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阿南旧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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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没有新婚夫妻早起向长辈请安这一说法，因而昭昭和沈炀也算是睡到了自然醒。
沈炀比昭昭早醒一些，他睁开眼便看到在自己怀中安睡的姑娘，他微微弯起嘴角，心满意足地将姑娘搂紧了些。也就是这细微的一点动作，把昭昭给惊醒了，昭昭睁开眼睛后下意识地就去看沈炀，恰与他对视。
只这一眼，昭昭脑中又闪过昨夜那些炙热缠绵的片段，小脸刷地红透，搭在沈炀手臂上的手像被火烫一样飞快缩回，不打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咳...早啊。”
沈炀低低笑了：“早，起来吧。昨晚说好带你上阿南。”
“嗳。”昭昭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从沈炀身上翻了过去，中衣袖口似有若无地扫过沈炀的鼻尖，沈炀眸色微沉，坐起身来，拉住了昭昭的手腕。
昭昭一个站立不稳，又倒回他怀中，昭昭疑惑：“怎么了？”
沈炀不说话，微微侧着头，亲昵地去蹭昭昭的脸颊，在她的颊边鬓边落下一个吻，他的吻温柔却也滚烫，昭昭也被点着了，她回头：“怎，怎么了？”
“嗯...”沈炀牵着她的手，引导着，笑声沉沉：“这样？”
昭昭：“！！”
沈炀就是个流氓，绝对是！！
待沈炀神清气爽从净房出来时，昭昭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桌旁，桌上放着她爱吃的点心，她却完全没看，只是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的手，眼神里透出一点点...嫌弃。
沈炀笑着在她身边坐下，两人黏黏腻腻半天，出门的时候都临近午时了，上了马车后，沈炀叹气：“这么看来，今儿得在阿南过夜了。”
昭昭冷笑一声：“怪谁？”是谁大早上非要拉着她的手胡天胡地闹一通？
沈炀笑着楼过她。
马车缓缓驶向阿南，现在还有大把的时光，何必匆匆来往？
阿南山是西境人心中的朝圣地，也是林家的来处。
昭昭和沈炀穿着大氅，披着披风，慢悠悠地走在路上。阿南山高，路上仍旧铺着一层厚雪，只是走的人多了，雪被踩紧了，也就成了冰。沈炀牵着昭昭，走两步就回头看她一眼，生怕她摔了然后从山上滚下去。
两人就这么走到了山神庙。虽说是山神庙，但其实只是一座结实的小木屋，昭昭站在庙门外，抬头望着头顶牌匾上古朴大气的“山神庙”三个大字。推开门，直入眼帘的是一块形似狐狸的石头，是的，山神庙并无神像，只有一块石头，还是一块狐狸模样的石头。
在鹤州的传说中，山神便真身是一只狐狸，以无边法力护西境，保护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昭昭知道先祖来于阿南，也曾侍奉山神，却独独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曾经真的有过山神，古籍中记载宛若人间仙境的阿南和鹤州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至于现在，昭昭想，现在应该是没有山神了的，如果山神仍在，怎么舍得让它护佑的土地，信奉它的百姓一次又一次地遭受战火洗劫，遭受骨肉分离，背井离乡的痛。
但是人啊，果然是很奇妙又很矛盾的生物，哪怕知道这是虚无渺茫的东西，却还是会将希望寄托在上面。
昭昭跪在地面上，尖锐的冷意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她干脆利落地磕了几个头，向不知在何方的神明祈愿，祈求神明护佑沈炀，让他无伤无痛寿终正寝，让这西境能撑住，再等一等，她会...
昭昭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握成拳。
沈炀倒不如昭昭这般有什么愿，他只是想和她一同，就这样过完一生便是——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了，也没有别的什么奢望了。
当他睁开眼睛，看见昭昭跪伏在地面，连忙将她拉起来，伸手去碰她的膝盖，果不其然是一片冰凉，沈炀皱眉，有些不悦：“你怎么...”
