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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小姐好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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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是个十分讲理的地方,却是一个很难能深究情理的地方 ,许多情谊能在这处得到彰显,许多考验能从这处得到结果,一个人走过的人生,在这儿缩影下来,也差不多就是全部了。
然而新转入市医消化内科的一个姑娘似乎是个特例,绝对是个乖巧的姑娘,平日里护工帮忙都要时常把谢谢挂在嘴边,待人接物都很客气,按时服药,配合治疗,医生护士没有哪个不记得不喜欢的。
这样的一个姑娘,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送最好的过来,没被催过缴费,日子在医院里过得算是惬意了,可偏就一个来探望的亲属都没有,要说是那种富二代,父母工作忙,家里保姆总该是有的,可除了她入院那晚急诊值班的医生见过的一个朋友,就只有请好的护工和附近酒店的工作人员。
作为热心市民的白邑颜也仅在伸出正义之手后能帮衬的地方帮衬了一点,近期的她在忙碌自己回国后入职的事,何况常去打扰别人也不太好,问候多了怕瞧着是一副盼望别人知恩图报的嘴脸,所以只是偶尔向弟弟白钲问起,也只能得到忙碌的人民警察没什么异常的回答,这就是不方便再多管闲事的范畴了。
再见面是小半个月后了,白邑颜按照林卉的意思去医院取入职体检报告,分别时林卉顺嘴给她提了两句,说是她之前帮过的那个姑娘今天出院,听说是一个人,消化内科还叫了护士去帮忙。
医院肯定是忙的,护士也最多就是帮忙拾掇一下东西,出院手续这些得楼上楼下跑,帮忙肯定不现实,所以等白邑颜瞧见时,就是一个顶着一头虚汗正在排队办理出院的元问。
上次见面时唐舒窈的态度摆在那儿,白邑颜也不是个自找没趣的人,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了是她一个人,上前打了个招呼。
“冉小姐,好久不见。”白邑颜见她脸色确实是不大好,又紧着追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元问这会儿恰好是要轮到她,正处在自己的思考中,人还有些恍惚,乍一见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白邑颜觉得她看上去紧张极了,当即判断白钲的话最多只能做参考,自己也相应退了两步,空出一个安全距离,把话又问了一遍:“冉小姐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一见是她,元问放下了戒备,主动缩小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以消除那怪异的隔阂感,向她表示感谢:“那次之后就没再见过您,一直没能表示感谢,实在是谢谢您了。”
“冉小姐客气了。”白邑颜四下瞧了瞧,确认是没看见唐舒窈或者这女人身边人的身影,“出院的话,是有人在外面等着吗?”
元问仔细揣摩了她的话,迟疑着点了点头,委婉拒绝了她的帮助。
别人没那个意思,白邑颜也不是那种上赶着的人,当即客气两句日后再约的客气话,去了她的停车场。
按区域分布来说,白邑颜停车的位置是不需要经过医院大门的,但是林卉这几天值班忙,说是有些东西放在医院不方便,让姐姐拿着帮忙处理一下,这会儿人还在办公室收拾,车也不敢堵在大门口,白邑颜就在大门不远处找了个临时停放点等着。
可能也是缘分使然,正百无聊赖看风景,就瞧见了大门屋檐下放空发呆的元问,闲来无事观察了好一会儿,林卉都把东西送上车回去值班了,人还在那儿,怎么着也等了二十来分钟了,就算是来接的人路上堵车得晚到,也没见她接个电话,提着行李站在那儿已经碍了好几个人的路了。
想着缘分奇妙,白邑颜也懒得再观摩,客客气气走到元问身边,问:“不知能否有幸捎您一程?”
元问的表情有些奇妙,倒不是那种对不熟识的人的疑虑,其实更像是被问到这一句的惊讶。
她先是回头看了看医院大厅里的电子时钟,又看了看拥挤的大门,轻声问:“不知道白小姐往哪个方向去?”
白邑颜在她客气的称呼下挑了挑眉,“大学城的方向,不知道和冉小姐顺不顺路?”
“顺路的。”元问轻舒出一口气,紧张的情绪肉眼可见地缓和,“我去晏云区的茗秋庭。”
大学城就在晏云区的东南角,茗秋庭是晏云区有名的中高档住宅,分两个部分——沿着一条人工河是修得夸张而空荡的独栋别墅,临着一片仍在销售的住宅区。
晏云区的一片是近十年才开发出来的新区域,当初兴建的目的就是配合大学城的开发,茗秋庭就是在大学城落成迁入后开始修建的,地处偏僻的原因,居住人群基本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附近的大学生,以及公司处在可乘地铁直达地带的企业工作人员。
茗秋庭占地面积不小,四个出入口,大路经过的是通往别墅区的南门,是进入茗秋庭最近的口。
元问在这处叫了停:“麻烦就在这儿停。”
白邑颜想了想与她交往的人,觉得也无可厚非,只是并不喜欢别墅区空空荡荡,门窗紧闭的状态,觉得她一个姑娘家还是送到家门口安全些:“我送你进去,无非就是登记一下的事儿。”
她却没有注意到她本身就是个陌生人,是一个不安全的因素。
当然,乖孩子元问不会这么想,她的初衷是不想麻烦这样一个在她困难之时已经伸出援手的好心人,理所应当以为送人只是顺路,自己随意找个地方下了就好,并没有想好之后的情节。
“那个……”元问不太知道该怎么拒绝一个肯定的语句,尤其对方还是出于好意时。
白邑颜诧异于她的语焉不详,觉察出些什么,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难道是我不大方便进去?”
