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
-
一连几天何思沅都在做噩梦,梦里全是吃人的妖怪。她睡得不好,脸上自然憔悴。
“可是身体不舒服?”饭桌上何福生停下筷子问何思沅。
“她能有什么不好,爹你可不能偏心太过了啊。”说话的是何光耀,何思沅的二弟。
小妹何思慧撇撇嘴,一双眼睛打量着何思沅故意放大了音调:“就是,整天好吃好喝的供着,还能给她供出病来不成?”
“好了,吃个饭也不得消停。”何福生脸色一垮。
苏曼抬眼轻轻看了一眼何福生,然后慢悠悠放下碗,随后有人给她递上擦嘴的巾子,她在嘴边点了点道:“沅沅可是在怪母亲乞巧节不让你出门在家抄祖训一事?”
何思沅低下头道:“沅沅不敢。”
“虽说那天是你生母忌日,可那天街上人多,你又犯了错,我不得不罚你,不然你弟弟妹妹会有怨辞,你是不知道母亲的难处。”她说的凄然,面上全是一副为难的神色。
何思沅叹了口气,苏曼的话里话外全是凸显自己有多不容易,她爹是个没脑子的,果然一听立马就对何思沅抱怨道:“你多体谅体谅你母亲吧,她也不易。要是真的想你娘了,在府中给她烧些纸钱便是,没有必要去放河灯,桥上人挤人的万一出什么事了就不好了。”
“姐姐哪是想去放河灯啊,她分明就是想去玩,说什么思念娘亲都是假话,娘,姐姐这是在怪你呢。”何思慧插话。
苏曼眯起来的眼睛里藏了些算计:“是吗?那天我不该拦着你的。”
何思沅听着这些话,脸色越发苍白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全成了她的不是?
她气色不好,苏曼怕何福生心里不舒服从而维护何思沅,那她谋划的事情可就泡了汤。于是放弃了继续挑何思沅的不是,只让她回去好好休养,饭不必去大厅吃,每日早晨的请安也免了。
何府有片湖,何思沅最喜欢里面颜色各异的鱼,没事的时候也喜欢跑到湖中心的凉亭上发呆。
不得不说这何家虽四处充满了挤兑,日子过得不自在,但里面的景儿是好的。
亭台、楼阁、假山、回廊无一不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何思沅坐在圆凳上,手里捧了一本话本在看。面前的桌子上放了几碟精致的小点心。
微风拂过,额上的碎发轻轻摆动。
“小姐,金家小姐今儿来了帖子,约您后天一同去游湖呢。”宝笙把手里的拜帖递给何思沅。
“元宝回来了?”何思沅翻开帖子,看了看。
宝笙答道:“来送帖子的小厮说元宝小姐昨天回来的,给您带了北漠的礼物,我让小丫鬟放屋子里去了。”
何思沅笑了笑。
金元宝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她家在宣州城里是开镖局的,头上五个哥哥,她是最小的那个。金家好不容易得了个姑娘,巴不得她知书达理,不要像那几个混世魔王一样。
可这金元宝不是个安静性子,她心里一直有个大侠梦,希望有遭一日仗剑走江湖。她爹娘不许她习武,她自己就偷偷摸摸跟着镖师学。练武这东西还是要看些天赋的,金元宝没有,她只有一股子倔强。
在镖局比武的时候扮了男装,她那时候身量小,脸上涂得乌漆嘛黑,镖局的人都是些大老粗在她几句话的挑唆下动了怒,也不去细想是谁了。
那镖师是个老江湖了,几招过后才发觉是人人宠爱的小姐。
许是心里对金元宝的爱惜,镖师没有第一时间拆穿,手里也没有半点放水,金元宝硬是在比武台上坚持了半盏茶的功夫。
后来得知这件事以后金家老爷便默许了金元宝学武。
早几年就求着她三哥带她去走镖,一直到前段时间这个心愿才算是了了。
“她啊,一定会有说不完的话要说,我这耳朵怕是受不住。”何思沅合上帖子,抬起头来,眼睛里带着内敛的笑。
“元宝小姐知晓您这么说,肯定要哭的。”
“她哪会哭?练武的时候受那么多苦都没见她眨眼,又怎么会因为我这几句话而掉金豆子呢。”何思沅站起来,无奈地看着偷笑的宝笙。
宝笙眨眨眼:“反正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整日捧着这话本看人都快闷坏了。”
“回去吧,这天要下雨了。”何思沅说完先走出了亭子。
她刚踏进门,就看见守在门外的丫鬟宝月,她是苏曼生边的人。
“母亲可是来了?”何思沅问。
宝月福了福身子答:“夫人刚到。”
何思远点点头,心里大致对苏曼的到来有所知晓。
无非是怕她出去跟金元宝乱说,惹得那位大小姐不快活,带着人来砸场子罢了。
金元宝是出了名的小魔头,她有一次翻墙去找何思沅玩,看见她在洗下人们的衣裳,气不过何思沅受此委屈,一怒之下带了十几个壮汉打进了何家大门。
大概也怕会给何思沅带来不好的名声,金元宝进何家大门时对外宣称苏曼在珠宝店里偷了她的簪子。她这是来找回场子来了。
金元宝是出了名的魔头,金家又不好惹,苏曼只好咬碎牙齿咽下了这口气。别看金家只是开镖局的 ,可是人家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在宣州城里势力庞大,要想捏死一个何家虽是废了点功夫但也不是不可以。
前段时间金元宝跟着她大哥去了北漠走镖,一走就是大半年,没了金元宝护着,苏曼就想方设法给何思沅找不痛快。
现在金元宝这个小魔头又回到了宣州城里,苏曼自然是怕了。
这不刚一进门苏曼就站了起来,脸上略带着局促道:“我还说让宝月去寻你呢,这天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你身子骨弱可不要着凉了。”
何思沅抿了抿嘴角,单从面上表情看不出喜怒,她看着苏曼那张脸有些反感。
虽是三十左右的年纪,可苏曼会打扮自己,是以瞧上去倒要比实际年龄小上几岁。苏曼的好看透露着一股刻薄,她的眼睛是双向上挑起的狐狸眼,颧骨又很高,从面相看就知道何家的夫人是个不好相与的。
“母亲找我何事?”何思沅坐了下来,把手里捏着的话本连带那张拜帖递给身后的宝笙。
苏曼的目光随着何思沅的动作一直在移动,过了一会儿她才说话:“金家那小霸王回来了,说是约你去游湖,你…”
她的话说到一半又止住了,脸上带着惶恐不安。
何思沅理了理衣裳不看苏曼:“母亲有话就直说吧。”
特意表演给何思沅看,结果她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这个表演也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苏曼定定看了一眼何思沅,收了脸上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我知道前段日子你受了气,委屈你了,可错了就该罚不是?”