“炀哥。”昭昭打断他的话，笑着拉起他的手：“我带你去看看林家好不好？”
她虽是笑着，眼尾却泛起点薄红，沈炀虽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却也没有细究，点头，背对着她半蹲下身子：“好，我背你去。”
昭昭没有扭捏，任由他背着，在她的指引下两人踏上了一条幽深的小路，路旁又一块不起眼的时候，镌刻着凤凰，是林家的范围没错了。
“其实我在这里住过的时间并不长。”昭昭将头埋在沈炀颈侧，温热的气息落在沈炀的颈脖上：“我想想...二十多年了，我在这里住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五年...我竟然还记得路。”说到最后，她声音带笑。
“聪慧的人就算是许久以前的事情都会记得。”沈炀背着她，大步往前走，气息有些不稳。
昭昭笑：“你这是在夸我啊。”
“嗯。”
林家旧宅离山神庙并不远，穿过一条幽深的小路，走着走着，道路两旁出现样式古朴的石灯，也许因为山高雪落，石灯上覆着厚厚的一层雪，灯中无火光，反倒是积了灰，想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把这些石灯点燃了。
沿着小路一直走下去，就能看到大宅的门，门上悬着林府二字。
宅门的锁历经多年风吹雨打，早就不结实了，一敲就开。老旧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久违地向来人展示数百年世族曾居住的地方。
门后是依山而建，绵延起伏连成一片的宅子，不难想象当年这些宅院都住满了人，会是怎么样热闹的盛况。只是时过境迁，屋舍如旧，人却不知在何方了，只留下这大片的屋宅沉默无声地立在雪中，似等归人，只是他们等的归途人，还能回来吗？
院中的雪很白，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昭昭踩了上去，白雪直直没过小腿，她笑了一下，将腿抽回来：“算了算了，我们还是走游廊过去吧。”
她说：“我记得这个游廊能够到我和哥哥以前住过的院子里...其实我一直又雇人来打扫，但是应该因为雪山解禁没多久，所以他们才没来吧。”封山只是禁止游人猎户上山，冬季太冷，若他们在山中迷路便是再也回不来了。林家这儿倒是算个例外，另一条平缓许多的路上有林家的石灯，一直蔓延到山脚下，便是策马也是可以的。
“我来的时候这儿住的人也已经少了，听我娘说她是从小在这儿长大，到了十七八岁才回的鹤城，那时的林家才叫鼎盛，这儿，”昭昭对那片沉沉屋舍抬了抬下颌：“全都是人。等入了冬，下了雪，府门就锁上了，所有人都到东南角那处大院儿去，那儿有成片的温泉，冬天也暖和。”
“在那儿小孩儿胡天胡地地玩闹，大人们...”昭昭想了想：“我也不记得我住这儿的时候大人们都做什么了，就记得小孩儿都玩得疯，冬日里是可以破例不念书的，一玩就是一个冬天，到后头都盼着开春。”
沈炀能想象到那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热闹，他视线落在面前的姑娘身上。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昭昭了，世家出来的姑娘，骄傲，肆意，明亮飞扬。他也知道何为世家，只是当亲眼看见时还是有那么一些震撼。
他想，昭昭之所以为何不管怎么胡闹，也不会真的如话本中的纨绔子弟一般，即是因为父母兄长教导，也因为她曾在这里生活。这一处古宅，处处都有时光的痕迹，亦透着数百年世家的气度。在这片青砖黛瓦下成长的孩子，怎么会真的歪？
“可惜后来...”昭昭顿了顿，转头望着沈炀：“后来你也知道吧，林家多将，一代一代的...三十年前战事多，林家人死的死，散的散，都回不来了。到我这一代，连带着侯府也只剩下了三户人家，现在...倒也是可惜了这处宅子，往后都住不满了。”
“这倒未必。”沈炀望天。
“诶？”昭昭错愕，指着那大片的屋宅：“这儿好说有十几处院子，个个都是二进院三进院的，怎么住满？”
“咳...”沈炀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说：“一个崽子一处院子...”
昭昭笑意一凝，一个肘击敲在了沈炀的腹部：“你又在胡说什么！”话语间透出来的却是不恼的。
沉沉天幕忽然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了进来。
沈炀笑，屈指挠了挠她的掌心：“那有什么胡闹...你今晚要住这儿？”
“我觉着这儿应该是不能住人的。”昭昭又是看了一眼无光的屋宅：“这么大片空房子，你住这儿也不嫌瘆人。”
她说：“从这儿去祖坟比较近。穿过宅子，再走一段路就到了。比在外边绕着宅子走一圈要快。”
沈炀看了看天色，有些犹豫：“这个时候，去祖坟？”
“嗯...”昭昭想了想：“好像有点太晚了，下山吧。”她微微笑：“本来还想带你一起去拜一下我爹娘他们，告诉他们，你现在是我伴侣了，手执家主制式环佩的伴侣。”
“...”沈炀掩唇轻咳一声：“要不...还是去一趟？”
昭昭一愣，大笑。
最终二人商量后，还是决定在林家旧宅里将就一晚。昭昭本来想去附近的猎户家中借宿一晚，但沈炀不知道搭错哪根筋，偏偏要留在她曾经住过的小屋子里，就算是搬炭火搬吃食也要住。
昭昭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被褥铺在床上，看沈炀忙里忙外的，好笑：“你瞧瞧你，非要住这儿，忙活一通。”
“我就是想看看你小时候住的这儿是什么感觉嘛。”沈炀和昭昭虽是青梅竹马，但终归是有些岁月是分开了的，正如昭昭回林家旧宅，沈炀总不能跟过来吧？
虽不是不可以，只是唐懿觉得不合适，所以从来没有让沈炀来过。
昭昭实在不懂，哭笑不得：“我小时候这儿也不是只有两个人住啊。”
沈炀在外间关上门，幽幽道：“说不定...”
“嗯？”
“...不是只有两个人呢。”沈炀声音戛然而止。
窗外的风声似乎大了些，昭昭背后泛起寒意，她挪了挪：“沈炀...？”
没人应答。
昭昭咽下一口唾沫，握紧袖中的短刀，怕，怕什么！人来杀人，鬼来杀鬼！
“噗嗤。”屋中忽然响起笑声，昭昭收回短刀，恼了：“沈炀！”
“在呢。”沈炀笑着从屏风后走出来，下一秒就被恼怒的昭昭用软枕扔到脸上，昭昭柳眉倒竖：“过分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我的错。”沈炀拿着软枕，坐到昭昭身边。
....
“这儿没人气，到了晚上一定很冷，我怕这些炭火不够。”
“怕什么，我的将军...”沈炀声音里含着笑：“若是冷，下官可以温暖将军...”
“...”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阿南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