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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狼狈的相识 ...

  •   傍晚时候,空中纷纷扬扬又落了雪,就那么一下,突然冷得连手脚都不大动得了了。
      这时候道路不畅是常事,车只能顺着路一点点往前挪,入耳都是急躁的喇叭声,看样子应该是雪天路滑,人也急躁,这会儿路上有车出了车祸。
      元问在车里待了好一会儿,有些习惯不了暖气里带有奇怪的味道,关了一阵,胃里仍翻得厉害,又见这会儿还堵着,开了车门想下车待会儿,突然腹部一阵抽痛,整个人跌进寒风里,狠狠打了个哆嗦,硬是用膝盖在地面跪出了声响。
      她出门匆忙,所以穿的是家中便装,极为单薄,原本出门时裹上的大衣也在来时路上被人拿走了,以至于后边的车主拿她当个神经病,狠摁喇叭催促她上车。
      实在是太冷了,倚在已经冰得透骨的车门上不是那么好受的,元问只是凭意志朝着喇叭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辆白色的丰田,紧跟在元问的车后,发现元问对喇叭声没什么反应后,在将暗的天光下,将车头微微转动,对着元问站的地方开了远光。
      光晃得元问眼前一白,身体本能地一抽搐,缩在车门的一角干呕不止。
      那车主似乎没想到这一出,赶紧车猛地往后一退,应该是怕遇上碰瓷的,正要见缝插针并到别的车道,慌乱间没把握好,车尾正正撞上了后边的一辆路虎。
      此时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肇事车主将方向盘一打,眼看就要溜了,后边那辆车却突然猛地一加油门,将肇事车撞得一顿。
      “你有病啊?!”肇事车上连滚带爬下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男人,一看自己的车脸都白了,“我这是新车!”
      路虎的车主出人意料是个高个儿女人,往那儿一站就高了丰田车主一个头,两方气势高下立见。
      “你这人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丰田车主手抖得厉害,却不敢正视眼前的女人,“好端端拦我做什么……”
      女人却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他,急匆匆跑向已经捂着肚子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的元问,见这姑娘脸都是青的,试着扶了扶,发现人意识已经不大清醒了。
      于是将人搂进怀里,赶紧掏出手机打120,报了地址却发现这会儿因为他们三辆车,这段路已经堵死了,后边几辆车的车主也陆陆续续下来查看情况。
      丰田车主见架势不对,拿了车里的东西正要跑,被后头上来的一个车主伸手拦住:“你小子跑哪儿去,车丢在这儿堵路了知道吗?把钥匙交出来!”
      几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见元问这边情况不对,也赶紧跑了上来,脱下校服给穿得单薄的元问裹上,对神色不善的女人说:“这里我们守着,姐姐你去看看车吧!”
      女人利索地站起来,当着男人的面拨通了保险公司的电话:“对的,我这边出了点儿事,你们让人过来处理一下。”
      一举一动无不昭示着她是个不好惹的主,丰田车主这下是真的不敢再有别的心思,明白过来味道,朝着女人说:“咱们有话好说,我做的不对,您撞我车也未必能有理到哪儿去,这撞得不严重,保险也已经报了,您看能不能咱们协商一下,别报警了?”
      责任不在他一个人,警察来也没什么,最多就两辆车的程度调解一下,他是无意的,女人却绝对是故意的,不占理,可他大概是怕被众人揪住他远光闪人这一点不放,担心自己的举动惹出什么事来,不停向周围的人告饶。
      急救中心又在这会儿打来电话,说是救护车堵在了半路,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已经让医护人员赶过来了,让这边汇报一下现场情况。
      围在元问身边的几个小姑娘根本镇不住场,发觉元问开始控制不住似的地呕血,惊得大呼小叫。
      女人只好折回身,给元问检查了一番,皱起眉头,心知情况是不好的,可具体怎么个不好自己也不敢下论断,明明天寒地冻还不敢动她。
      几个小姑娘快要急哭了,估计大半是被吓的:“你们谁想想办法啊?这可怎么办?”
