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梦》濯吾

3、逝去之梦

　　“您这话又从何说起呢？”还是那一以贯之的微笑，“据我所知，空白不仅能够填补另一块空白，而且还能够填补它自身。”
　　他正色道，“亲爱的朋友。生活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你赋予它什么意义，它就拥有什么意义。那么，您究竟想赋予它何种美妙的意义呢？这完全取决于您的内心，不要听凭理智，聆听你内心的声音。您所爱的东西才是这世上对您来说最有意义的事物，虽然您现在可能未曾遇到也未曾意识到，但生活的意义正在于拥有那些美好之物。虽然您现在的人生好似毫无意义，但一旦您下定了决心去追逐，您的生命就充满了幸福与美好。”
　　“而且，如果您继续在您的房子里呆下去，而没有找到任何工作的话，您很有可能会被房东赶出来吧。”
　　墨染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被深深地触动了似的，不管是于现在生活上还是于未来的发展上，接受她的存在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但他的内心深处总有种隐隐的不安。最终，他有些颓然的放弃了辩解。“既然，这件事对我有益无害，监管是上层的工作，我不过是万千普通平凡之人中的一员。只要能够获得那些报酬就足以成为我行动的理由。更何况，我只要做出一个老师的样子，履行表面上他们要求的东西就行了。”
　　“那么，我什么时候能够拿到报酬？”
　　“您只要乘着电梯下楼，走过走廊，到达前台。那里有专门登记的人员。您需要告诉她机器的编号，顺带一提，她还没有名字，现在的编号是I7-0。我想，起名字的权利应该交由您的手中，毕竟您现在参与的是塑造她的任务，在情感层面上，说您是她的恩师也不为过。”
　　“我明白了。”墨染有些不置可否的说道。
　　“那么，请进吧，I7-0女士。”青堂轻轻地踩了踩地面上的某处，一个圆筒状的电梯便升了起来。他像仆役般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请进，两位。”
　　“你不进来吗？”墨染走进去后转身看着渐渐合上的门问道。
　　“我就不用了，顺带一提，她的初始系统有内置基本的应对策略，就像人的本能一样。所以不要做出一些违反她意愿的事情啊，比如说想偷看她换衣服什么的。我们每个月都会来您的处所登记一下她的生活状态。”还是那琢磨不透的微笑，但从那微笑的掩饰下能够看出些许的不安，就好像是父亲对即将远行的女儿的不安定的前程的忧虑，是一种温柔的慈爱。
　　“老师吗？这么说的话你岂不是更像她的父亲，那份离别时的依依不舍不正是人与人之间的羁绊足够深厚时才会发生的事吗？”
　　在急速下降的电梯上，光芒和阴影交替着飞速略过他的面容，让他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唔，我们好像很久以前见过呢，真奇怪，明明是第一次看见你。”她那如同苍蔷薇般纯净的面容，再一次映入他的眼帘。无论看多少次都无法习惯的纯净，好像钢琴键上的黑白一样纯粹。
　　“是吗，他的心狠狠地震颤了一下，第一眼见到她时，他的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在某个地方，不知是某处的远方，自己曾见过这张脸，温柔而美丽的面容。见鬼，这不就变成贾宝玉第一次见到林黛玉时的花痴行为了吗，“这个妹妹我曾见过。”还是什么奇怪的一见钟情。我可不想和这种非人类的东西扯上什么关系，虽然外表如同人类，但内在却是完全的空白。”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她低语的声音。“见到了你了，真好。”
　　他略显得有些慌乱的说道，“不是的，嗯？关于称呼你就叫我名字算了。”
　　“是吗，可是在我的记忆中，你这个样子是在发呆哦。”她把脸凑过去想更细致的端详一下。几乎近在咫尺的面容快要贴到了他，看样子她还想继续凑上来的样子。他却突然涨红了脸，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你这样是不对的，今后当你和人在对话的时候，是不能凑这么近的哦。”
