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一梦》伊人恋戈

17、解亲

　　清影门内，几个弟子在厅堂外小声交谈着，时不时将小心翼翼的目光投向内室，就算他们在院子里也能感觉到里面分剑拔虏张。
　　内室，花锦城一行人坐于右下首处，冷凌风面色有些僵硬，好不容易扯了扯嘴角，沉声道：“杜门主说笑了!”
　　就在刚刚，杜衡表示出对婚约的想法，“各自无意，或可解约。”
　　对于这，虽然是冷家一行人的目的，但是由对方先行提出，难免有些……除了冷凌雪外，其余各人皆有些郁郁，特别是飞霜，眼睛深处燃烧着熊熊怒火，恨不得将上首那人烧成灰烬。
　　杜衡面色亦有些尴尬，自己一心急于将婚约解除，也没考虑全面，方才那些话确有些不曾顾及仙门礼法。
　　瞧见冷凌风下首的那个浅蓝纱衣女子，面色无改，仿佛未曾听见那话，自顾自得饮着茶水，仿佛和自己有无婚约都没什么大碍。反是她身后的那个小丫头狠狠得瞪着他，恨不得将他撕碎，那目光刺得有些不自在，不禁半蜷着手，摸了摸鼻头。
　　林长啸站在冷凌风身后，长臂执着墨玉垂在身侧，正预开口打破这厅堂上两家对峙的氛围——
　　门外却传来一个声音，爽朗至极，一言打破屋内的氛围，林长啸暗自蹙了蹙眉，这人貌似不简单。
　　“大哥，听说冷世兄和冷小姐来访，我便过来认识认识，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云慕之忍住心中的暗暗吐槽，原本以为兄长可以将此事处理好，自己也就不用出面了，哪知道兄长竟然如此……直截了当，一点没有给花锦城留面子。
　　进门也未管杜衡，远远便将手中折扇收于手中拱手朝冷家众人示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冷凌风再不愉也不好发作，也只好起身回礼。
　　“冷兄果然仪表堂堂，气貌不凡!”
　　“……”
　　“冷小姐亦是秀雅绝俗，轻灵异常!”
　　原本随冷凌风起身回礼的冷凌雪嘴角隐隐一抽，不知如何作答，只微微颔首作罢，不欲于其多作交谈。
　　后面的林长啸见云慕之的视线扫向自己，呼吸一滞，指尖微僵，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却只见他朝自己友好的颔首并未开口，压下心里怪异的感觉，颔首回应。
　　云慕之得到回应，眉尖一挑，右手微微使力，刚收好的折扇又开展来，上扬着唇角似笑非笑，轻拍着胸膛大步走到另一边坐下。
　　扫了扫内室众人的各异面色，恍若未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兄长同冷小姐的婚约本是长辈所定，如今观二人相互无意，未免世间又多一对怨侣，不若将婚约解除。”
　　自古被解除婚约一方不免被人非议一番，世人总会各种猜测不断，自以为深谙个中缘由。虽然杜衡与冷凌雪两个当局人没有结亲的心思，但这毕竟也是长辈们作出的决定，若现今还是长一辈的当家或许就没这么容易了。
　　“冷兄先别激动，我还未说完，虽解除婚约对二人都好，但若由我杜家提出解除婚约，冷小姐恐会遭世人非议。考虑这番缘由，这虽是我两家和平解约，但我会传下去是花锦城先提出的解除婚约。”
　　冷凌风神色复杂，如此确实是最好的情况，既免去世人对凌雪的妄议，又将婚约解除，凌雪恢复自由身，但是——
　　云慕之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扇，“至于花锦城现今的情况，清影门或可解决。”
　　场面顿时一僵，众人齐齐抬眼朝云慕之望去，无人出声，只剩下众人轻微的呼吸声。须臾，林长啸抬手在冷凌风肩膀处按了按率先打破平静平静，哑声沉稳道：“二公子慎言，我花锦城现今一片祥和，并无不妥。”
　　杜衡轻道：“……慕之……”，杜衡对于各大家之事一概不清，但也知道各大家族对于有些自家仙门秘事讳莫忌深，旁人不该涉足。慕之怕是不知他处理起事情来才真正是强势的不留余地，这可比他的直截了当更让人不愉。
　　杜衡轻呼出一口气，所以清影门才在他的引领下愈发强盛，现在渐渐可与沈家一较高低了，可……慕之适才的的眼神分明不想他再说过多。
　　云慕之胸有成竹，将杜衡未尽之言又压回去，目光转向林长啸，其中尽显不容置喙，在扇后轻笑一声，道：“林公子不必如此防备，那东西虽厉害，但不是没有应对之法。我清影门……也不是无偿出手，收服那东西后，还请花锦城能将其交于我清影门处理。”
　　这下花锦城众人才微微放松，人若是无所求不免让人猜疑别有用心。
　　冷凌风皱眉垂眼，刹那之间权衡利弊之后，抬头看向云慕之，“二公子所言……当真？”
　　身后的林长啸欲要说些什么，也被冷凌风眼神安抚。
　　他可算看出来这清影门真正当家做主的是谁，想不到外界传言爱好风雅，不喜俗事的云慕之——清影门的二公子是一个这般的人。连杜衡在他这里也讨不到好处，若非那五官比杜衡青涩，这般处事风格可比杜衡更像兄长，颇有传说中的云家老门主风态。
　　云慕之将众人脸色皆收眼底，手中动作未停，略带镇重道：“当真！”
