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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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一夜，临之起早收拾屋子。只听房舍之中安安静静，没一丝人声。自觉忧愁烦恼，一层不了，一重又添。昨夜老婆婆的言语行止，又过于骇人，神思恍惚，一碗热粥泼在地上，碎瓷遍地，狼狈不堪。
李剑舟听得响动，只苦于身上不能动弹，大声叫道：“师妹，你怎么了？”临之叹了口气，寻了扫帚将碎瓷片扫了干净，将一切擦得妥当干净，这才走进房中，脸色焦黄，一见李剑舟之面，又想起师姐梦中告诫，神色更是酸苦难言，双手交握，坐在他身边：“没什么事，打了碗了，你再等等，我再去给你盛。”
李剑舟一双眼盯着临之，伸手握住临之左手，临之身上一颤，一把甩开了他手，坐在一边，咬着下唇，眼神又是凄苦，又是迷惘：“师哥……你……我，我把你当做亲兄长一般看待……我们以后只是这样斯斯文文的说话……放得尊重些。”
李剑舟闻听此话，瞠目结舌，心中慢慢想到：“原来昨天夜里，是因为我亵渎了她，她才哭的那样伤心，可我一直睡得昏昏沉沉，糊糊涂涂，难不成是说了什么梦话轻薄了她？”
又道：“师妹，我不懂你的意思。难道师哥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吗？至于尊不尊重，我向来也把你当我的亲妹子一般看的，这什么尊不尊重，什么斯斯文文的说话，我可全然的不明白。”
临之心中一沉，说不上是苦是甜，是悲是喜，一双清水眼睛怔怔地凝视着李剑舟，好半日才道：“师哥向来待我们几个女孩儿都不错，这没得挑。是我这些日子夜里难以安眠，心中总是胡思乱想的缘故。”
李剑舟轻声道：“那为什么？”临之回过头去，李剑舟便只能看见她纤纤细嫩的后颈，乌黑蓬松的秀发，心中不由得痴了。这痴念一起，迷迷蒙蒙之中便觉一双绣鞋在眼前晃来晃去，连忙用力咳嗽几声，遮掩过去。
临之这时才慢慢回头，决意不告诉李剑舟梦中所见，只拣昨夜里老婆婆的故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李剑舟端详临之魂不守舍，言语断断续续，只言片语，说得索然无味，不是平时那副笑语吟吟的情态，便道：“师妹，江湖凶险难测，前路未必安稳太平，你若是害怕，等我伤势好了，你就偷偷潜回师姐身边去罢，别跟着我甘冒大险。“
临之尚未开口回答，只听李剑舟腹中咕的一声，临之这才转悲为喜，展颜一笑：“你饿了，我给你盛粥去。”
刚刚跨过门槛，只听一阵男孩哭声越来越近，哭得撕心裂肺，痛楚无匹。老婆婆隔着门扉喊道：“快出来，给老婆子搭把手。”
临之启了门闩，见老婆婆身后背篓之中装着满满一筐草药，怀里抱着个男孩子，这孩子约莫五六岁，穿一身青衣长裤，只是裤腿高高的挽了起来，露出一片红肿水泡，便如同受了烫伤。临之接过背篓，老婆婆抱着孩子进了里屋，对临之吩咐道：“去柜子前，给我拿刘寄奴来。“
临之忙开了百子柜，取出一味刘寄奴来，老婆婆接了过来：“取剪刀来给我，还要研钵，还有，去厨下给我取香油。”临之忙得团团打转，待得这几样东西预备完全，老婆婆便用剪刀将刘寄奴剪成细节，在钵中一点一点研细，她虽年纪大了，弄起医药之事，却还是熟极而流。过了半晌，又叫临之：“去屋子外头抓两只鸭子，取了鸭翎来给我。”
临之听得半懂不懂，心想：“这治病治病，怎么要起鸭子羽毛来啦，想是她年纪大了，有些犯糊涂。”心中如此想着，脚步便不动。老婆婆瞥了临之一眼，语气又是一副凶恶模样：“还不快去！”
临之无法，只好走到院外，回头向房内看了一眼，腹诽起来：“要不是师哥的伤一直没痊愈，我们两个早已走了，何必留在这里受气。”这园舍之中虽养着几只小鸭，却都甚为灵性，见人走近，便扑棱棱一振翅膀飞得远了。临之哭笑不得，另想主意，挪了两只竹筐来，将四下围住，又取了一条小鱼，远远抛在一旁，作为诱饵。
自己则悄然隐在一旁，那小鸭见有食吃，四下张望了张望，又用喙慢慢梳理了一回光亮的羽毛，这才大摇大摆踱上前去，分食小鱼。
临之看准机会，敛声屏气，小心翼翼上前，一掌斜出，掌风轻扑，那竹筐便忽地张起，兜头将鸭子盖了个严严实实，那鸭子嘎嘎大叫，只怕自己做了案板上客。
临之盈盈一笑，将小鸭抓在手里，那小鸭挣动得更是厉害，不时用尖喙去啄临之，临之反应虽快，却也给它啄中了几下，扑棱棱掉了一地羽毛，临之拾起几片鸭翎，手上一松，那小鸭一溜烟跑得远了。
