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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归家 ...

  •   等李悟星辰再次来到小医庐时,明媚的日光才令她才发现这小茅草屋竟然挂着“玉清观”的硕大牌匾。这看上去很滑稽,不过窦逗告诉她:玉清观本建在群山之巅,但是师祖们擅长医术,众多病患为求一方不惜翻越群山,于是师祖们特地在路边设一医庐。
      窦逗第一次驻守医庐就碰上了李悟星辰这个倒霉蛋。

      窦逗的试药结果非常不理想,经过各种草药洗礼的李悟星辰臆想和亢奋的程度不可逆转地加深了。终于这天李悟星辰不断划伤自己——因为她“看到”身上爬满毒虫,窦逗知道他应该放弃试药了。

      “所以这就是你瞒着我偷偷搞研究的原因?荒唐!”
      南绎道长冷着脸斥道,“医术不精,以人试药,这和那些炼制药人的西南巫蛊之徒有什么区别!”
      “你让她试药一个月,便是误她一个月,就是本有一线生机,现在也回天乏力了。”
      窦逗羞愧跪道:“师父教训的是,只是李悟少侠何其无辜,求师父看看是否还有补救的余地?”

      李悟星辰在一旁插嘴道:“南绎道长可不要责怪窦逗了,中了魔教的逍遥散我哪里还有什么‘一线生机’?与其白白死了,不如拿去试药。”
      无人理会她。

      窦逗继续恳求:“李悟少侠如此爱护师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纵使是一些复杂的方法,师父只要愿意一试,挽回一命也未可知!”

      南绎道长冷笑:“晚了,你要永远记住这全是你的责任,再别自以为是!”
      说完他又转过身对李悟星辰下逐客令:“一月之期已到,你即刻可以带着师父上路。恕贫道不送了。”

      ……
      回程路上牛师父一言不发,李悟星辰傍晚找店家歇脚时特意点了一坛酒,敬道:“师父大病痊愈,镖物也平安送到了,星辰当敬您一杯!”

      牛师父一饮而尽,垂眸道:“星辰,你不要怪我。”
      镖物对一个镖局有多重要你应该知道的。何况你本来就是镖局的女儿——镖人的命本就是为了镖物丧的。

      李悟星辰笑着流下泪来:“哪儿能呢,我本就是爹娘在华山脚下捡来的孤儿,养活我整整一十六年,还有什么不知足。只可惜我一点不成器,这辈子报不了爹娘师父的大恩大德了。”

      牛师父瞪大眼眶深吸一口气,颤声:“我们与魔教血海深仇势不两立,将来牛师父一定带着候跳那狗东西的头……来看你。”
      李悟星辰笑道:“甚好甚好,到时候不要忘了我最喜欢的米酒。”

      师徒二人喝得微醉就去休息去了。
      夜静更深,李悟星辰睡不着——现在一月之期已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一闭不睁就嗝屁了。无限思绪之中她突然听到有人正在敲门——看来是她臆想的病症又加重了。
      而后她又闻到一股艾草烧焦的药草味。这回她真的走下床去,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已经让她明白是谁来了。

      她推开门正要问候,却不由惊讶:“窦逗?”
      窦逗穿着一身农人的粗布短打,肩上背着一个大布包裹,看上去随时要逃跑的样子。
      他道:“我要走了,我知道一个可以救治天下人的方法。”

      李悟星辰皱眉道:“世界上没有这样的方法。”

      窦逗道:“有,但是很危险。”
      “我会救治天下人,但是现在我先要救活你,你把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喝了。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今晚见过我。”

      如果李悟星辰会这样放自己的朋友走掉,她就不是李悟星辰了。她一把揪住窦逗的衣襟:“你不要以为别人的命要比你的更重要!你如果是打算做什么牺牲,那今天休想从我这儿迈过一步。”
      窦逗别过头去:“很惭愧,是牺牲别人,一个人。”
      说完他在李悟星辰手臂上的麻痹穴位点了一下,趁机跑远了。

      牺牲一个人?这个人是谁,竟有如此神通能救治天下人?他到底是个无辜的好人,还是活该的恶人,或者干脆只是一个倒霉蛋?
      李悟星辰没有追究,她打开窦逗给的瓶子,一股血腥味冲鼻而上。这难道就是窦逗研制的新药?罢了罢了,大限将至,送佛到西,再为他试最后一次吧。

      假如,李悟星辰知道这一天就是雨花剑剑主窦逗叛道之始,她一定会拦住他的。

      【回家分割线】
      回家了!
      大剑镖局的前身乃是大大的名门正派,即使破败成了营利组织,也常常把“仁义道德”挂在嘴上。现任镖局局长李伯海就是一个极爱仁义道德的人,他从不和任何组织串通获得脏钱,碰到穷苦人家必会安置,路见不平必拔刀相助,像李悟星辰这样被捡回镖局并传授武功的孩子,至少也有七八个了。华山城哪个百姓不夸一句李伯海李局长是个大善人?
      李悟星辰打心眼里佩服自己的父亲,她也想惩恶扬善,但是她实在太贪玩而懒惰了。当命运把协助七剑维护苍生的重任交给她的时候,她手一软,丢下逃走了。