“没有的事。”元问配合地笑了笑,“要是可以的话,得麻烦送我到西门了。”
西门是住宅区最近的一个入口,得路口转向后过个桥,地方规划得自然不如别墅区的宽敞,比较能突显出住宅区的特点——入口进去就是停车场,居民活动区集中在了一小片用绿化刻意修饰出来的区域。
白邑颜在地下停车场里的方向感不是太好,完全是靠元问的指令行进,过程中一直在思考一会儿该怎么出去。
然而事情总是出乎意料的,准确来说应该是出乎了白邑颜的意料,也许是她帮人能帮就帮到底的思维执行惯了,执意要在门禁处看着元问进楼,尴尬的事情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从入院到出院都显得很孤独的元问没有门禁卡,也不是她这会儿才想起来,只是她一开始的算盘打的是白邑颜不过顺路捎她一程,等自己到了门口再想办法联系人,并没有想到二人这会儿能在门禁处面面相觑。
好在门禁处是可以远程呼叫物业的,物业的人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很快派了人过来。
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西装革履打扮得很周正,还是元问认识的人,一见面就主动打了个招呼:“冉小姐这是出差回来了,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元问也同他打了个招呼,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只说门禁卡落在家里,让人帮着先把门禁开一下,再联系一下负责这栋楼的开锁师傅。
小伙子是个耿直人,有什么不懂就问什么:“可是姜小姐已经出差很长时间了,临出门前还特意通知我们换了锁,这事儿您知道吗?”
白邑颜见元问听了这话脸色不大对,基本是全白了,赶忙缓和气氛:“那先联系开锁的师傅过来。”
小伙子是个严谨的人,提出要按程序走:“那这个得先联系附近的派出所,您再提供一下身份证,您看可以吗?”
元问这下是彻底的脸色惨白了,和小伙子对视了一会儿,轻微叹了口气,说:“你先去忙,我这边送完朋友再联系你。”
这基本就是不需要的意思了,小伙子会看人脸色,一声“打扰了”,而后客客气气离开。
白邑颜这会儿仔细回想了一下与元问相遇的整个过程,并不知道对面的元问已经决定送走她后仍联系不上人的话,就想办法找个地方将就一晚。
明显能够感知到的为难,可见住院这么久以来元问仍旧没能拿到证明她身份的东西,从入院到出院她身上多出的除了医院的药水就是有人送来的换洗衣物,她仍旧是那个只要人不清醒,就联系不上家属,只能靠名片找来唐舒窈的可怜人。
“有别的可以联系上的人吗?”白邑颜将她的行李重新搬上车,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抓住重点似的问了一句:“冉小姐公司在哪儿?”
元问当她平常问话,下意识也就答了:“惠元区。”
那一片和大学城这一块儿西北、东南对了个正着,是这个城市的早期创业集中地,这会儿已经成规模了,那儿工作的人完全有比茗秋庭更合适的住房和交通选择,茗秋庭虽说环境不错,但晏云区到惠元区少说也要近三个小时车程,且晏云区的环境氛围也并不适合在惠元区工作的人,元问现在的处境后似乎有着不便宣之于口的理由。
白邑颜多少从她的沉默中读出些许味道,或许她没有必须要在此处纠结的理由,但绝对有哪怕此刻也不能联系唐舒窈这种患难朋友的坚持。
自认为善良的白小姐提议:“如果你不介意地方太小的话,希望我能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去我家做客。”
元问是下意识就想拒绝,觉得这样既麻烦了别人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自己的窘境。
“冉小姐现在身上也没什么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白邑颜替她打开了车门,“所以,我应该也不太方便替你安排酒店。”
言外之意很明白,两人并不算熟,更为稳妥且简便的方式才是更好的选择。
白邑颜的家离茗秋亭不远,就是医科大的教师公租房,十六楼的四户里她算其中一户,装修一切从简,许多地方还留下了未处理过的装修痕迹,有点后现代工业风格的意思,据她介绍,房子是她从在这所大学任教的亲戚那儿临时借来的,并不打算作为长久的居住地。
不是个适合拿来招待人的地方,白邑颜多少有点尴尬,寻了个由头转移话题:“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把东西放了。”
房子按照原户型应该是标准的一室一厅,但可能是建筑面积实在过于狭小,天花板视觉效果上的低矮会给人压抑感,所以屋子里凿去了除必要部分外基本所有的空间分隔。
元问考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在如此狭小且开放的空间里把自己安排进去,而不至于打扰到主人家。
房子实在是小,为了方便活动,沙发也是最简单的两个对坐,有点阳台纳凉用的椅子的意思,紧靠着一排储物柜,储物柜也刚好做了分隔的作用,给放置铁艺床的卧室隔出了一个空间
白邑颜一开始的意思是把元问和自己安排在一块儿,临到头了却反应过来无论最后怎么安排都应该先问问元问的意思。
“实在是不好意思”白邑颜说着不好意思,其实也是嘴上客套,手上没停,开始着手铺新的床单,“前不久才找着合适的房子,这会儿刚打扫好,正往里添补东西,委屈你将就一下,后天就能搬了。”
元问身无分文,白住着不给钱,已经是不好意思了,不能干坐着,赶紧上去帮她的忙:“白小姐太客气了,是我麻烦你了。”
白邑颜顿了一下,想了想茗秋亭的格局,又想了想自己这会儿的地界,往回找补了两句:“房子挺大的,离茗秋亭不远,比这好得多。”
后天可不是元问预想的时间,觉得打扰今晚已经是过分,可对话来得这样自然而然,主人家也是一脸的诚恳且不容辩驳,元问总算是释然了些:“那这些天得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