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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   及至掌灯时分,临之一进屋中,便闻得茶香幽幽,沁入心腹。不由交口称赞:“好香,是卫师哥在烹茶么?”
      临之挑帘而入,果见三人席地而坐,卫青崖正取了青瓷茶杯斟茶,顾璎另取了一个小巧的白瓷杯自斟自饮。
      卫青崖回头笑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你这丫头赶得倒巧。”
      临之先福了福身子,向李剑舟道:“不是说好了一起来么,你倒先来吃茶了。”
      李剑舟忙也站起身来,回了一礼,口中先称:“不敢。”
      烛光幽微之下,他却只穿了一身家常的素净蓝衫。只是胜在姿仪俱好,如修竹迎风挺立,不折不弯。他自小养在卫青崖身边,日日耳濡目染的都是些至圣先贤的道理,又熟读诗词文章,是以风度卓然,与众人不同。
      临之一愣,她原本惯于与人斗口,却绝非有意挑剔旁人不是。她本没料到李剑舟气度儒雅,说话行事皆是一本正经的做派。如今他这般回答,倒好像自己有意刻薄了一般,不觉脸上发红,挨着顾璎坐下。

      卫青崖先斟了一杯茶,递给李剑舟,又斟了一杯,分给临之。
      临之借着烛火细看,才见杯身细细镂刻了一枝梅花,又看顾璎的杯上,宛然是一捧兰草,卫青崖的杯上,是一朵秋菊,杯后还刻着两句陶元亮的诗文,写道是: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①
      只有李剑舟用的是家常旧物,疑惑道:“怎么他的杯子用的这么旧了?”

      顾璎接口道:“这一套杯子原本是四个的,按梅兰竹菊四样雕刻而出。你小时顽皮,我和你师哥拘你不住,有一日你到书房里来混闹,把那刻着绿竹的杯子摔破了。你师哥爱惜旧物,就收了起来。我今日打点东西看见,心里很喜欢,就拿出来用了。”

      临之心中不免懊悔,心中思量:若是我们大家都用一样的杯子喝茶,也没什么说的。偏偏只有他的和我们不一样,他若不在意这些微末小事也还罢了。倘若他留心起来,也要想我们有意苛待于他了。当即将自己所用的杯子换了他的来,李剑舟原不在意这些小事,但随即想到临之的心意,也就接了下来。

      顾璎看在眼中,不免暗暗赞叹临之心细。从一边取出一封书信递到剑舟手中:“这是你卫师哥亲笔所写,劳烦你与临之务必亲手递到柳家老夫人手上。这其中路途遥远,却万万不能有何损伤,你与临之,更加不可私自拆开,懂得了么?”

      剑舟郑重接过书信,点了点头:“请师姐放心。只是我有疑惑,请师姐解惑,才好赶路。“

      顾璎答道:“这柳家的老夫人原本也算得上女中豪杰,暗器功夫独步天下。柳家男子多病,往往英年早逝。这位老夫人膝下有两个儿子,没一个活过了四十岁,所幸媳妇辈中却不乏精明强干的。或精于持家,或通晓武学,竟也将柳家撑了起来。从前师父在时,倚靠一手精妙剑法独步武林,曾在澜州与这位老夫人有过一面之缘。二人一见如故,十分投契。后来师父临别时,柳老夫人便允诺,倘若日后她有什么危难,柳家的人总不会置之不理。只是往后一别多年,彼此不通来信。况且师父在时,心气极高。柳家门庭煊赫,总是不便去高攀的了。“

