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昏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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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找到钱途的裴绮真不仅没有安眠，反而失眠了。
虽然教吹叶笛不像其他乐器教学一样有许多门槛，但一个硬性条件她无法满足，那就是提供自己的身份证明。
除非孩子的家长不负责任，根本不管老师的来历，否则就算有艾泊瑞修的担保，她也避不开……
这件事终于还是摆上了日程。
就裴绮真了解到的情况，尽管植入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但事实上，直至人类时代末期，人体可植入式ID芯片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这不光是指技术问题，还涉及伦理风险、社会接纳度等方面。
植入式设备要让社会绝大多数人接受，必须满足诸多条件，包括但不限于能够直接与神经相连、将信号传递给大脑，可借助人体实现持续性工作，运用年限远超当代人类最大年龄而无需充电或更换电池，触摸植入部位无异物感等。
要解决这些问题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事，而是需要凝聚大量的智慧和汗水。
就算技术性的东西不再成为问题，社会声音的统一也需要耗费漫长的时光，毕竟在身体植入方面趋于保守的人绝非少数。
值得一提的是，在兽人时代来临以后，关于人体植入方面又“倒退”，或者说又保守起来了。
相较于人类，尊奉自然原生的兽人更抗拒自己的身体里多出异物，所以现在联邦主要是采取电子身份证，公民在验证成功生物密码以后，可以随时随地在光脑里加载个人信息。
裴绮真裹着被子在床上辗转反侧。
说实话，她有点想试探试探法律的底线，办个假证什么的。
可惜找不到路子。
“……”
一整夜就在这样的苦恼中过去了。
翌日清晨，裴绮真拖着沉重的身体离开了房间。
今天她起得比以往早很多，下楼时客厅还空无一人，只有机器人谨守在岗位上，等待随时被召唤。
昨天摆在桌上的饼干袋已然不见，应该是被管家拿走了。
稍后，裴绮真去到庭院里醒了醒神。
清早的空气有着股润意，在明亮的光线下看不到半点尘埃。经过匠手精心修剪的草圃透着春朝独具的生机，向每位路人无声地敞开自然的怀抱。
站了会儿，裴绮真感觉熬过夜的身体有点虚，便挑了张石凳坐下。
不过没坐多久，她脚边便来了一只银灰小狼。
对方趴在地上，一双蓝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整只狼显得蔫嗒嗒的。
“怎么了？”裴绮真弯下腰摸了摸他的毛。
“嗷呜……”
小狼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
事实上，艾德里安昨晚也没睡好。
他窝在自己的小床上，一会儿忆起那天早上和裴绮真相处时的场景，一会儿又记起被埃尔顿告诫的话。
年幼的小狼对于人情世故，还很懵懂。
他想不通为什么姐姐身体不舒服却不告诉大家，也想不通为什么兄长偏要找自己单独问话，而在面对姐姐时却装作不知。
虽然能感觉到兄长对姐姐的关心，可是……
艾德里安十分不安。
……他是不是，泄露了姐姐的秘密？
“呜……”
怎么看起来悒悒不乐的？
想了想，裴绮真从凳子上站起身，拍了下掌：
“要不，我们跑两圈？”
运动有助于排解负面情绪，对于小朋友而言，应该更管用。
“嗷～”
三月初的晨风微凉，坐落在别墅不远处的树林簌簌作响，仿若在为两人的跑圈伴奏。
为了偷懒，裴绮真利用教官职权，让小狼在前面领跑。
“嗷呜嗷——嗷呜嗷——”
跟往日一样，小狼边跑边喊着口号，小奶音飘荡在风中，显得颇有活力。
跑完一圈，裴绮真渐渐觉出不对劲来。
身体仿佛一扇蒙尘的玻璃窗，在运动过后，如灰雾般笼罩在机体上的疲惫不仅没有被擦去，反而笼得愈浓愈深了。
“……”
惯性地跑出几米后，艾德里安耸了耸耳朵，发现没听见后面有跟上来的脚步声。
呜？
他疑惑地转过头，不意看到对方斜倚着墙面，单手支撑似的捂住额头，明显状态不好的样子。
“……嗷呜！”
艾德里安顿时受惊地扑过去。
缓了会儿，裴绮真终于感觉眼前的黑暗褪去，低头安抚从刚才起便在脚边叫唤的小狼。
“我没事。”
“嗷呜嗷呜！”
艾德里安焦急地朝她嚎了两声。
在小小的他看来，大人生病无异于天塌下来，是件极为可怕的事。
