狠绷紧一寸。他自是心疼难以言喻,只有将她抱起,环在怀里一遍遍安慰,昭儿别怕,昭儿别怕。表哥定会将他救出,完好无损地送到你面前……
当夜,他就飞马赶去了洛阳。
(十四)
那位大人虽在青州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但是后台盘根错节,甚至远达京都。他一身好武艺,本可以手刃那狗官救出谢铭兰,但奈何此事牵扯朝廷,不是他一人之力冲动为之就能解决。
王家在青州是个名门世家,牵一发动全身,为了王家上上下下百余条性命,他不得不谨慎为之。昭儿自然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她才会那般慌乱,那般害怕。
可是,云中不一样。
霍家庄在洛阳的地位坚若磐石,无人敢动。他又与当今的端王更是知己之交。他只有找他,只有云中才能扭转乾坤,保得王家满门周全,更保得谢铭兰的一条命。
他与霍云中认识一十三载,他如今亲自上门,云中当然不会拒绝。
第二日,云中便亲自修书一封去了京都端王府。
不久,端王手下的亲信就快马加鞭带着端王的旨意来到了青州。
结果就是,那位张大人害人不成反被囚。那场面颇有些戏剧性,春华楼台上的戏怕是也不会演得那么精彩。
谢铭兰依旧还是谢铭兰,那一身如兰的清傲与那些官家子弟格格不入。那刻竟有些觉得,他仿佛不适合待在这个污浊的尘世之中,他太是一尘不染。
他最终也像是有些明白,为何昭儿会对他上了心。
谢铭兰出来后不久,昭儿就嫁给了他。
也是那件事过后,他俩成婚不到半年,他就离开了青州,一走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