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悟君子剑》李悟星辰

3、窦逗治大病

　　李悟星辰策马狂奔，急于在众乡野村落中分辨出牛师父医庐的所在。

　　孤身一人往来千里，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果真不怕吗？异乡异客，初出江湖，难道不会迷路，不会饥寒，不会被恶人盯上吗?果不其然，李悟星辰没走多远，就察觉风吹草动，她想必定是魔教发现了她的踪迹，打算赶尽杀绝！
　　她被吓得一哆嗦，也顾不得寒风刺骨，狠狠鞭策识途老马，一刻也不敢松懈地往前跑。水也未喝一口，草也未尝一口，老马不知这样卖命多久，路过一片旷野坟茔时终于精疲力尽，撒泼打滚连人带马摔进了累累松柏中。

　　“啊！！”
　　李悟星辰打小最怕鬼，因为阿娘经常逗她说她是从坟地里捡回来的孩子，要是不乖就把她扔回坟地，让鬼怪把她抓去。她怕死坟地了，她怕鬼！
　　这一摔摔得不轻，黑暗中李悟星辰感到自己头脑晕晕，眼冒金星，可她哪里管得了这些，一心想要连滚带爬离开这个可怕的大土坑。抱住树干，撑起身子，刚要抬腿迈步，脚下忙乱不知道被什么绊住，李悟星辰又狠狠摔了个四脚朝天。

　　她慌忙回头查看，天啦，是鬼!真的是鬼！看这长长的指甲，是不是聂小倩话本里的千年黑山老妖婆？看那两团幽蓝泛绿的鬼火，岂不就是那老妖婆的眼睛？李悟星辰忙往后爬了几步，怎料霎时狂风大作，那两团鬼火竟冲着她的方向摇摆不停。天啦，真的是老妖婆追过来啦！

　　李悟星辰心脏狂跳，一会儿准备立刻逃命，感觉自己身轻如燕，一阵风就能把自己吹出十万八千里；可是跑不了一会儿，又想起自己乃是天下无双的君子剑主，顿感自己力能扛鼎，剑劈华山，斩妖除魔不在话下。于是她抽剑对松柏丛中胡乱砍打起来，把松柏祸害得片叶不存。
　　终于她“使不完”的力气也使完了，天也蒙蒙亮了，再也没有什么鬼神。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瘫倒在尘土中。

　　……

　　李悟星辰真是运气好，她再睁眼时竟然好端端躺在茅草屋的床上了。
　　房内空无一人，但药材香气骗不了人，看来自己必定是被路过的好心大夫救治了。如此恩德必当重谢！李悟星辰满怀敬意地想着，翻身下床，三两步跑出屋外寻找主人去了。
　　她刚出门就被一声熟悉的呼喊打住了。

　　“李悟少侠，你尚未痊愈，还是回去静养吧！”
　　这熟悉的童声——来者不是老朋友窦逗，还能是谁？李悟星辰四处打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现在所处之地正是那夜路过的医庐！而救治她的人，也是身后这个小道士！这是多大的幸运，多大的缘分呐！

　　好家伙，这小茅草屋竟然挂着“雨花观”的硕大牌匾，看上去滑稽万分！不过窦逗告诉她：雨花观本建在群山之巅，但是师祖们擅长医术，众多病患为求一方不惜翻越群山，于是师祖们特地在路边设一医庐。
　　窦逗第一次驻守医庐就碰上了李悟星辰这个倒霉蛋。

　　李悟星痕在雨花观住了整整一个月，吃药吃了整整一个月，发疯发了整整一个月，在此期间已经和窦逗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总的来说，李悟星辰认为窦逗是一个天真烂漫、医者仁心的小朋友，加上其师父乃是一代严师明师，有朝一日窦逗必然会接过衣钵造福一方百姓的。
　　可惜如今的窦逗医术并不成熟，他的试药结果非常不理想——经过各种草药洗礼的李悟星辰臆想和亢奋的程度不可逆转地加深了。终于这天李悟星辰不断划伤自己——因为她“看到”身上爬满毒虫，窦逗知道他应该放弃试药了。