要不要叫医生……还有，告诉兄长？
“别担心。”
随后裴绮真蹲下身，制止般摁住他的小脑袋，努力打起精神道：
“我是昨晚没睡好，才这样的。”
艾德里安用爪搭上她的手腕，嗷呜声里透露出不相信。
——他受了昨日埃尔顿的启发，觉得对方可能并没有说实话。
“好了。”裴绮真比了个小声的手势，“你想拥有我们之间的秘密吗？”
小狼瞬间耷下耳朵。
……又是保密吗？
可是父亲说过，身上怀揣太多秘密，不是什么好事……
哄了小狼一阵，见他依旧低迷，裴绮真不禁暗叹了口气。
还真不好忽悠。
很快她重新直起腰，从地上站起来。
也不知是起得太猛还是怎么回事，裴绮真感觉黑暗又朝自己涌了过来。
迅疾得她根本来不及撑住任何东西。
天旋地转。
“嗷呜……！”
在最后一丝意识消失之前，她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是……？
——黑暗降临。
……
“……立刻。”
“马上为您安排。”
“我做了一些措施……她对外界刺激没有反应，但脉搏没有消失……”
“您清楚对方的病史吗？”
“不。我……她头晕的症状应该……四天前发过一次烧，有影响吗？”
“检查后我们才能做判断……请您在来的路上，务必帮助对方保持呼吸道畅通……”
“……”
告诉那边自己大概抵达的时间后，埃尔顿挂断通讯，目光自始至终未从对面昏睡的人身上移开过。
他检查了三遍自己的急救措施是否到位，哪怕明白已无法做得更多，也依然放不下心头的沉甸。
说不清的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缠成无比混乱的线团，让人理不出个头绪。
时间仿若也在混沌中放慢了脚步，狡猾地折磨着人心。
焦灼。
躁郁。
憋闷。
……
终于。
配合医护人员将人送上担架，埃尔顿追赶在其后，直至彻底看不见人影了，才在走廊上停下脚步。
若非这次是专门为避开那些人来了兰士泊，他本可以直接安排舰队医生，这样可以让对方少受路途颠簸，保密性也会更强……
——埃尔顿第一次生出，借公行私的想法。
“……”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少焉，他克制地垂下眼，强迫那些杂糅在脑子里的无用念头停止叫嚣。
心脏突突地彰显存在感，鼓噪着耳膜，让人烦不胜烦。
明明根本连平时活动量的零头都没达到，胸膛却已经开始起伏，周身的气息也略显急促。
她……是会没事的吧？
十来分钟后，埃尔顿从一位自诊室出来的医生处得知，他们还在进行检查。
“主要是针对心脏、颅脑等方面，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她现在怎么样？”
“患者尚未恢复意识，不过呼吸还算平稳，也没有出现心律失常，应该不是急症……您不用太过担心。”
之后两人又围绕出结果的时间、晕厥原因等进行了沟通。
“家族史？”
埃尔顿拧紧眉，复摇了摇头，称自己不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您是患者的？”
“朋友。”
“不知道您是否能提供对方的身份信息？”
光脑及其中的身份ID需要个人的生物密码才能解锁，医生自然不能寄希望于昏迷的裴绮真及时醒来，给自己提供病历，只能尝试询问陪同前来的人。
“不能。”埃尔顿平静地说。
戴黑框眼镜的年轻医生面容一派安详，丝毫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
隐私信息不透露给身边的人实在正常，况且个人身份编码极为复杂，很多时候血亲都难以记忆和报出各自的序列号。
他只是按照惯例问问罢了。
“患者的姓名？”
“裴不启。”埃尔顿解释了下各是哪几个字。
医生边记录边问：“以前有在这里就诊过吗？”
“应该没有。”
应该？
闻言，医生不禁觑了他一眼，接着问道：
“那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对方的其他熟人，比如说老师或者同学？”
“这位小姐，应该还在念书吧？”
医生根据裴绮真的长相，很自然地断定她是个学生，而后果不其然收获了肯定的回答。
“学校那边大概率有留存档案。如果能够获取到她过往的病历，对于接下来辅助治疗会很有帮助。”
截至目前，联邦大多数医院已经实现电子病历共享调阅，有效减少了公民的就医成本与医疗风险，同时为医生进行诊疗节省了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
当然，病历共享调阅建立在尊重患者隐私的基础上，主要是通过医患两重授权，并依靠医院信息系统安全及网络安全来保护患者病历。