      临之听得入神,想到柳家三子,尽皆早亡。即便这位老夫人的武功如何出神入化,总也免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寂寞伤心,想来定然是两鬓斑白,风烛残年的形貌了。
      顾璎还欲再说,却见天边一轮圆月皎皎澄明,知是天色已晚。便向他二人道:“你们回去睡罢,明日一早就下山去,到渡口乘船。”
      二人又行礼退出屋去,夜风一吹,临之但觉心中说不出的怅然,不由得快走几步,和李剑舟并肩而行。走了一忽儿,又听得山中隐隐悠悠传来笛声,那笛声幽幽咽咽,荡入心腑,直欲令人落泪,其中忧愁凄凉,却是不必说了。
      临之打了个颤,低声向李剑舟道:“这是丁师妹在吹曲子么?”李剑舟也不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回身将自己的外衫脱下,递到临之手中:“你披一会儿吧,到了地方再还我不迟。”临之心中顿感温馨,也不推辞,将外衫裹在身上:“丁师妹年纪虽小,心思却深得很,谁也说不出她的心事,偏偏她自己又爱吹这些忧伤的调子,日子久长,可要闷坏她啦。”

      李剑舟点了点头,忽然向她道:“你害不害怕?”临之笑道:“我有什么好怕?”她这一句答得甚是自然,显然是出自肺腑之中,绝没半点掺假。
      当是时,月光如练,轻轻罩在临之脸上,她本自容貌清秀,经月光微微一映,更添了几分柔和之色,她低下头,抿了抿耳边几缕碎发,低声向他道:“大不了……大不了是个死字罢了。”她声音越来越低,李剑舟便知她虽然生性豪迈自然,于这生死之事却也是全然不懂。忽然伸出手来,在她脸上轻轻一拂,临之不免后退两步,脸上露出惶惑之色。

      见他轻轻摊开掌心,手掌之中赫然躺着一根乌黑秀发,方知她的面颊上沾了一根秀发,这轻轻一拂,原本是为了替她取下秀发,不觉出了口长气,渐渐安下心来。李剑舟想到顾璎对临之爱护甚深,若是这次外出,临之有何损伤,师姐不免又要伤损心神。

      当即下定决心,无论遇到什么艰难困苦,危难险要之事,自己总要尽力护她平安无事,方不损同门之情。如此心中打定主意,眼光也坚定起来,心中暗暗对她说道:你不要怕,我保护你。

      临之走在他身边,只觉得他眼光定定的望着自己,只是不晓得心中想到了什么事。

      忽然心中一动,心中暗想:他必然是想到我们这次出门,跋涉千里,不知有什么困厄艰难,况且是否能够夺回宝剑实是未知之事。卫师哥又不似顾师姐那般,收了许多门徒。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卫师哥或许还承望他传承自己的衣钵。倘若他有了什么危难,卫师哥岂非便要痛断肝肠,我当要一力护持与他才是。

      这二人并肩徐行,心中却因偶发之念想到一起,不可不谓是心有灵犀了。二人走了一段,远远望见几点灯火。临之解了外袍还在剑舟手中,微笑道:“多谢你啦。”剑舟摇了摇头,看她转身走远,这才转身将衣服重新披上,走入夜色之中。

      临之推门而入,一眼瞥见烛火幽幽下,崔翎儿一手举着菱花镜,一手取了梳子慢慢的梳头。
      她年纪与临之相若,不过略小几个月。但已然出落得窈窕端丽,眉目之间却透出几分男子英气,顾盼之间,已不是小女儿的神态。临之轻轻的走了过来,悄悄揽上她双肩,用气声在她耳边悠悠吟道:“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②
      崔翎儿忽的一惊,忍不住用木梳打她手背:“你又胡说。”

      临之只是一笑,混不在意。脱了鞋袜,半跪着在崔翎儿身后,细细给她梳头。崔翎儿的头发原本又黑又长,只是分叉极多。临之一边用梳子梳匀了,一边用手细细给她打理。

      崔翎儿只觉得梳齿在她发间轻轻划过,温热细嫩的手指在她发间慢慢穿过,忍不住开口玩笑:“洛姊姊,你好好梳罢。等你穿霞帔的那天,我也给你梳头。“

      其实她二人自幼同房而眠,时常玩笑斗口,远比旁人更加亲密,不避嫌疑。临之便伸手向她腋下抓痒,崔翎儿身娇体柔,又怕呵痒。起先尚能撑住,后来便忍耐不住,边笑边说:”好罢,好罢,我说错了,给你赔罪成不成?“二人这一笑一闹之间,倒把日前的不快一扫而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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