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欢颜》长路听风

11、第 11 章 二师兄

　　二师兄仍坐阶上，手搭于膝，两目低垂，不知在想何事。清境抱着双臂，斜睨师兄，“二师兄，你这是要跟小意一条道走到黑呀!看带坏了小会，师叔不扒你的皮!"
　　二师兄搓了把脸嘿嘿笑了两声，起身走过来，拽拽清境的乱发，“谁叫你日日偷懒赖床拖都拖不起，大师兄吩咐我看着你呢!”
　　清境回头抽走了我手上的药方，道观里没有的药我已在方子上作了标记。清境会让他的乌鸦把药方送至山下，以往常情况判断，最迟至晚饭时就会有人把药送来。我一直很好奇，人家养信鸽，清境竟养了只乌鸦!也不知道他怎么训练出来的。而且他的乌鸦没圈养在笼中，整天飞得没影儿，他呼哨一声就飞来了。
　　清境一边拖拉拖拉往山门外走，一边叽叽歪歪，“我是病人，病人需要什么，病人自然需要多休息!"
　　二师兄不理清境，问我等下还有事吗。我说要去做几张饼，正好烦他给小远送去。
　　一只脚已跨出山门的清境突兀回头喊，“我要两张!"。
　　我心想:一听到吃的，这家伙马上就支楞起了耳朵!二师兄气得笑了，向外摆两下手道，“除了睡就是吃，你是猪呀，快去办你的正经事吧!”
　　二师兄骂清境，清境浑不在意，傻不拉几看着我笑。刚还气势汹汹凶我呢，这就变脸了，真是有够无赖的!我不理他，让他笑成傻子。他瞪我，恶狠狠伸出两指冲我晃了晃。看他顶着鸡窝头急赤白脸的凶样子，我又忍不住嘴角上扬。他握起拳头使劲挥两下，向我宣示了凶悍的实力，这才放心离去。
　　我回后院，二师兄随我一起向内走。他似有什么话要讲，可喊了声小会，半天又无声息了。
　　我扭过头，瞅他脸上的神色。
　　他闷头瑀瑀的样子，很是踌躇。
　　我在心中猜度了一下，不禁怜惜起这憨厚的兄长，却又无奈。
　　王姨见我两个过来，喊我帮她给骨针穿线。我跑过去蹲在她膝前，一手擎针一手捏线，眯着眼把捻过的线纫进了针眼里，二师兄赶紧过来搭手把透尖的线拉了过去。
　　王姨呵呵笑着，撸了撸我的头发，“还是你的眼睛好使!看那么多竹策子，眼睛倒没累坏。”
　　我笑了笑，起身进了厨屋。师兄和王姨说了几句话，就来帮我点起了干草碎木，坐灶下，时不时拨弄下炉中火。
　　小远上工的地方离道观不远。从山门往下一百来个台阶处朝西有条小道，小道斜着往下行有一二里地的样子建了一座木屋，屋子周围辟了空地，虽倾斜不平，地面还算大。
　　前晌，工人们伐倒大树，就地砍下枝条，先把树干粗粗按尺寸分段，再锯成粗料，大家合力把木料抬回木屋。此后，可以小憩片刻，升了火烧热早上捎来的馒头，众人围着火，边逗乐调侃，边就着腌渍的菜肴解决午饭。午饭是官家提供的，有定量，并不能敞开了肚皮任性吃。以小远正长身体的饭量，早饭如果好好吃，中饭还是能填饱肚子的。但如果早饭有些敷衍对付，半响饿着肚子忍到午时，那中饭可够呛。
　　到了后晌，工人照图示把粗料细细切分。此时，小远需独自去林里找适用的树木，以备次日砍伐。这项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毕竟一群人与一个人进山是大不一样的。再者，或有特殊木质需求的时候，树材不易寻找，往往绕来拐去要走很久。不管是为了应对危险还是为了深山跋涉，小远都必须吃饱饭以保持充沛的体能。太阳未落山前，小远还得回到木屋，跟工头定下次日伐树的路线，并估算用时，约好上山时辰。之后，大家各自负了细料就近下山，留小远在木屋看守伐木工具。
　　我估量着小远这时正在做哪些事情，得等他们回木屋后，才好送饼过去。送早了无处寻去，纵寻了去，大家正忙活，他吃东西，怕要被工头骂。如不卡好了时辰，提前做出来，饼要凉掉就不好吃了。
　　开始揉面前，我先抓了把干蕨菜泡下。等擀好饼，就拉了高脚凳坐在灶边，把饼摊在板石上，有一下没一下翻着。
　　我和二师兄两个都是话少的人，就各自看着饼，看着火苗。
　　木铲子时不时碰到板石，钝钝地响几声。木柴半晌哔啵一声炸开一点红焰。
　　二师兄干咳一下，道:“小远找到一大棵枣树，说是等你和小意回了，大家一起去摘枣呢!”