      “辛苦了,人给我。”女人已经在元问车里查找过一番,没有手包,也没有手机,连件外套都没有,只找到了驾驶证和五六张名片,怕吓着小姑娘们,把校服还了回去,用自己的大衣给元问裹起来抱在了怀里,转头对刚才拦人的那位说:“钥匙就在车上,要是方便,麻烦您帮忙把车道挪出来,到时候留个电话,我会当面致谢。”
      帮忙拦人的汉子应了一声,赶紧去挪车。
      救护车堵在了比较近的一个高架口,医护人员听到情况,正下车赶往现场接人,到了地方发现患者被挪到了路边,发生事故的几辆车也已经拍过照挪开,但后头仍有不少车在观望情况。
      “到了到了!快准备!”医生反应快,推着车迎了上去,接到人后一边跑一边问:“怎么个情况?是家属吗?”
      女人跟着他们一路推车跑,边跑边对医生说:“半路上突然晕的,也联系不上家属,刚才报了警,我就是偶然路过的。”
      气氛诡异的沉默下来,一群人面面相觑,医护人员们更是满脸惊讶,似乎是不敢相信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这样的仗义相助。
      “姑娘,听得见我说话吗?自己叫什名字知道吗?”医生试了试元问的意识,发现人已经休克了,只好试着和女人沟通,“现在判断为上消化道出血,得联系家属,知道患者名字吗?没别的能联系家属的方式了?”
      “人是叫冉元问。”她将手里的驾驶证递过去,攥紧了手里的名片,“家属我尝试联系一下。”
      然而直到元问被推进急救室,仍旧没能联系到认识元问的人,中途保险公司和交警部门倒是来了电话,也都安排了人处理,只是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结果。
      抱着最后试一次的心态,女人照着名片上的电话又联系一回,还是不接或者接了电话就干脆挂断,护士来催了好几回,总算是在最后拨通了一个之前没联系上这会儿也没挂断电话的。
      “你好?”那头是个温柔的女声,“请问是有什么事儿吗?”
      “唐舒窈小姐是吗?”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女人汇报了情况,“你好,我是从一张名片上找到这个号码的,只是名片的持有者现在出了点事故,一时联系不上她的家人,这才联系上你。”
      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话的真实性,最后问:“方便透露一下是谁吗?”
      “一位姓冉的小姐,冉元问,您认识吗?。”
      “元问?”那头吃惊极了,然而很快态度就不一样了,“是在医院吗?我是她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告诉我地址,我很快赶来。”
      女人其实最开始的猜想是不会来的,毕竟突兀接到这么一个陌生电话,还一听就是要钱的借口,实在是没什么可信度。
      结果那人居然真的很快赶过来了,个子不高但很有气质的一个女人,像是领着男朋友一块儿来的,两个人一路小跑到急诊室门口,正撞上了从里头推出来的元问。
      医生表情不大好,瞥了等候的女人和刚来的唐舒窈两人一眼,问:“哪位是家属?”
      唐舒窈迟疑着上前,轻声说:“我是她朋友,您看方便告诉我情况吗?”
      “暂时是稳定住了——急性胃出血,但不算太严重,主要是电击伤和食道的灼伤比较严重,头和腰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医生实话实说,但心中仍有疑虑,迟疑自己是不是该报个警,“是朋友的话,我的意见最好是联系家属。”
      唐舒窈倒很是淡定,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事情的因果,完全没有联系家属的打算,只说:“她的家属近期都不在国内,这边的事我可以全权代劳,是要先缴费吗?”
      医生毕竟也只是个救死扶伤的,人家都主动说要缴费了,看着也不像讹钱骗钱的,没什么理由拦着,开了缴费单由着跟唐舒窈一道来的男人去缴费。
      元问被推到了观察室,好些在外头探病的家属吵吵嚷嚷挤满了整个走廊,唐舒窈便带着女人去自动售卖机买了杯咖啡,权作感谢。
      “唐舒窈。”唐舒窈将咖啡递给她,“您贵姓?”