      出镖回来,李伯海秘密询问李悟星辰冰魄剑事宜。
      ……
      李伯海长叹一声:“当年黑心虎已被七剑击败,众剑主在玉蟾宫欢聚设宴,谁知余孽伺机暗算,江弟和冰魄剑主彩兔双双殒命。他们二人感情甚笃,换剑而葬。
      江弟走得太早,否则的话,今天他也要拿着这把剑重出江湖了。”

      李悟星辰遗憾道:“我是去不成了,让哥哥替叔父去保卫苍生吧。”
      李伯海摇头:“他比你还不靠谱。君子剑意在‘君子’而非血脉,明天我就召几个合适的人选回来担此重任。”

      “那最好不过!”
      李悟星辰赞道,寒暄几句,就愉快地结束了对话。这一次出镖和其他千百次一样只是普普通通的出镖而已,没有什么其他可汇报之处。当然,前提是李悟星辰没有说出自己中毒的实情——让镖局的亲友知道她的死期还要眼睁睁等待那天的到来,实在是一件过于残忍的事情。

      次日李悟星辰果然收到来自老朋友的飞鸽传书:
      “三日必归。方愿违。”

      方愿违也是镖局捡来的孤儿,和李悟星辰一起成长,因此他虽然性格冷淡,却唯独愿意和李悟星辰说上几句话。他在年轻镖人中武艺最强、做事最稳,自从正式出镖,就辗转于各项任务中,这次因为君子剑的事他终于回来了。

      当然,在等他回来的时间里李悟星辰也没闲着,她陪宁波来的舒小姐游览华山城。

      宁波舒小姐光临华山城的那天万人空巷,前来围观的百姓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人人惊叹那十八抬金丝楠木大轿、十二侍女、十二侍卫、一步铺一绸缎的排场。尤其是那轿子,不仅用料名贵,更有飞檐斗拱,下挂八个西洋琉璃灯,开八个雕花琉璃窗,窗户上坠着南海鲛人纱、东海珍珠帘。
      这轿子之高,八尺男儿随意翻跳也难触顶;轿子之大,常人整个卧房也望尘莫及。就是皇亲国戚也没有这般排场,不难猜想其中桌椅床柜,锦衣玉食,琴棋书画,消遣娱乐一应俱全了。
      这哪里是轿子,简直是移动的豪宅!围观群众交头接耳,咋舌之声不绝于耳。

      大剑镖局设宴为舒大小姐接风洗尘。舒大小姐素手一伸出轿帘,立刻有两个侍女前去扶助;绣鞋一伸,立刻有一个侍卫蹲下为之垫脚;迈步要走,又有四个侍女忙不迭铺白绸以免脏鞋。她本人一步三摇晃,堪比龟速,再加上裙摆掩饰,让人根本不能查觉她在行路。等她落座,已经过去半柱香的功夫了。

      李伯海客套道:“我早听闻宁波舒府乃是天下第一的富商义商,今日一见舒大小姐,果然贵气逼人,非比寻常。”

      舒小姐身侧的老嬷嬷一挥手帕回道:“那是自然,我们大小姐可不是那些一般的千金能比的,瞧我们大小姐头上戴的是凤凰簪子金步摇,面前垂的是西域青薄纱,肩上披的是百年产一件的淡粉珍珠衫,身上穿的是宫廷制式明黄祥云留仙裙,周身富贵逼人。
      接待我们大小姐真是你们这些江湖粗人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伯海堆笑道:“不错不错,这真是我们镖局的福气,我们必定倾尽全力让舒小姐尽兴游玩。”

      “我听说你们这里有有一家酒楼号称天下第一?”面纱下的女子淡淡道。

      李伯海拱手道:“先皇帝曾为本地西凤酒楼赠过‘天下第一’的金字招牌,甚至为了糕点六下华山。一定不会令您失望!”

      舒小姐点点头,于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又向西凤酒楼出发了。

      【天下第一酒楼分割线】
      舒小姐一进楼便道:“让你们这儿的客人都出去吧,厨师做个华山城糕点全宴尝尝。”

      “我老杨六岁从师,钻研糕点四十五年,从不怕人挑衅!”
      话音未落,厨房门前闪出一个胖汉。他昂首阔步,气势逼人,手里还拿着一把铮亮大菜刀,“只有一件事:你既然突然包场,就该替在座的客人赔偿。”

      “这点小钱我还不放在眼里。钱我付了,你只管做。”
      舒小姐轻松道,随后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众侍女为她搭起帐篷。

      等待华山城著名的糕点全宴的时间有些漫长。
      过了一个时辰,老杨亲自托着盘子出来了:“闻喜煎饼。”
      “瑞城芝麻片。”
      “太谷饼。”
      “齐县瓦片饼。”
      “徐孟封饼。”
      “宫廷杏仁糕。”
      ……
      众食客虽然没了饭菜却也不肯走,眼巴巴地看眼着一个个盘子从帐中退回,每盘都有一块糕点被咬了个小口。
      那么,这位小姐究竟作何评价?

