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荒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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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面上的笑一刹垮了，气得大动干戈，藤妖妖气席卷方寸之地，屋里的瓷器摆件碎了一地。
我挑拣出床上碎瓷，铺开被褥，和衣躺下。
第二日，食早膳时，我将江离放在窗前沐阳。
楼下传来声响，我指尖沾水，桌面画符，楼下大堂里的声音从符里传来。
“哟，也不见得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小道士，还会偷听呢。”江离嘲讽。
水符里巨大的拍案声。
“仅剩两间房？！我们这么多汉子两间哪里够！”
“客——客官，近日城中不少外乡人，地段好的客栈都陆续客满了，到如今我们福来客栈确然只剩下两间房，客官如若不满意，不妨到别处看——”
“嗤，一群蛮子。”数不尽的脚步声，“小二，三倍价钱，腾出十间房，我霄华派包了。”
“客、客官——这不好吧——”
“不够？那就四倍、五倍。”
“喂！娘娘腔！你骂谁蛮子呢！”
“哟，蛮子还能听得懂人话，嗬嗬……”哄堂一阵大笑。
“啪！”清脆的耳光。
“师兄！师兄！”
“你再说？再说信不信老子把你脸抽烂！”
数不清的拔剑声。
“姓熊的！你敢！我霄华派几位长老随后就到，今奇耻大辱，你们无为门就等着吧！”
“等着就等着！好像我们无为门没人来一样！兄弟们，给老子揍死这群娘娘腔！”
“诶？诶！两位道友，勿动干戈！勿动干戈！”又混入另一方势力劝架。
紧接着，楼下混乱。我切断水符，走至窗前，拿起符锁笼，画符改阵。笼中灵符移位化障，封锁江离妖气。
待一概做好，江离歪坐笼中望我，我才察觉自己下意识都做了什么。
江离轻笑：“怎么？这么急，是怕我被人发现？”
江离无所谓道：“我江离又不是小妖，你还怕我收敛不尽妖气？”
随后更是来了兴致：“哟，小道士金屋藏娇，倒是面不红气不喘的。”
“此城有异，需速离。”我打断她。
一句话，江离注意力被轻易引开，转而嗤道：“人，非利不往，你怎知不是因此城有异宝，才引来如此多有心人士？”
道门修道，凡城妖物多为门中弟子历练所用，门中长者从不过问，此次此城，虽蛰伏妖物，但显然并非他们来此目的。
“与你我无关。”吸引而来的门派过多，若牵涉过深，恐难脱身。
江离“呸”了一声：“何时我需与你混在一起说了？”
我不与之争辩，收拾行装，伺机离城。
而陆续入城的修道人士不断，我与江离在客栈一直候到日落，才察觉城中亦混进了几名青云弟子。
这时闻千声传讯而来，命我留在此城夺宝。而江离与符锁笼，他仅一言交代——若藤妖阻碍，杀！
期间对话皆落入江离耳中，袖中江离一声嗤笑，便再没了动静。
如此，待到城中人满，已过了十日，十日期间，诡异的安宁。
“不正常。”江离隔笼望楼下长街，人流不减，普通百姓却在逐日减少，似被疏散，“百姓少了，什么宝贝需要疏散百姓？”
十日时间，无数道修穿行街巷，陆续有妖被斩于空巷，此城不如表面繁华，所藏匿之妖，远非我等想象。
“还在找，这宝贝与城中妖有什么关系？”江离琢磨。
琢磨不透，转而问我：“闻千声可交代了是什么宝贝？”