      “免贵姓白,白邑颜。”女人倒也不嫌弃这样的速溶咖啡,只是看她的眼神里仍充满了警惕,完全是看骗子的不自然。
      唐舒窈也不在意,她现在得走了,这位白小姐看着也不是闲人,哪怕素不相识也对元问伸出援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她确实与元问算不得熟,并不想无端引起人的怀疑。
      于是她坦然而不失礼貌地对面色不善的白小姐说:“感谢帮助,我已经联系上了交警队,那边的事他们会全权处理,但你的车损毁得比较严重,当然我会负担所有的费用,现在需要为你安排一辆车吗?”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医院不偏僻,临近闹市区,这会儿又下着雪,但凡是供暖的地方都映着灯火,医院的供暖更是充足,抢救室门外的走道盈满了人,都是匆忙赶来的家属,冷热乍一交替,都红了脸颊。
      两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就这么站在走廊对视,白邑颜脸上还有些颜色,可唐舒窈的脸上一片苍白,大约是一路匆忙的原故,她有些脱妆,脂粉厚重的脸浮了粉,泛着些许油光,看得出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也有些蓬乱。
      她应该是匆忙赶过来的,与她同行的男人在缴费后就站在不远处,这会儿正频频看表,看着是想上来催促,却又心知不便。
      “那冉小姐怎么办?”白邑颜突然问,目光示意不远处的男人,“唐小姐似乎也要离开了。”
      她看上去面色严肃,像是不得到一个真诚的答案不罢休。
      “已经请好了护工。”唐舒窈带着一点机械性的遗憾,其中不乏冷漠,“说实话,我与冉小姐不算熟,但确实是联系不上她的家人,我也是抽空赶过来,现在必须得走了。”
      但总得等人醒了,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白邑颜心里兜着这些话,没说出口,盯着嘴上说着不熟却因奔忙一脸憔悴的唐舒窈看了一会儿,通情达理地开口:
      “唐小姐要是忙就先走,我这边刚好要处理些事,再留一段时间。”
      这回轮到唐舒窈来怀疑她的居心了,下定决心要犟一回,大有拧着不肯走的意思。
      远处站着的男人总算不再由着她了,走上来十分客气朝白邑颜一点头,不由分说把人拉走了。
      医院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人的助理也不客气,兜头就是一件大衣把穿得单薄却仍不忘遮脸的唐舒窈给罩住了。
      唐舒窈仍旧裸露在外的小腿被冷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磕巴着朝助理交代:“护工还没来,你先留下来。”
      吃铁板长大的助理完全不给她商量的余地:“不成,我得跟着你赶剧组的进度。”
      “让于维留下。”站在一旁的男人突然一指将将把车停下还一脸茫然的自己助理,“我送你们回去。”
      于是,一时半会儿搞不清状况的于维于助理顶着一头雾水走进了医院,与正巧出了医院大门的白邑颜擦肩而过,却因为并不熟识没能打上招呼。
      白邑颜出了急诊后直奔外包食堂的一个窗口,在刷卡的窗口磨了好一会儿,硬是用现金买了两碗馄饨和两个卤得油亮的大肘子,一路捂着味去了眼科病区。
      眼科病区晚上不算静的,医生、护士、家属挤了一个病区,白邑颜一时半会儿没能看见自己要找的人,寻了个小护士问:“请问林卉林医生是今天值班吗?”
      小护士被她提着的大肘子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不是来找医生看病的:“夜间也要挂号的!”
      白邑颜倒是没察觉出来大肘子给自己带来的尴尬,十分坦诚:“我是林卉医生家属,来送饭的。”
      “送饭?”小护士更惊悚了,完全不能把大肘子和被找的人对号入座,干巴巴应了声,“值班室呢……”
      值班室里人不多,就几个坐在电脑前看病历的,白邑颜倒是一眼就认出来角落里那个,悄声走到她身边,对着她耳朵哈了口气:“林小妹!”
      “姐!”林卉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起身捂住她的嘴,“你怎么来了,爸爸不是说任阿姨派钲哥接你去了吗?”
      不提还好,提到这事儿白邑颜就想翻脸,安排是安排上了,可最后她光得见车,没个人影,车钥匙给了工作人员也不知会一声,人又联系不上,最后实在等不来人,连播了好几遍广播通知的。
      白邑颜也懒得跟那小子计较,只当作为人民警察的他心里有谱,赶着让他姐见义勇为一回,挣个脸面。
      “不管那小子了,你帮我看看这怎么回事儿?”白邑颜将今天遇到的事儿细细给林卉说了一遍,“我不是家属不好多话,但总觉得不对,你帮忙问问急诊抢救那医生,到底怎么个情况?”
