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冤》三耳儿氏

4、第四章

　　刘迟这日正在百无聊赖的观赏郗奂看书，他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也不喜欢琴棋书画什么的，但郗奂却是样样精通，他曾好奇，像郗奂这样文武双全多才多艺英俊潇洒的人儿，为什么会同他一样留在真水县当一个区区的捕快呢，但后来他也有了几丝了然，真水县没什么大事，清闲的很，郗奂这人很是怕麻烦，又想着做些正义之事，虽然这捕快没什么油水，但郗奂显然不是缺钱的人，他每日来上值，很像是换了个地方看书作画，偶尔有几个人犯事，也是给郗奂单一的生活解解闷。

　　刘迟正在欣赏着郗奂的盛世美颜，将郗奂同他心中自认为天姿国色的翠花和如花配对，纠结着给郗奂介绍哪一个好，却忽听衙门外一阵鼓声，刘迟吓得支着下巴的手肘一松，脑袋差点磕到桌上，郗奂也从书中抬起头，示意刘迟出去查看，刘迟起身心道：这几天是怎么了，这鼓是中了邪嘛！总挨敲！

　　他来到门外，见一人敲的正起劲儿，仿佛已经找到了节奏感，变换着调子，刘迟堵住耳朵上前，喊了几声见那人没反应，他忍不住踢了他一脚，那人终于从韵律中回神，俩人对视后一愣，刘迟将手放下：“孟竹！你……你怎么会来击鼓？你能有什么冤情？”连鬼都能收的人还能被活人欺负了？

　　孟竹嘻嘻笑了几声才答他：“我是来找人的，你们这守门的捕快很是尽责，死活不让我进去，我没办法才……”

　　刘迟想他性子也是个不安分的，遂无奈一笑：“你来找谁的，这衙门除了我，你还认识别人？”

　　孟竹却是没答，仍是一脸笑嘻嘻，刘迟忆起上次同他讲话他好像也是慢半拍，遂又问了一遍：“你要见谁，我帮你去传，你进不去，我可以让他出来见你。”

　　孟竹回过了神：“你们这有个捕快叫郗奂吧，我找他有事。”

　　刘迟一愣？郗奂还有朋友的嘛！

　　遂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认识我们头儿？好奇怪，呵呵，我去帮你问问他。”

　　刘迟正要往回走，却听孟竹又答他：“我找郗奂，麻烦你帮我去叫他出来吧。”

　　刘迟疑惑，这人……怎么除了第一句话，总是在回他上一个问题啊？是不是耳背啊？也不对……反应迟钝？

　　果然，他都转过了身，却听到孟竹嘟囔了一句：“我认识郗奂很奇怪吗？”

　　果然是反应迟钝！

　　郗奂见刘迟回来带着一脸的八卦：“头儿，你认识孟竹嘛，刚就是他在外面击鼓，说是来找你的。”

　　郗奂不解：不是说扯平了吗？

　　他起身向外走去，刘迟忙跟上，好奇郗奂和孟竹怎么认识的，头儿来了真水县这些年除了自己能说上几句话，还是头一次有疑似朋友的人出现。郗奂来到了衙门口，果然见孟竹在等他：“有事？”

　　孟竹见他出来，高兴的上前欲勾肩搭背，郗奂向后一步，孟竹摸了摸鼻子，忘了这人不喜人靠近了，自己的手腕又隐约疼了疼……也跟着退了两步。

　　他将一锦盒从怀中掏出，像隔空在给老虎投喂食物一样，极其谨慎的将锦盒抛向了郗奂，郗奂看着他这夸张的动作，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将东西接住，他仔细打量了下，疑惑的用眼神询问，孟竹笑笑：“嘻嘻，昨天冤枉了你，你又帮了我忙，诺～谢礼～”

　　郗奂本想说不必，但孟竹这人明显比一般人难缠，不像是几句冷言冷语就能轻易打发的，反而顺了他的意更容易些。他本以为锦盒里会是些金银之类的俗物，却不想打开后……更俗……

　　刘迟伸长了脖子往里探……额……香囊和丝帕？还都是粉红色的？

　　孟竹见俩人看完盒中之物后面色怪异的盯着他瞧，嗯？有什么不对吗？

　　“是不是太贵重了？”

　　刘迟不知该怎么说，将眼睛在郗奂和孟竹的脸上瞧了几个来回……郗奂将盒子合上，欲递还给他：“确实很是贵重，孟公子的心意在下愧不敢当。”

　　孟竹大方的笑了笑，摆了摆手：“哎，别客气别客气，咱俩也算是共事过了，这点薄礼算不得什么，我也不是很懂你们送礼的习俗，但我平时若是帮了哪个姑娘的忙，人家都是这样送的，想来这样送应也没失了礼数。”

　　孟竹一脸坦荡，郗奂想来他应是多住在山上和林中，打交道最多的都是牛鬼蛇神，不懂这民间的习俗也不奇怪，且他俊俏洒脱又爱行侠仗义，遇上女子对他芳心暗许也应是寻常，遂将盒子又收回：“即是如此，孟公子的礼物我便收下了，你我也算是扯平了，这县衙的冤鼓不是随意敲的，以后若是再有事找我，到我的住处便可。”

　　孟竹心满意足的笑笑：“嘿嘿，好滴～不过你们真水县向来没什么怪事，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哎……可惜……我还挺乐意跟你玩儿的……”

　　郗奂：我不乐意！

　　郗奂再不乐意也抵不过老天爷乐意，没出三天就自己送上门去了。孟竹和郗奂再次碰面皆是一愣。

　　孟竹笑嘻嘻：“你来找我？”