我摇头。
“那真是有趣，一件藏着掖着，还不能说的宝贝。”江离笑，“他怎么不自己来找？”
江离一双眼转向我，眼里的审视藏在深处。我饮茶的手仅不慎一顿，其间所藏心思皆被江离捕捉。
江离嘴角的笑咧得细长：“闻千声是不是没办法离开青云？”
“锁妖塔倒，万千妖灵之下，当年青云山上怎么可能留有活口，闻千声还活着，定然代价惨痛吧。”她道。
随后疑惑：“怎么你还活着？想必当年事故，你不在山上。”
我不答，淡看此刻的江离。
“五年前锁妖塔倒塌，是你所为？”虽已从闻千声处得知，但不知何种心理，此刻面对江离，复问询江离。
江离毫不避讳，甚至志得意满：“是我干的。”
“为何？”我平平淡淡发问，未生任何情绪。
“为何？”江离大笑，“你何不问问闻千声，问问死于锁妖塔之难下你所有同门？你竟问我为何，笑话，你青云所行之事，你青云弟子不知？”
江离激动，周遭藤枝卷曲，嫩绿的色泽被挤压成深绿，就连笼中符障都轻微形变。
“你……”我试图安抚她。
但还未说什么，城中大火，陡然冲天。
没有任何预兆，城中央方向，轰然的爆破声。无数建筑卷入火海，周边百姓往外逃，四方修者疾驰向里。
我来不及思索，捧笼跃出窗外，同样御剑往火海方向赶。
入目遍地妖骸、人尸，火光最盛处，各色道术相斗，一只竹筒样式的东西被无数人争抢。
“应该就是那个了。”江离在笼中，目光同样锁定那竹筒。
不久，数道青光从后而来，亦参与争夺。随后，他们青云服饰上皆相染血。
江离瞧我冷淡，冷嘲热讽：“同门都伤成这样了，你还看得下去？”
忽然，竹筒受击高抛，飞出人群，我踩剑立刻去追，却没想左侧道友手中灵器更快，击飞了我即将到手的竹筒。
江离见机大喊：“解开符锁！”
我未理会，调转剑势向右追去，而此刻周遭同道均已回神，同时疾飞而来，围困我四方，局势一触即发。
江离：“想死不成！解符锁！”
几乎是她喊话的同一时刻，我手动了，解符手印一气呵成。
符锁化光万象变换，最终化为纸符回到我手中。刹那，身前一点，无数藤蔓骤然爆开，抽长之力击飞四方人群。
击飞之后，藤蔓圈住竹筒与我，当即夺路出逃。
“妖孽！站住！”众人回神，堪堪稳住身形便迅速飞来追赶。
江离一刻不停，寻路往城外逃。
而在离城墙仅距不到百米之时，地动天摇，满城妖气毒瘴骤然而起，圈困此城。
不曾准备，毒素入体，我眼前发黑晕过去。
再醒来，四周遍布黑瘴，周围方寸微绿一圈光幕，身下是坎坷不平一处废墟。而我浑身不得动弹，青绿一根藤条压在胸口，藤妖妖力禁锢全身。
“醒啦。”江离的声音，伴随稀拉拉脆响。
我竭力侧目，望见身旁的江离。地上丢着一只空竹筒，筒内的东西被她拿在手里随意翻阅——是卷竹简。
她身上分出的一支藤蔓轻易压制我，“原来你们争抢的宝贝，是这东西。”语气里有古怪的情绪。
恍惚，见到江离撇嘴，言语不屑：“人啊，总是死性不改，贪得无厌。”捏着竹简的指骨发白。
“竹筒里是什么？”我问。
江离摇动手里竹简，哗啦啦作响：“你问这个？”江离笑得邪性，“不告诉你。”
我：“……”
“啧，这就不问了？”江离道，“你这人一点都不像一个少年，好没意思。”
我静心分析当下局势，江离并未对我起杀意，符锁在袖中未失，若能脱困，许能有机会制住江离。
但江离已不如此前轻敌，恐难脱困。
而正待我思索该如何脱困时，身旁女子倏忽凑近：“你在想什么？”
“想逃？然后重新用那笼子关住我？”江离笑得危险，“要知道我在小道士你笼子里的时候，也是万分想逃的。可你油盐不进，分毫机会不给，现下局势调转，小道士你觉得，我江离是个宽宏大度的人吗？”