　　“为什么呢？啊！我们到了。”她有些孩子气的跳了起来。
　　一股芳馨的味道从他的身边拂过，令人难以忘怀的略微有些温馨的味道。好像是雨后空气中的那种清香，又略带有一点花的香味，不像平常在街上所闻到的一般女人用的化妆品的味道那般浓烈。硬要说的话，就像漫步在骤雨初歇的校园湖畔，柳枝轻拂着，那种不知名野花的香味不知从何处传来，萦绕在身畔，挥之不去。
　　在他愣神的那一刻，她已经在前台那远望着他了。“诶，等等。”他一边伸出手挡在正在缓缓合上的门的路径上，一边拔足狂奔。
　　“这根本不像是我，这些事情对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尽管是这样告诫着自己，他还是气喘吁吁的狂奔到了前台。
　　前台的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正在拼着拼图，她的周围散落着一堆的拼图碎片。长方形的拼图从桌子左边一直延伸到右边，长度足有五六米，从已经拼好的部分来看似乎是一副中国山水画。她正在拼凑山峰上空的几个小黑点，想必是几只白鹤了。她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拼凑着面前的拼图，连前台来了人也没感觉到。
　　“小姐，小姐，小姐！”墨染在一旁看她从天空拼到了山脚下实在忍不下去了了。
　　“阿？”她的手一抖一块拼图掉了下来。她抬起头有些恼怒的看向耽误了她的大业的两个人。毫无疑问，她是个美人，白净素洁的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挺翘的琼鼻上驾着一副黑框眼镜，嘴唇上抹了一道淡淡的口红，但衬着她白净的脸却红得格外的热烈。两道素眉显然并未进行过修饰，看起来她是早上起来匆匆忙忙的抹了道口红就来上班了。也亏得她的脸是如此秀气，无论如何施与粉黛都是相宜的。而黑框眼镜和她的脸却显出了一种不搭的感觉，稚气的脸搭配上这幅眼镜却显得老气了很多。
　　“呀，是青玉妹妹你啊，让我摸摸你的小脸。”她完全无视了站在身前的墨染，而是双目放光的伸出手想要摸摸身后的I7-0。
　　“这位小姐，咳咳，你能不能不要把她当成小猫小狗。”墨染有些面红耳赤的说道，从小时候开始他一和女孩子说话就会变成这样。
　　“你又是谁？”她用看虫子的眼光有些蔑视的看着他。“哼，你不会是就是那个志愿者吧，看你这个样子明显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感受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侵犯，墨染有些憋红了脸，“要你管，反正我会养好她的，你给我开支票就行了。”
　　“你可不要欺负她，哼，要不然我可第一个不放过你。每个月到这里来领三万支票，别把你自己饿死了。”三万！墨染感觉自己的心脏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即使是在2045年，人民币的汇率也没有太大的变动。事实上，人民币对于其他外币的汇率要高了很多。三万块这意味着他将近五个月的房租，当然，这些资金肯定不是全部用在房租上的，而是要帮助她学习。
　　她从旁边的柜台上撕下了一张支票，草草的写了几笔递给了正在不断用脚尖画圆圈的女孩，有些温柔的说道“到了外面，你要好好的保护自己，特别是要防范某些心怀不轨的人。”说完，她狠狠地剜了一眼墨染。”
　　我怎么了，他无辜的看着她，无话可说。自己从一开始就被针对，好像她看自己非常不爽。
　　“走吧！”他拉着她的袖子向门外踏去。远远的看向坐在前台的那个女孩，她好像有些沮丧的拿着拼图碎片也不拼下去了。
　　“这个家伙和你是很亲密的关系吗？”他侧身问道。她点了点头，“她经常到顶楼上看我，还给我看一些漫画书，让我掌握了很多人类的常识。还经常说我可爱，想摸摸我的脸。她，就像是我的姐姐一样。”
　　墨染的脸抽搐了一下，这是一家人吗？
　　他有些头痛的看了她一眼，“该怎么教她学习情感呢。只是装作教导她的样子，说不定这笔钱要打水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