临之回到房中，老婆婆又到厨下捣了糯米浆，一面扶起这小男孩来，一面轻轻给他上了药，这药方却也真奇特，敷在患处，看这小男孩的脸色，却好像没什么疼痛。临之不明药理，不知道这方子究竟好不好用，更何况这老婆婆的神智忽而清醒，一会儿却又糊涂，经她手开出来的方子究竟有没有用，实在难说。①
临之还未想完，突然“啊哟”一声，想起李剑舟还躺在床上，等她盛粥给自己吃，忙一溜烟跑着去了。
此后又过三日，李剑舟的伤势终于痊可了十之八九，能够下床走动，生活一应自理，亦不需临之服侍。倒是这小男孩的伤势一日赛一日重了起来，水泡渐渐转为浅紫色，痛楚也强了起来，常常痛得食不下咽，梦不安寝。老婆婆也是心如火焚，翻遍医书典籍，寻求应对之法。
到这日夜里，小男孩痛得大声哭泣，脸上也渐渐浮出紫气。老婆婆在灯下细看，但见他伤口之处肿的越来越高，她行医多年，从未遇见过这般诡怪症候，三人都是一筹莫展，耳听得窗外树叶窸窣，一道黑影从树间穿行而过，纵声长笑：“老太婆，原也有你不知不能的，我姓常的，终究是胜过了你，你服不服气？”
老婆婆垂下眼睛，一声冷笑，对答道：“歹心弄毒，如何堪称医家？”临之听得来者语气不善，向墙上取下了佩剑，握在手中，静观其变。
院中之人一阵怪笑：“你大慈大悲，快把这男孩儿的伤治好了吧？“言语之中，尽是讥讽之意。老婆婆面上微烫，对着窗外大声笑道：”姓常的，咱两个人互相较劲了这些年，我学的是治病救人的医术，你却误入歧途，尽钻研迫害旁人的毒术。好，你要比，老婆子陪你玩玩，你又何必拉扯上别人的性命？想来前次的“仙人醉”，也是您的手笔罢？“
院中之人吐了一口唾液在地上，语气怒不可遏：”老太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什么用医用毒？你也不用和我拉扯那么些，你就说，我姓常的，是不是胜过了你这个糟老婆子？“
老婆婆呵呵一笑：“阴谋诡计，何足挂齿。今日也是你命当如此。”说完，向临之使个眼色。临之想了一想，随即开口道：“二哥，这个老头儿可太不把咱们金针柳氏放在眼睛里了，居然敢暗中加害于你，你说怎么办？”临之一边说，一边向李剑舟眨了眨眼。
李剑舟方知她假借柳家的声誉震慑院中之人，也亏得他与柳行云相交，不然定要不知所措，接口道：“该给他点颜色看看才是。”临之向李剑舟做了个手势，要他拿茶壶斟了满满一杯热茶，又指了指窗外：“正是，常老，我们敬您一杯茶吧。”李剑舟不精于暗器之术，面露难色，看向临之。临之又向他眨了两下眼睛，示意他把茶杯掷出去。
李剑舟把心一横，手上用力，茶杯脱手而出，但他到底不是暗器专精，虽能掩人耳目，在暗器上的造诣却比真真正正的柳二公子差出许多。因此这一杯热茶虽破窗而出，却失去了准头。与此同时，临之按住剑柄，从窗里跃了出去。剑舟此时方知，临之要他掷杯，原是要行声东击西之策。
临之破窗而出，身影飞动，按住了常闻道的肩膀，一把长剑贴在他颈处，临之故意借夜色遮蔽面貌，一面厉声恐吓：“教出了解药！不然杀了你！”常闻道武功虽是平平，然而混迹江湖久了，隐隐看出眼前这小姑娘的服色远非名门闺秀的妆扮，大约是狐假虎威而已，并不放在心上：“呦，小丫头年纪不大，气势摆得倒足。我今儿明白告诉你，就是再有十个你，我也不怕。”说着右手微动，一个绿色小瓶摔在地上，红色药粉撒得遍地，一阵奇香扑上脸去。
临之手上加了力气，剑锋便增一分力气：“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常闻道微微一笑，挺了一挺头：“那你来啊，照这儿招呼，可千万别留手。”临之气得狠了：“你，你混账！”
常闻道笑道：“本来嘛，这事儿啊是我和老婆子的恩怨。你说你，非要来插一脚。怎么着？想当大侠啊？你还嫩了点儿。”
常闻道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衣服：“反正，你要杀，我伸脑袋给你。但你可得想清楚喽，你这一剑下去，解药可就没咯。死的当然不是你，是那个男孩儿。你要不杀，也成，我常闻道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去跟老婆子说，让她把书给我。一手给书，一手给解药。怎么着？这买卖不亏吧。”
“书？什么书？”
“你问她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0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