胸前藤条高悬，随江离的话落，转而化为一鞭抽下，藤妖妖力震入肺腑，我一口血被打的吐出来。
“哈，可舒坦？”江离恶狠狠道，“我没有你那符锁笼，但我也有万般折磨人的方法，要一个个试吗？”
一丝戾气浮现心头，同一时刻，我瞪眼怒视她。
江离一愣：“此刻倒像是个人了。”
不知哪里来的怒气，冲淡了理智，头一次破碎面上的冷静，这般喜怒形于色地瞪视一个人。
“小道士还挺犟，姐姐教你，身为俘虏该委曲求全，你越犟，便越离死不远了！”又一藤条抽下，血气涌入口中，我咬牙未吐，闭嘴咽下。
江离见着，越发恼。
然而还不待她继续施虐，周遭响动，追夺竹筒而来的大批修道人士袭来。
江离的藤枝转压为卷，将我藏在废墟石块之后。
“来得真快。”江离道。
“藤妖！交出宝物！”
江离将脚边空竹筒踢向他们：“给你们。”
数人争夺，待发现竹筒已空，气得咬牙切齿：“妖孽！诓骗我等！”
无数目光聚集江离手里竹简。
江离挑衅望众人：“如何？有本事便来抢！”
随即，四方道修围攻江离。万千藤蔓游刃有余，但藤妖属木，惧火本性难改，待到众人意识到这点，联手布火阵，火索困下空中的江离。
因竹简同样不耐火，众人不敢过多施火。
“哟，怎么不杀我？”江离死性不改继续拱火，“噢，原来是怕烧了它呀。”
“藤妖，交出竹简，饶你不死！”
江离目光扫视人群，突然咧开笑，凶道：“现竹简在我手中，哪有你们说话的份！”
她倏忽展开竹简，极干脆利落在众人眼前撕开！
哗啦一声！竹简从中分裂两半，江离凶狠：“撤火！”
众人犹豫后妥协。阵中火光熄灭，江离藤身遍布焦斑，虽已不受火灼，但脚下阵法未止，她仍无法脱困。
我身上江离的压制，在她被困入阵中之时便已中断。
我在废墟角落站直身子，冷淡施术传音：“竹简给我。”
不见江离回复。
布阵众人借阵施虐江离，欲夺竹简，江离新生藤条陆续折断。
“竹简给我，我救你出阵。”我道。
江离始终不理，硬撑在阵中，耻笑望众人。同色黄裙褴褛，往日高傲的藤妖如今此般跌倒阵中。
我莫名戾气，在与她的对峙中，输了。
“左三上二，生门。”
江离倏忽抬头，按我指引破阵，周遭众人被江离的藤条击飞。
我袖中符锁受召疾射，欲困江离，却不想江离一概防备我，符锁被击回，一击重击猛撞在我胸口。随即蔓藤抽长，一瞬圈住我腰身，将我抛空。
然后又一击藤鞭，我驱符格挡，藤鞭所携万钧之力毫不犹豫将我推远。
下一刻，目光所及那方向，江离被更大一圈阵光吞噬。
我滚落在城外，胸口疼痛处“哗啦”一声，滚下半卷竹简。
我忍痛握着竹简站起身，远望被城中华光印亮的那方天穹。
站在原地，好久不言。
竹简到手，理智告诉我任务已成，可回青云，可莫名的情绪让我维持在原地，继续望着天穹上明灭的华光，直到最后彻底熄灭。
此城风波荒唐生，荒唐起，荒唐灭，一切一切的眼见为实只余荒唐。
至此，我这才从这番荒唐中醒来，审视这十日中的一切。
竹简在我手下，映入眼帘的几行字明明白白昭告真相：
修道修五腑，五腑之气蕴结丹墟，丹墟生灵气，灵为根本，灵化万物，生运道，长寿元，羽化而登仙。
但世所不知，灵结于魄，魄生精魂，魂为修道根本，人、妖、物三者，以妖魂为之最。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荒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