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remake》锦鲤小姐

5、演奏（修）

　　露天表演一般定在学园祭第一天。
　　乐队演出排在第八个出场，相当靠后的顺序，筱田坐在架子鼓后面，一脸紧张摩挲鼓槌。藤原按住贝斯的弦，偶尔拨弹一两下，被第一次筹备学园祭的山田同学小声呵斥了。山田同学是活动部的一年级部员，被赤司安排做学园祭的主要负责人，看起来比快要上场表演的筱田还要紧张。
　　台下传来一阵惊呼，哪个表演者在和观众互动，筱田只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神，微笑着向台下招手的是一个金发的高挑少年，筱田赶紧招呼渡边和藤原一块来看帅哥，藤原只瞧了一眼，并不感兴趣，坐回去继续抱着贝斯准备。
　　“那是C班的黄濑凉太吧？”渡边挨着筱田的肩膀，看了好几眼，“听说他是兼职模特。”
　　山田同学算好时间，跳起来向渡边招手，示意她们可以去后台准备了。筱田比了个手势，猫腰到藤原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回神，然后到后台找一早拜托的学生会的成员帮她把沉重的架子鼓搬到灰色幕布后面。
　　藤原背起贝斯，一只手搭在弦上，指甲剪到与肉平齐，食指和小拇指微微内翻，长年练钢琴练出的手型。
　　“芭蕾的主舞呢？”后台传来了山田焦头烂额的询问。
　　“主舞学姐说衣服出了点问题，要晚点到！”
　　山田倒吸一口冷气：“还有三分钟就要上台了，她说晚点到！赶紧通知主持人，拖点时间，问下芭蕾后面的节目能不能提前上场！”她说完一长串话，嫌负责的同学反应太慢，自己查了节目表匆匆忙忙到后台找下一个表演的同学了。
　　“下一个是我们吗？”渡边心有余悸。
　　藤原说：“我们在古典音乐社后面。”
　　渡边看起来不紧张，甚至有点游刃有余，她挨着藤原坐下，是双膝并拢的很淑女的坐姿。“藤原同学以前是古典音乐社的成员吧，”她好像突然想起这事，歪头靠在膝头，眼神带着温和的笑意，和藤原闲聊起来，“藤原同学，为什么突然放弃钢琴了？”
　　她难得提问，这一问倒是让藤原愣住了，费了一点时间思考：“我没有放弃钢琴。我很喜欢弹钢琴，现在每周还是有足够的练习时间。退出古典音乐社，和你们组建乐队，只是因为我想和你们一起演奏。”
　　“和我们一起演奏？”渡边愣了愣。
　　“我已经考过了钢琴十级，未来不打算走钢琴的专业道路，继续参加中学的古典音乐社团只是惯性使然。我熟悉这里的环境，这里的节奏，也能捧起更多的奖杯吧。但我想要更与众不同的回忆。”
　　这句话让渡边愣了很久。
　　她被筱田拽上台阶，吉他的肩带勒得肩膀疼，筱田和藤原的右手打在她的右手背，三只手叠在一起向下压，她跟着筱田和藤原一起大声喊“加油”，就在这时，一直寂寞的心脏突然充血一样，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眩晕和紧张。
　　现在她被筱田和藤原推到了麦克风前，鼓手筱田迟迟没有给出准备好的信号，她想要深呼吸，可是麦克风就在她的眼前。她口干舌燥，被迫俯视乌泱泱的观众，仿佛能听见他们神色各异的议论声。
　　说点什么。藤原对她做口型。
　　渡边的后领全是汗，没有时间走神，她心一横，伸手握住了麦克风。
　　“大家好，我是一年E组的渡边，我们的贝斯手是一年E组的藤原，鼓手是同班的筱田。”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声音也在发抖，有一瞬，她恨不得扔掉麦克风冲出舞台，可筱田突然敲了一下鼓面，她条件反射回头投以目光，看见筱田竖起大拇指，冲她笑出了陆上部的豪爽风采。
　　“我准备好了，”筱田咧嘴笑了，大声说，“主唱，开始吧！”
　　藤原的贝斯也嗡鸣响了一声。
　　渡边无路可退，强迫自己甩掉胡思乱想，着眼于吉他和麦克风。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比赛，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她有筱田，有藤原，她陪她们任性，组建了从零开始的乐队，排练一个月就敢在帝光中学的学园祭公开表演，理所当然无法拿到满分，但谁会苛责少年的自满和肆意。
　　这是一场不问成败的亮相。
　　“——以上。”
　　伴随着渡边的尾音落下，极富节奏和力量的鼓点声瞬间爆发，贝斯和吉他在鼓点松弛的一瞬间加入。同好的学生听见前奏就尖叫出声。“是完全感觉Dreamer！”她们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几乎在同一时间举起手机录像，好几个人探头想要看清表演者的胸牌和姓名。
　　会长办公室，赤司倚在窗边，垂眼注视帝光中学诞生的首支女子摇滚乐队的诞生。
　　山田候在台阶边，准备掐时间通知下一组表演者上台，主唱开口的一刹那，她竟然也不由自主匀出了视线。这是渡边的声音？比起疑惑，她的惊讶更加溢于言表。金属质感的女声在开口的瞬间就颠覆了所有人的预想，山田也在心里感慨这是多么令人陶醉的漂亮声音啊。
　　高音层层推进，渡边几乎忘记了她苦心维持的形象，声音嘶吼一样压过了伴奏。