      林小姐向来唯姐姐的命是从,绝不打马虎眼,当即联系了急诊,交流了情况。
      听下来,事情比较玄幻,不大方便与姐姐汇报,故而她委婉透露了一点:“这位冉小姐可能有自己的不便之处,姐你还是不要问了。”
      白邑颜更觉得不对了,“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病,她这是有外伤,要是有人故意伤害怎么办,不要报警的吗?”
      几道犀利的目光立即聚集到二人的身上,吓得林卉脸白了大半,赶紧拉着她坐回来:“姐!姐!你听我说,我跟急诊的医生聊了一下,他的意见是往厌恶疗法这方面考虑,但具体情况还是要等人醒了再问清楚。你知道厌恶疗法的吧?”
      可厌恶疗法是要征得求治者的同意的,怎么会有人让自己被治疗到伤痕累累的地步?就算有,医生难道就这样放任吗?如果是自愿的,又怎么会在被发现时身上连一件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傍身物件都没有?让人不去怀疑是违规治疗后逃跑的可怜人都不行。
      见姐姐不说话,林卉接着说:“现在有很多非法的治疗机构,会打着彻底根治的幌子收治一些成瘾性的病人,这种情况,我更倾向于是家人送进去的,我建议最好是等她醒过来问问她的意见。”
      怕姐姐冲动,林卉又紧接着补充:“如果你觉得实在信不过她的朋友,你可以留在这里等她醒来,问问她的意见,或者我这边帮你看着一点。”
      白邑颜仔细斟酌了一下,觉得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仍是联系了身为警察的弟弟,将事件整理转述了一番,在得到那边肯定会多多关注的承诺后,陪林卉吃了顿夜宵就又回到了观察室门口。
      元问已经醒了,正在由护工照顾着,于助理在向还有些迷糊的她汇报今天的情况,过程中应该是提到了白邑颜,她似是有所感应,艰难地转过头,透过门的缝隙与正在观察她的白邑颜对望了一眼。
      “打扰一下,请问我可以进去吗?”白邑颜拦住了一个从身旁经过的护士。
      “进去?”护士瞧了瞧观察室里的人,“是病人的亲属朋友吗?”
      白邑颜原本想说是帮忙救人的,转念一想,又改了口:“朋友,她刚才瞧我让我进去来着。”
      护士再仔细将她一打量,开了门进去:“说是病人朋友来探望,家属确认一下。”
      身为助理的于维尽职尽责,一直在忙前忙后,没来得及与白邑颜见上一面,瞧见她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从长相来说,白邑颜绝对是属于那种好相处的类型,姑且相信相由心生,也凭着自己的直觉,元问在第一时间相信了来人,艰难地对护士开口:“是,麻烦让她进来。”
      于助理和护工还属于局外人的范畴,很客气自己出去了,给两个姑娘留了相处的时间。
      医院开着暖气,病号服不分季节,元问穿着刚好,上窜下跳到处跑的白邑颜却只穿着薄薄一件羊毛衫,来医院路上给元问裹上的大衣也没人关心去了哪儿,这会儿倒像是两个病友病房里聊天叙话。
      元问大概猜到她的外套去了哪儿,心里很过意不去,然而此时并不是很方便说话,故而抬起手指了指她羊毛衫的袖口。
      “什么?”白邑颜握住她抬起的手指,一开始还没太能领会意思,而后反应过来,“我不冷,感觉怎么样?”
      问了之后自然是反应过来元问此时还是少说话为好,自然而然又接了一句:“今天联系上的那位据说是你的朋友,但医生还是建议联系家属,而且你的那位朋友态度也一直很……你有什么可以试着联系的人吗?写在我手上就好。”
      门外的于助理一直隔着门缝注视着里头的情况,看得出是很谨慎的样子,但他有多忙元问也多少有耳闻,这时候觉得还是不麻烦他为好,可这样子落在白邑颜的眼里大概就是受了胁迫,是急需她这样富有正义感的人出手相助的瞬间。
      于是十分自然弯下身子,遮挡住于助理的目光,对元问说:“放心,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讲的。”
      元问朝她点点头,在她手心写了一串数字。
      “186xxxx1031,姓姜是吗?”白邑颜跟着重复了一遍,“确定这个人是家属,能联系是吗?”
      元问原本是想点头的,完全是心中演练了千万遍的,下意识的动作,然而最后一刻,理智催促她,动手写下来另外两个字: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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