“是,母亲说的对。”何思沅的视线一直落在房间里的绿植上。
何思沅这样,苏曼一时间也不好从言语上打压她,她精明的眼睛转了转:“沅沅,母亲知道你的苦,可人总要向前看不是,你年纪也大了。前段时间孙媒婆过来给了我一本画册子,我瞧着钟家的那个后生不错,又是个秀才。”
何思沅看着苏曼,细细琢磨起她的话来。她的脸上全然没有半点女儿家该有的娇羞,平静的好像苏曼与她谈论的过是今天吃什么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全凭母亲做主。”
自古以来女子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挑选的道理,争也没用。
苏曼也不着急,她喝了口茶水:“本来啊我还想找日子跟孙媒婆说一下,看后天能不能找个机会让你们见上一面。可是金家那丫头又约了你出去,那就改天吧。好歹我们何家算得上是个大户人家,你又是被你爹捧在手心的娇小姐,要是就这样把你盲嫁过去你爹怕是会怨我的。”
何思沅没什么表情的笑了笑,说是见面只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她要是不满意这门婚事苏曼难道就会打消把她嫁出去的念头了吗
苏曼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希望何思沅听话,婚姻大事可攥在她手上呢。
“夫人是怕小姐心中有气随口乱说不曾?”冷不防何思沅身后的宝笙开了口。她平时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这会儿开口已是下了大力气。
何思沅脸色大变,赶在苏曼之前发难:“宝笙!”
她看看面色不快的苏曼又说道:“母亲切莫见怪,这丫鬟平时被我宠坏了。”
苏曼铁青着脸一时又不好发作,只好恨恨道:“你这样迟早会把她惯出毛病来,不如交给府里教规矩的刘嬷嬷管教管教,免得以后给你招来什么麻烦。”
宝笙是何思沅亲生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路上捡的一个小丫鬟,从小就跟着她,两人的主仆情谊更是不用说。她平时最是谨言慎行,怕给何思沅惹麻烦,今天会突然开口想必是积攒的怨气爆发了。
何思沅不常出门所以不知道,那钟家那秀才快四十了,死了两个老婆,虽是挂着秀才的名头但实际上是草包一个。
要把小姐嫁给这样的一个人,宝笙怎么能不怨?
“母亲果真是如宝笙所说的那样想的?不然怎么反应这么大我是什么样的人母亲难道不清楚?我好歹还在何家,母亲这样做着实令人心寒呐。”何思沅清亮的眸子里染了三分嘲讽,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苏曼。
苏曼好歹也比何思沅多吃了几碗饭,后院里女人争斗的事情也看过不少,心思城府要比何思沅深。
“你年纪小,切莫听信了别人的话。这丫头我瞧着不像是个良善的,可要早早打发出府才好。”苏曼大概是心思被人戳破,面上的不快越来越明显。
“母亲说的是,可是宝笙是我娘留给我的,她跟了我这么久,也还算尽心尽责,就算了吧。回头我再罚她些工钱便是了。”何思沅看着苏曼,她垂下眸子似乎是在妥协:“母亲不必忧心,沅沅自有分寸。”
苏曼听得这话当下也不好为难何思沅,她看了一眼何思沅身后的宝笙,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何思沅心头一跳,她注意到苏曼太阳穴边爆出来的青筋,显然是对何思沅这样处置丫鬟心怀不满。
“沅沅既然心里有数,那我也不便多言。”苏曼站起来微昂着头带着宝月施施然走远了。
看着苏曼越来越远的背影,何思沅垂眸端着茶,掀开盖子吹了吹浮起来的茶沫子。
宝笙知晓今天犯了错,走到何思沅面前猛地跪下来梗着脖子道:“宝笙知错。”
何思沅问:“那钟家公子是个什么人?你说与我听听。”
宝笙答:“是个四十多岁死了两个婆娘的穷酸秀才。”
何思沅手里的茶杯脱了手,砸在地上,茶渍弄脏了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