　　前排仿佛陷入了光海，女生们高高举起打光的手机，轻易照亮了快要黯淡的秋日。
　　用尽全力喊出最后一个单词，藤原看见渡边取下了话筒，鼓手和贝斯还在演奏最后一段，这是藤原的改编，在这充满力量感的余韵末尾，她们的主唱高高举起了话筒，仿佛无声的振臂高呼。藤原站在渡边的身后，无法看见渡边此时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渡边面前一片连一片明亮的光海。
　　“Say it……”藤原喃喃说。
　　余音快要结束，她们的主唱终于把话筒重新放在唇边，高调宣布：“Our time is 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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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耍酷的结果就是用嗓过度。
　　渡边的嗓子有两天没法说话，吃了润喉糖也不见好，没几天又得了感冒。
　　社团活动在十二月暂停一周，落雪后迎来了第二学期的期末考，渡边考完试就回家卧床养病了好几天，筱田和藤原都联系不上她。年级排名在中庭公告栏展出，渡边第一学期的成绩堪堪停在四十名，这学期的乐队练习占据了大量时间，成绩又下滑了十几名，渡边发愁怎么和妈妈交代。
　　她的同桌绿间真太郎成绩优异，上学期是年级第二名，这学期保持住了名次，可惜没能一举超越稳坐年级第一名的赤司征十郎。又没考过赤司，绿间也郁闷得很。渡边愁眉苦脸，哀声叹气，绿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这对同桌的奇异同步引来了不少同学的调侃。
　　筱田成绩不好，每次出成绩都灰头土脸，还好她心大，烦恼事想一会，就抛在脑后了。
　　“你们新年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去神社祈福？”筱田问。
　　“我们家要去澳洲旅游，”藤原考了年级第五名，人逢喜事精神爽，“渡边有什么安排？”
　　想到新年的事，渡边长叹一口气，摇头说：“我也有事。家庭聚会。”
　　渡边家早年在京都购置了一处山庄庭院，新年在山庄宴请名流好友，宾客络绎不绝。
　　同父异母的兄长渡边淳一比她早几天到山庄，陪父亲和集团高管打了几场高尔夫，又和父亲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吵了起来，父亲一气之下撵他去东馆住了。渡边淳一比灯里大十四岁，外公和舅舅做过大臣和知事，比渡边的母家柳井显赫多了，他对父亲续娶的妻子和她生的女儿一向不冷不热。
　　父亲不高兴，母亲忙着应酬，渡边做了几天透明人。
　　每年的新年都要参加一些聚会，这一年也不例外，渡边穿了一身香槟色的织金和服，金线穿出鸢尾花的暗纹图样，她跟在珠光宝气的母亲身后垂目敛眉，和母亲一起同其他贵妇人问好闲聊，更多时候低头安静充当母亲的背景。
　　“灯里，好久不见啊。”
　　说话的女孩姓柳井，是她母亲的远亲，渡边不记得她的名字，却像见到许久未见的好友一样惊讶地笑了起来。
　　母亲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和你的朋友们去玩吧。”她回头对渡边说。
　　除了柳井家的女孩，还有其他人，她依稀认得几张脸，其他记不大清楚了。离开了大人们的沉闷社交氛围，她们都松了口气，挺得笔直的腰背也放松了下来，聊起了学校和生活的事，一直在美国念书的几个女孩明显更加开朗，越说越高兴，生动的表情配合手部动作，逗得周围的女孩乐得不行。
　　“渡边在帝光中学办了个乐队呢。”柳井有意提起渡边。
　　其他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渡边。
　　“什么乐队？”有人的目光玩味。
　　她没打算细说：“闹着玩的。”
　　“千反田的帝光？我妈去年做大赛评委，听过帝光的古典音乐社表演，还不错，拿了第四名。”
　　渡边没接话，几个女孩自顾自聊了起来，她们对彼此很熟悉，看起来常在一个圈子玩，很快用英语聊了起来，谁提了一辆帕拉梅拉，谁把几十万零花钱全砸进虚拟矿洞。柳井没参与她们的聊天，脸色有点难看。
　　“渡边为什么选择了帝光？”她们说惯了英语，没切回日语。
　　没等她们用日语再问一遍，渡边已经用日语回答说：“因为离家近吧。”
　　气氛凝滞了一瞬，很快又活跃了起来，这一群半大孩子再次其乐融融聊了起来。柳井看着神态自如的渡边，犹豫了一瞬，还是凑过去，低声问她要不要找赤司征十郎。向前望去，三十步外，赤司在耐心倾听某人说话，他很快感知到了她们的视线，平静的目光望向她们。
　　渡边和赤司的目光接触了一瞬，很快又各自移开了。
　　离家近当然是谎话，渡边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心里冷漠地想，母亲巴不得她的人生一辈子和赤司征十郎绑定。
　　“抱歉打扰了，”赤司走了过来，站在渡边的身后，右手很自然搭住她的椅背，“灯里，有时间一起下将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