　　“所以这就是你瞒着我偷偷搞研究的原因？荒唐!”
　　老道长冷着脸斥道，“医术不精，以人试药，这和那些炼制药人的魔教外道有什么区别！”
　　“你让她试药一个月，便是误她一个月，就是本有一线生机，现在也回天乏力了。”

　　窦逗羞愧跪道：“师父教训的是，只是李悟少侠何其无辜，求师父看看是否还有补救的余地？”

　　李悟星辰在一旁插嘴道：“南绎道长可不要责怪窦逗了，中了魔教的逍遥散我哪里还有什么‘一线生机’？与其白白死了，不如拿去试药。”
　　无人理会她。

　　窦逗继续恳求：“李悟少侠如此爱护师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纵使是一些复杂的方法，师父只要愿意一试，挽回一命也未可知！”

　　南绎道长冷笑：“晚了，你要永远记住这全是你的责任，再别自以为是！”
　　说完他又转过身对李悟星辰下逐客令：“一月之期已到，你即刻可以带着师父上路。恕贫道不送了。”

　　……
　　回程路上牛师父一言不发，李悟星辰傍晚找店家歇脚时特意点了一坛酒，敬道：“师父大病痊愈，镖物也平安送到了，星辰当敬您一杯！”

　　牛师父一饮而尽，垂眸道：“星辰，你不要怪我。”
　　镖物对一个镖局有多重要你应该知道的。何况你本来就是镖局的女儿——镖人的命本就是为了镖物丧的。

　　李悟星辰笑着流下泪来：“哪儿能呢，我本就是爹娘在华山脚下捡来的孤儿，养活我整整一十六年，还有什么不知足。只可惜我一点不成器，这辈子报不了爹娘师父的大恩大德了。”

　　牛师父瞪大眼眶深吸一口气，颤声：“我们与魔教血海深仇势不两立，将来牛师父一定带着候跳那狗东西的头……来看你。”
　　李悟星辰笑道：“甚好甚好，到时候不要忘了我最喜欢的米酒。”

　　师徒二人喝得微醉就去休息去了。
　　夜静更深，李悟星辰睡不着——现在一月之期已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一闭不睁就嗝屁了。无限思绪之中她突然听到有人正在敲门——看来是她臆想的病症又加重了。
　　而后她又闻到一股艾草烧焦的药草味。这回她真的走下床去，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已经让她明白是谁来了。

　　她推开门正要问候，却不由惊讶：“窦逗？”
　　窦逗穿着一身农人的粗布短打，肩上背着一个大布包裹，看上去随时要逃跑的样子。
　　他道：“我要走了，我知道一个可以救治天下人的方法。”

　　李悟星辰皱眉道：“世界上没有这样的方法。”

　　窦逗道：“有，但是很危险。”
　　“我会救治天下人，但是现在我先要救活你，你把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喝了。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今晚见过我。”

　　如果李悟星辰会这样放自己的朋友走掉，她就不是李悟星辰了。她一把揪住窦逗的衣襟：“你不要以为别人的命要比你的更重要！你如果是打算做什么牺牲，那今天休想从我这儿迈过一步。”
　　窦逗别过头去：“很惭愧，是牺牲别人，一个人。”
　　说完他在李悟星辰手臂上的麻痹穴位点了一下，趁机跑远了。

　　牺牲一个人？这个人是谁，竟有如此神通能救治天下人？他到底是个无辜的好人，还是活该的恶人，或者干脆只是一个倒霉蛋？
　　李悟星辰没有追究，她打开窦逗给的瓶子，一股血腥味冲鼻而上。这难道就是窦逗研制的新药？罢了罢了，大限将至，送佛到西，再为他试最后一次吧。

　　假如，李悟星辰知道这一天就是雨花剑剑主窦逗叛道之始，她一定会拦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