　　而后又恢复那不着调的模样，“且花锦城如今也无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冷凌雪进来后便未发一言，仿佛不是今天的话题主人公一般，杜衡还有几分不自在，她倒无波无澜，仅有说到花锦城如今的问题之时，眼光凛了一瞬，没有让任何人留意到，重头到尾，面色一片淡然。
　　最后冷家众人离开清影门之时还是沉重，也不知这一趟是来对了还是给清影门招来了更厉害的人物，冷凌风半是凝重半是忧虑，环抱起苒华，一言未发。不过此行若能有方法将拿东西解决的话，倒也不亏。
　　林长啸盯着冷凌风看了半晌，压下心中的不安，静静的走在他旁边。
　　冷凌雪跟在二人身后，微垂着眼，突地，那二人齐齐转身看向冷凌雪。
　　“凌雪，如今婚约退了，你……可以欢脱一些了。”不必这般沉稳，恢复以前那般样子最好，凌雪还是一个小姑娘啊！虽然现在这般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但这不是她本来的性子啊！当时的事还是伤到凌雪了吧！冷凌风不禁心底微微抽痛。
　　“大哥，凌雪已经长大了！”一阵夏风微微摆动冷凌雪浅蓝色的衣裙，双眸清澈，看的冷凌风心中又是一颤。
　　集市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俗世、闹市。冷凌风却觉自家小妹不被尘世沾染，超然……又脱俗……
　　也不想谈及太多让她想到不好的事，也就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似察觉到什么不对，道：“飞霜呢？怎么没有跟着？”
　　冷凌雪道：“昨日听闻扶风的糕点不错，便让飞霜替我去排着队……”顿了顿又道：“我去瞧瞧她，大哥同大师兄可先行回去。”
　　说完也不等二人作答，俯身后离去，等二人缓过来，浅蓝色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人群中。
　　林长啸叹道：“这般的凌雪好久没有见到了。”半晌未得回应。
　　“凌风？”林长啸在他眼前摆了摆手。
　　冷凌风这才回神，声音微微涩、微哑，“凌雪自小就爱吃百花酥……”，抬头见好友担忧的目光，眸光微闪，转头避开。
　　而后默了几息，道：“我们回去吧!”
　　察觉那人的躲避，林长啸压下翻腾的苦涩，缓了缓，再快步跟了上去。
　　那两个少年，华衣被日光晕染，日光打在两人身侧的银剑上，泛着淡淡的光晕，素白的剑穗微微摇晃，隐隐有些刺眼，那两个背影说不出的和谐，他们相携离去，步入人群，渐渐没于人群。
　　……
　　冷凌雪走到隔壁的一条街道，在一家糕点铺子面前停下，这里果然排了好长的队，眉心渐渐隆起，眼中划过一丝不耐，但也只是一瞬，之后默默抬步走向队尾。
　　半刻……
　　一刻……
　　半个时辰……
　　终于快到一个时辰之时轮到了冷凌雪，老板瞧着冷凌雪一身华衣也甘愿排着队买自家糕点，心中雀跃，这不正好说明自己手艺好，嘴角咧大了几分，亲切异常。
　　“姑娘，您需要点什么？”
　　冷凌雪有些无措，显然不知买什么，老板自信以他十年的察言观色的经验来看，这位姑娘肯定是不知道买什么，“姑娘，您要不试试这榛子酥，这是我们家的招牌，可好吃了。”
　　闻言，冷凌雪默了一瞬，清冷的声音响起，“一样来一份。”
　　被声音冷道的老板还未还得及颤抖就被她的话惊道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姑娘，我这里可有十多种糕点……”看着冷凌雪不容置喙的眼神，老板一顿，道：“好，您等着，马上给您包好。”
　　直到冷凌雪放下一定银子，留下一句“不用找了”便拿着那半人高的打包好的糕点转身离去了。
　　留下了身后的老板暗自嘀咕：“这姑娘看上去温温婉婉的，那声音却冷极了，我这十余年还未曾见过这般人儿……”摇摇头，又迎下位顾客，满布皱纹的脸笑开，将刚才的事渐渐忘却。
　　清影门，厅堂上。
　　杜衡将花锦城的人送出回来之后，见云慕之端着一杯茶轻轻摇晃，半晌也不见喝，轻眯着双眼，眼尾稍稍现出暗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斟酌一番，却只道了一句：“慕之，仙门大会在即，你要护好身子，凤家明日便到。”
　　云慕之头也未抬，轻点一头便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那动作之行云流水，那气势之磅礴汹涌让杜衡又是一噎，摇摇头，微微叹出一口气离去了。
　　行过长廊，却见转角处闪过一抹影子，眼光微凛，足尖轻点，运气跟去。
　　两个影子前后跃过扶风城上空，朝城西一处竹海而去，杜衡眼光一闪，他，不，她是故意引我来的，抿了抿唇，还是跟了上去。
　　只是一瞬的功夫，那人的衣角竟也瞧不见了，这人修为不在我之下，修仙界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位能人。
　　满眼的绿，杜衡从青玄上下来，穿过一棵又一棵翠竹，斑驳的日光在他衣衫上摇晃，蓦地，他脚下一顿，声音中有些诧异，“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