“暂时无法联系到。”埃尔顿说。
好吧。
尔后医生遗憾地表示，既然无法获取到患者的具体信息，若是之后检查出其他异常，他们只能结合心电图等来排查病因。
“另外我们这边建议，最好完善一下基因检测。”
闻言，埃尔顿不由迟疑：“是为了检查是否有遗传病史？”
“不单单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医生解释道，也有部分原因在于观测基因的稳定性。
毕竟兽人的进化一直比较特殊，基因不稳定现象时有发生，并非什么鲜见之事，而且迄今女性基因显现出新进化的特征和潜力才过了两三代，基因选择还具有很多未知和不确定性，有时候很难用常规手段检查出来。
“这是比较保险的做法……当然，我们是充分尊重您和患者本人的意愿的。”
考虑片晌，埃尔顿最终同意了对方的提议。
在医生离开后，他独自在冰冷的椅子上坐下，陷入沉默。
或许她醒来以后，会怪他吧。
埃尔顿并不迟钝，在和对方的相处中，早便发现对方在看病上有所抵触。
他不知道这是对方的生长环境造成的，还是怎样。
但是……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走廊上并不空旷，人来人往，可现场却始终弥漫着拘谨而沉闷的氛围，甚至令人微感窒息。
埃尔顿难得弓着脊背，身体稍往前倾，十指交扣着有些出神。
事实上，他怀疑正是自己的犹豫，才导致了今日的后果。
不该在明知对方身体不佳的情况下，放纵她逃避病情……
不该为了卸下对方的心防，总是借助不涉及敏感话题来证明自己的无害……
更不该仅因触碰到对方的视线、听到对方的声音，就心生退让和柔软……
埃尔顿有点迷惘。
为何一旦碰上她，自己便变得不同于寻常……
“……”
中途埃尔顿接通了管家拨来的视讯，简要说明了下自己这边的情况。
“呜……”
视讯那头的小狼泪汪汪的，眼眶周围残留着哭过后的红痕，声音里泛着哽咽。
其实早上艾德里安也想跟着来医院，可惜他的小短腿压根追不上埃尔顿，还没上车就被甩下了。
达尼森管家不停歇地安慰了他一个小时，也没让这只狼崽发红的眼圈消下去。
“姐姐没什么大碍。”埃尔顿让他坚强点。
“嗷呜～”
小狼还是有点啜泣。
见状，埃尔顿肃起面孔。
“艾德里安。”
被叫到名字的小狼轻摇了下短尾，看上去可怜极了。
“今天训练得怎么样？”
“嗷呜呜……”
艾德里安表示，自从姐姐晕倒后，自己就没心情想其他事了。
“你的教官一走，你就开始偷懒了吗？”
“嗷……”
才不是偷懒。
“心情不好就能成为懈怠的理由吗？”埃尔顿皱眉，“看来，你还没有真正成为一名士兵的决心。”
“呜。”
“如果你继续这样，等你的教官回来，想必会对你的行为很失望。”
“嗷呜？”
艾德里安问他的教官什么时候能复岗。
“这不是一个士兵该操心的事。”埃尔顿面不改色地答道，“她回来得或早或晚，都不影响你磨练意志。”
艾德里安委屈地应了一声。
待会儿他就补上训练……
临挂视讯前，埃尔顿表示自己中午不回家吃饭，不用等他。
“好的。如果有需要，请随时联系我们。”达尼森管家认真道。
“嗷呜！”小狼凑过脑袋附和。
两个小时后，埃尔顿拿到了裴绮真的体检报告，得知对方的常规检测没什么问题。
“我们发现患者的状态介于沉睡与昏迷之间，对于周围事物以及声、光等刺激均无反应，不过在强烈的疼痛刺激下会产生防御反射，这表明她存在意识障碍，但并非完全丧失意识。”
“……她的身体机能处于正常运转状态，生命体征平稳——就像我之前说的，呼吸、脉搏、血压等都没有表现出问题，跟普通人陷入睡眠没太大区别。可奇怪的是，我们很难唤醒她。”
出来交流的仍是之前那位医生。
“目前我们已经排除自主神经介导性晕厥、心脏结构异常、感染后心肌炎、癫痫、低血糖等可能……碍于数据不足，暂未得出更确切的结论。”
对方表示病症有待进一步观察，之后将进入基因检测程序，帮助进行诊疗分析。
“她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预计1-3天内。”医生推了推眼镜，补充道，“不过，这只是我们根据现有经验进行的推测。”
他没敢把话说得太满。
毕竟现实的病例层出不穷，很难说会不会恰好碰到新情况。
一般来说，倘若入院三天后患者还未苏醒，便会被归为疑难病例，到那时他们将邀请外院专家会诊。
“您的朋友没有任何危急症状，这一点可以放心。”末了医生安慰了句。
谢过对方后，埃尔顿想了想，去到走廊另一头打了个通讯。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昏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