　　郗奂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孟竹收起笑嘻嘻：“哼！原来不是特意来找我的！亏我无聊时还想去找你玩儿呢。”

　　他见郗奂也不理他，四处瞧了瞧就要走，忙不用哄就自动原谅了他：“哎……你怎么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这里都是什么鬼啊魂啊的，你们衙门现在还要拓展业务呀？”

　　郗奂见他跟上有些不喜：“是与衙门的案子有关，我只是出来找些线索。”

　　孟竹一听来了兴趣：“咦？是发生命案了？”

　　郗奂见他似乎很希望发生命案的样子，眉心微皱：“发生命案就代表死了人，并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

　　孟竹正色：“我也并不希望死人，虽然我对鬼魂更亲切些，但也不乐见冤鬼缠身，人间苦难，死后的人也未必多洒脱。”

　　郗奂难得见他如此正经：“我是在试图搜一人的鬼魂，他至今生死未卜，如果鬼魂能被搜出，证明他确实是死了，那便可将此次的案子定为命案了。”

　　孟竹得意一笑：“搜魂还不容易，这我可拿手，不是我吹，鬼魂都很喜欢我的！就算不召不唤，他们都会主动往我身边凑。”

　　郗奂并不觉得讨孤魂野鬼喜欢有什么可炫耀，但人人志向不同，且孟竹这人好像脑子不太够用，喜欢些怪异的东西也就不那么怪异了。

　　孟竹拿胳膊肘碰了碰郗奂，问他要搜的人名字。郗奂：“郑长尉，我也试图施法搜了下，并没有发现。”

　　孟竹将两指并于额间集中精神施法，过了一会儿面露疑色：“咦？好奇怪，我明明能感觉到他的鬼魂，却召不过来……难道……他不喜欢我？”

　　郗奂却是略失落：“你若是能感应到他鬼魂，估计他多半是凶多吉少，难道……他真的已经遇害？”

　　见孟竹不解，郗奂想来人已经死了，告诉孟竹也无妨：“今早真水县郑府的下人来报案，说是他家老爷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本以为是出门做生意有事耽搁了，却不想今天他在后院打扫时，在草坪上发现了一根血淋淋的手指，那手指上戴的正是他家老爷的玉扳指，他怀疑自己家的老爷遇害，慌忙来了衙门报案。”

　　“郑家是真水县有名的大户人家，郑长尉平时也是乐善好施，不曾听说有什么仇人，捕快询问了郑府的几个下人，嫌疑人却直指郑长尉的夫人贾萍，都说听到了前几日郑长尉离府前与她的争吵。郑长尉只有一位夫人，并未纳妾，他夫人一向身子不好，他如今已快到四十了却仍无子嗣，但二人的感情是出了名的恩爱，贾萍二十几年前是真水县有名的富商贾贵的长女，那时的郑长尉还是个初出茅庐的穷小子。俩人能在一起，完全是贾萍对父母的以死相逼。郑长尉没让贾萍失望，不过几年时间，生意便做的风生水起，甚至比贾家更有钱有势，郑长尉并不似别人一样仗势欺人，对贾萍的父母一如既往的恭敬孝顺，对贾萍的感情丝毫不减，更是将挣来的钱财用在了私塾的兴建，穷人的救济，乞丐的施舍中，他在真水县的声望很高，若是真的出了事，事必会引起很大的轰动。”

　　孟竹听完想了想问郗奂道：“那你们可是问了贾萍，那日为何会同郑长尉发生争吵。”

　　郗奂面色犯难：“只说是普通的小事，过了这几天，早不记得了。”

　　孟竹不赞同：“不记得？呵呵……依你刚刚所言，俩人应该很少争吵，这才过了短短几日，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多半是在说谎……要是这样……也不排除贾萍一怒之下买凶杀人的可能。”

　　因为贾萍毕竟是贾家的女儿，又是郑家的夫人，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也不好升堂审讯她，只得将她传到衙门来，借着了解案情的名目，问她一些事。

　　孟竹和郗奂回到了衙门，孟竹自称是搜魂人，感知到了郑长尉的鬼魂，终于可以大摇大摆的随着郗奂进来了，他打量了下这衙门里面的摆设：啧啧啧～有什么好藏着掖着不敢让他进来看的。

　　贾萍一听孟竹说他感知到了郑长尉的鬼魂，一直端着的驾子突然没了，竟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怎么可能……他前几天还好好的一个人……”她哭着哭着抬起来抹了抹眼泪，整理了下妆容，又恢复了一脸平静，但明显是硬撑坚强：“我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长尉的尸体前，谁说什么我都不信！”

　　大家都呆呆的看着贾萍不知如何是好，孟竹反应了一会摇了摇头：“关键是郑长尉的尸体下落不明，他的鬼魂又不愿意出现……你……你前几日同他拌嘴，到底说了些什么，说不定对案件的进展有所帮助，你若是执意隐瞒，这衙门就这么几个捕快和衙役，一点线索都没有的像无头苍蝇乱撞，等找到你夫君，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贾萍眼睛转了转，似是觉得此事难以启齿，最后叹了口气：“说是拌嘴，不如说是打到了不可开交，我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同他却一直膝下无儿无女，我年轻时同他打拼，婚后因伤了身不得有孕，他从未有过抱怨，反而很是心疼我，直到去年，我被诊断怀了身孕两月有余，你们能体会到我当时的心情吗，长尉自然也很开心，这也算是老来得子了，我们将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一胎上……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