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魔》梨亭不悔

10、造访

　　有所顾忌，她不意过多叙述，只轻描淡写避重就轻，至于私用青魔手相助萧景行一节，自是避过不敢轻提。

　　隔了半晌，殷墨玉忽然侧目问她，眸光隐于深沉夜色，悲喜莫辨：“那贵胄公子，后来死了吗。”

　　殷九汐淡然道：“没有。但他身受重伤，胸口教白刃狠劈了一道，应是活不久了。”

　　殷墨玉再无别话，二人又自并肩在花架下坐了些时候，气氛却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沉闷无聊，再看那夜空中繁星点点，星光却已不如方才可爱了。他意兴阑珊，见夜里起了微风，微携了些凉意，便起身嘱殷九汐回房休息，自收了条凳，也进屋去了。

　　她回房躺下，原本今日淋雨奔波，又遇风波险恶，身子着床已疲惫沉重，但思绪纷杂，只觉头颅沉痛，脑仁却异常清明。如是辗转反侧几个来回，不觉又忆及酒肆中与那纨绔公子种种经历，脑中忽而闪过自己教他拥着，额头不意抵进他胸怀的画面。

　　那情景鲜活真切，他吐字时温热的气息犹在耳畔，微痒，酥麻。燥热一下子从心底直蹿上颊腮，她登时心里烦乱起来，惶惶不安，好不容易养来的一丝睡意转瞬去的半点也无。

　　她向窗外遥望，明明夜色宁谧，夜风清凉，可燥动五次三番，起伏难消，翻来覆去，额头鬓角也沁蒙蒙薄汗。更鼓敲过几回，天边渐泛起一线鱼肚白来，熹微晨光从窗棂间探入，她却是一宿无眠。眼皮沉涩，脊骨也略略酸疼，她扶了扶额角，知也不可在床上赖得久了，晏起公子要罚。这便起了身来，收整床铺，洗漱绾发，携书卷笔墨到院中晨读去了。

　　如是过了五六日，她约束自己随公子在府中生活一切如常，前日里那番悸动，只当作是风波插曲渐渐平复淡忘，她亦不愿多想，每日读书习武，安然自得其乐。

　　是日清晨，院内仆役例行洒扫，殷九汐正靠在一株桑树下习早课，桑阴郁然，柔亮日光浮跃于层叠碧叶之上，或从罅隙间疏漏，成一地浅淡斑驳。竹片间亦分些微陆离明暗，只觉晴光怡然美好，无奈飘散而来的尘埃土腥教人嫌恶，她便卷了书简，要回案边再温。

　　却忽闻门环响动，有小厮在朱门外朗声通报：“殷大人在否？我家公子前来拜会——”

　　原是府上来客，她只道公子出得前院尚要修整一番，却不可怠慢了客人，一面吩咐随侍去屋内沏茶恭候，一面命人开门，躬身相迎。

　　两扇朱门轻启，待看清来人，她先是一怔。

　　门外一人皓衣缃袍，青玉小冠簪发，手摇折扇，潇然立在三个低眉恭立的仆僮间，身后不远尚停了一顶华胜。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秋水凝注的凤目半隐黠笑，不是那日血战里重伤的公子，却又是谁。

　　似是早已料定会见到她，他目光玩味直落进她睁大的眸子，唇带薄笑：“殷姑娘，几日不见怎么好像生疏了不少？是不欢迎在下吗。”说罢也不等她请迎，径自施施然迈进府里。折扇一收插于腰间，负手在前院懒散踱了几步，随手拈下一朵粉红蔷薇，放在鼻间深嗅一口，双目幽闭很是享受。

　　殷九汐见他行止轻慢放肆，不由恼怒，嗔道：“怎么是你，你还来做什么？”

　　萧景行闻言慢慢睁开风眼，将花儿信手一丢，挑眉谑笑道：“姑娘忘了？在下允诺要向姑娘赔罪，那日唐突，不过连圣人尚道‘事急从权’，姑娘不会还介怀于心吧？”他刻意加重“那日”二字，唇角微弯，目转邪魅，目光直直盯住面前少女娇俏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