      “我尝完了,你们北方粗米糙面实在是不堪入口。也难怪,北边物资匮乏,除了面粉就只有芝麻。
      我们宁波的水晶油糕龙凤金团水塔糕三北豆酥糖手工麻糍,个个香软可嚼。红豆绿豆枣子杏子桂花橘皮芝麻核桃桂圆,馅料五花八门,滋味多变,吃来唇齿留香。
      我有意在宁波开一间‘天下第一楼’,厨子,现在就把你们这御赐的牌匾摘了送我吧”

      一片死寂。
      李悟星辰想:如果有人发起暴/动,我就只好抢先一步假装教训这个舒小姐,实则是她赶出楼去——免得局面发展得难以遏制。
      果然食客纷纷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以为自己是谁,你说不好吃就不好吃?”
      “戴个面纱人丑多作怪,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拔剑!
      千钧一发之时,李悟星辰抽出木剑,将在舒小姐和愤怒的食客分隔开。
      舒小姐如果聪明的话应该趁机溜走了,但是她却呆若木鸡。李悟星辰也没料到舒小姐不躲不闪,一不小心剑尖就要伤到她了!

      “彭——次卡——”
      角落飞来一个碗将李悟星辰的剑打偏。李悟星辰连忙看向角落,一个戴斗笠的食客坐在那儿——他回来了!
      但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李悟星辰作势就要将舒小姐从酒楼推搡出去。

      “我们宁波舒家的鉴定,难道你们不服?”
      纱帐已破,侍女早已鸟兽作散,所有人视线直愣愣汇聚到面纱女子上。
      舒小姐巍然不动,摘下了面纱。

      “舒芙蕾?”
      “哦,我早说宁波的舒家还有谁,果然是舒芙蕾。”
      “江湖俱传面生黑斑,果然是她。”
      ……
      天下第一富商宁波舒家,富可敌国,暗持朝野,本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此户人家对于食物之挑剔更是人人茶余饭后之谈。
      但是不曾听说舒芙蕾的人,包括李悟星辰,目光更是灼灼地烫在她脸上:舒芙蕾长着肉嘟嘟的包子脸,和那目中无人的做派极不搭调。但是,她嘴边有大块黑印,看上去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再加上她整张脸遍布麻子,看上去像个粘了芝麻酱的芝麻大饼。

      舒芙蕾无视那些眼神和议论,昂首挺胸地指挥两个侍卫拆卸金字招牌,待到招牌卸下她便转身准备走了。众人敢怒不敢言,纷纷噤声,一半的人是碍于舒家权势,另一半的人则仍然盯着她的脸看个稀奇。

      这时一声暴喝,是那个厨子老杨,他热泪满面,虎目圆瞪,一副激动难抑的架势。
      “十年前因为糕点太甜……杀了宫廷糕点师傅的舒观月,是你什么人!”

      “腌臜,我姑姑金枝玉叶,贵妃之尊,岂会记得什么时候杀了什么制糕点的奴才。”

      “老杨!住手!”老客人痛心疾首。
      “啊!!!”食客惊呼四散。

      只见这个大汉涕泗横流,毫无章法,拎着刀追着舒芙蕾砍去。“老爹天上有眼,儿今天给您报仇啦——”

      李悟星辰立刻拿起木剑格挡,她不杀人,对面那人却要杀她身后的舒芙蕾,她如何护得住?竖剑,斜剑,横剑,木剑上砍痕是一道叠加一道,李悟星辰满头大汗,她只希望拖延时间,舒芙蕾赶紧跑出楼去。
      这样既不伤害舒芙蕾,也不伤害杨师傅。

      可是舒芙蕾和上次酒楼暴/动一样,就像是个傻子,傻透了顶,就站在那里,若无其事地看身前李悟星辰两人对打。
      “舒芙蕾你娘的傻子!不跑你站在这儿干嘛?”

      “呲!”
      混乱之际,斗笠剑客突然飞身出剑刺伤了杨师傅。
      现在舒芙蕾不需要跑了,她得意地扬声,指使着斗笠剑客:“我要你杀了他!天塌下来我顶。”

      舒芙蕾在等那个斗笠剑客杀人,这就是她游走各地的底牌。可是李悟星辰没有等,因为她已猜到方愿违这次的任务多半是护送舒芙蕾游历,保全平安即可,他是万万不会听命舒芙蕾伤害华山城百姓性命的。
      因此当方愿违一剑刺死杨师傅的时候她已经来不及了。

      她根本没想过这样结局。
      她过早收起木剑,负手观战。
      所以她迟了。
      所以她只能像个傻子任由热血溅在她脸上。

      “老爹!”
      杨师傅死了。

      【李悟星辰无法面对方愿违,但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释然了】
      【君子剑的角逐导致了华山城的覆灭,李悟星辰开始了流浪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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