　　我点点头，转了一下饼。
　　“小意且得在家待上几日呢吧"
　　我嗯。
　　二师兄又盯着火不言语了。
　　我犹豫着不知怎样才好，小意就在二师兄面前还有几分规矩，不像跟小远胡闹，对清境呼喝，和大师兄撒娇那样，她真心把二师兄当兄长待。
　　二师兄心中所思，我倒能猜出一二，实不忍他那般郁郁的模样，但遇到这种事情又不知如何才得两全其美。只好客观道:“小意她爹无妨，□□日的功夫也就缓过来了。”
　　“大师兄是要等着陪小意一起回吗？你师伯他老人家交待要他回了指点拳法呢!”炉火映在二师兄黝黑的阔脸上，一闪一闪。
　　“师傅怕小意在家中诸事不顺，小意又是个受不得气的，就让大师兄在身边提点着她。”
　　二师兄没再言语，盯着炉火又盯了一瞬，看看不用添柴了，就出去陪王姨去了。
　　摊好饼，我用热油爆炒了一盘辣蕨菜。拿两张饼卷了，用布包好。还剩四张饼，我又卷了两张，也用布包好，放陶盆里盖住。一会儿，清境那家伙自会过来觅食。师傅师叔半晌从不加餐。和面时王姨特意交代说师伯不回来用午饭，不用猜他老先生准又找老友喝酒下棋去了。我把余下的两张卷好了放木盘上端去给王姨和二师兄。
　　　听王姨提起过，二师兄的父亲身材很魁梧，王姨个子也不低。二师兄或许是因为幼时体弱多病没发育好的原故，虽然拜师伯为师后，一直跟着大师兄练功，身体越来越强壮，但个子却不高，至多算个中等身材。师兄脸方颜黑，不善言辞，做事却认真细致，有他在，身边的人心中总是踏实的。
　　王姨接过盘子递给二师兄。平日里小意笑言:有什么好吃食，二师兄吃了，王姨没吃，观王姨浅笑安然，神如饱餐;二师兄没吃，王姨吃了，观王姨面容含忧，似有饥色。二师兄递了一个给我，我摇了下头。师兄问给小境留了吧我嗯。师兄这才回头含笑说:“娘吃一个吧，小会炒得蕨菜香呢!"
　　王姨爱子心切，又老想着儿子再长几分，对二师兄的吃食自然上心，这会子又一脸期盼笑眯眯拿起一个递与师兄:“我这大半天坐着不动，早饭仍窝在心口呢!”
　　我去拿了裹好的另两张饼回来递给师兄。师兄会意，接过去边吃着手里的饼就走了。走两步又回头道:“放心，我走快点，再用衣襟拢着，保证小远能吃到热呼的!“
　　还有一张饼留在盘里，王姨给我，我知道我不吃，王姨更不会吃，于是接了过去掰了一小半。余下递与王姨，“只半张薄饼，蕨菜卷得多，吃些菜对肠胃好呢!"
　　我与王姨坐在厨屋门槛前，阳光从老银杏树的叶子里漏了下来洒在我俩青灰的袍子上。我咬一口饼，里面的蕨菜又香又有嚼劲儿，很好吃。我随意向道观前门看去，只见天白树青，近处石阶上，隐隐有三两行人，不知是上香问诊的客人，还是寻秘访景的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