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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 ...

  •   两人兜兜转转到了柳家,递过手帖。便有侍女仆从过来服侍,临之本想和李剑舟一同进去,那侍女却只是抿嘴笑道:“府上有规矩,但凡大开筵席,都是男一席,女一席的,今次也不例外,请姑娘随我这边来吧。”

      临之初次与李剑舟分开,心中大感不快,然而碍于规矩,也只得遵从。眼看着那侍女背影袅袅婷婷,信步慢行,也只得放缓脚步。

      途中几次想与这侍女搭话,又忽然想到这名门世家规矩颇重,唯恐落人口实,引人讥笑,也只好不言不语。

      一路上只见府中道路交错参杂,但无一例外,都种的是柳树。这柳树只有一样不好,但凡略有微风,势必引得柳絮团团飞舞,倒像冬日落雪一般。

      树荫密匝匝的围成一片,只觉放眼皆碧。与青灰色的屋瓦交织相融在一起,柳绿明艳,青灰厚重,这两种颜色仿佛又不那么和气,让人胸口闷了气,绵绵的喘不上来。

      临之心里闷想:“这柳树虽然精神健壮,但这偌大一个院落,怎么没有半点香花?”临之想得入神,全没注意此刻走到了一座石桥之上,脚下一绊,险些跌倒。

      那侍女听得身后响动,连忙回身搀扶,亏得临之学过武功,下盘稳当,不然可要就此出丑。
      那侍女只做不见,轻声道:“这周围污泥苔滑,姑娘小心脚下。”

      临之登上石桥,但觉桥下流水淙淙,又清又澈,心中想到:“这定然是引山中的泉水而来,但细看泉水之中,只是平滑如镜,连荷花的影子也没一个。

      只有几尾游鱼,几对儿青虾。临之心中不免又叹:”这可无味之极了。“

      这侍女引着临之走到一个院中,这院子更是清素之极。窗纱也是青青的一抹翠色,配着白瓦青砖。临之瘦瘦的身子站在院子里,其实也只能望见圆圆的一块天空。云随着风慢慢的流动,除此之外,什么都是万年不变的,院子里的柳叶随风撒在地上。

      临之进到房中,房中只有两把椅子,靠背都是用缎子裁的。正中挂着着一幅画像,茶水虽早已预备,临之却觉得心中颇不乐意,片刻也坐不下。那侍女行礼道:”请姑娘稍坐片刻,前头筵席还未齐备。“

      临之只好坐了,慢慢喝茶。那茶杯上是清一色的脱胎填白盖碗。临之看那侍女去了,便悄悄的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步。

      谁知这房中方寸极小,临之走了几步,到那画像之前,这才看到那柳树之下站了个黄衣女子,面目端严,左手心握了三枚银针,作势向那柳树上打去。

      她身旁团团围坐着十来个小童,神情中充满了虔敬爱慕之意。临之心中想到:“这女子定是在传功授艺,这十来个小童就是她的弟子。

      那么这画上的人,是不是师姐同我说过的柳老夫人呢?”一时还未想完,又有侍女进来,道是饭菜齐备,请列位客人入座。临之踏出门来,方觉得一阵轻松,只是这压抑究竟从何而来,却也说不上来。

      侍女安排了临之入座,临之举目四望,这却是一间阔朗的厅室,两张红木大桌分列两旁,上自摆着山南海北的佳肴果菜,水陆干鲜。

      连带着一应餐盘,皆是全新。临之望着雕花镂空的木窗,有些惊疑。窗户上都悬着银红色的薄薄蝉翼纱,蝉翼纱上泛着淡淡的金色。都是用金线细细的穿了,写成一笔一笔的寿字。屋里是不点灯的,只用这蝉翼纱借了天光,天光又从这软软的轻纱里折进来,屋子里泛着喜气。

      李剑舟隔着一扇木屏风坐在后面,他倒不像临之那么怯生生的,但是也不敢多说话。只是用碧玉酒注不断的斟酒,喝酒的小杯是容易斟满的。

      酒水仿佛是醇醇的女贞绍酒,入口有些微甜。

      李剑舟吃了三杯酒,身旁便有人来了。他平日里过节才喝酒,也只是微微的一碰,如今他没吃酒菜,先喝了酒,已经有些倦了。他也不在乎来的人是谁,只是将身子向里侧了侧,让他坐下。

      李剑舟暗中打量。他打扮得也是普通,只是天生得比别人俊秀,一双丹凤眼,垂下眼睛时候显得温文柔静,抬起眼睛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了几分凌厉。肤色白净,举止皆有风度。

      李剑舟心中想道:他这般容貌气度,不需绫罗绸布,自然也是一等人物了。他坐下,也不喝酒,也不和同桌的其他人搭话。挟起筷子便吃,李剑舟固然觉得与礼有悖,也不好多说。冷眼看他先夹了一块鲜虾蹄子脍,也不急吃,先举在手里端详了端详,这才入口。

      而后又各尝了一点花炊鹌子,鸳鸯炸肚。这才想起斟酒,又命侍女:“我不喝烧酒,也不喝女贞,请你到前头去,请一壶黄酒来我喝。”李剑舟心中又想:“这兄弟好大的做派。”

      这时同桌诸人也早已推杯换盏,聊些闲话起来。李剑舟固不合宜,又不能逃席而去,又自斟自饮了两杯酒。

      “你干喝酒干么?这酒入口甜润,吃多了,后劲大起来是醉的。”这人转过身来,压下了李剑舟的酒杯。李剑舟也觉得脸上微微发烧,干脆不吃酒了。这人方道:“今日的菜倒还都好,就只时令不对。少了一碟螃蟹酿橙,未免美中不足。”

      李剑舟听了一会儿:“这位兄弟,还未请教过你的名姓?瞧你言谈不俗,可不是寻常人家出身。”这人方道:“名姓就免了,相逢就是有缘。悄悄儿告诉你,我今儿是跟了师父出来混吃混喝,可不宜声张。我看兄弟你干巴巴的坐着喝酒,菜也不动,未免太寂寞了。”

      李剑舟有些不自在起来:“这满盘的珍肴果菜,我也不知道什么好。”那人开怀大笑:“不妨不妨,只是正经吃饭前,要先用些果子。”

      因而叫了侍女来吩咐:“请到前头桌子上盛一盘鲜果来,要有好蜜饯呢,就要椒梅和青梅荷叶,樱桃木瓜是女孩子家吃的,就不要了。“

      李剑舟从来没见过吃饭也有这么多讲究,然而也不得不入乡随俗,吃了几口。那人忽道:“兄弟,我看你这随身的佩剑挺美啊,可否借我看看?”

      李剑舟解下佩剑,双手递了给他。那人面上含笑,手中微微用力,取下剑鞘。但见寒光逼人,只是剑锋微钝,终久不足。

      那人叹了一声,拔下一根头发放在剑锋当中,那根头发却纹丝未动,他不免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说宝刀宝剑须得削铁如泥,抽刃断发。你这佩剑,连一根细细的头发丝也割不断,可见不是宝贝。”

      李剑舟一面吃菜,一面笑道:“削铁如泥又有什么特别?学武之人,学剑学刀,全是为了克敌制胜。若是华而不实,反而失却了学武的本心。

      那人捧过酒壶,倒了一杯热腾腾的黄酒:”剑锋太钝,若有人此时此刻取你性命,人家只用利刃刺你喉咙,你怎么抵挡?“

      李剑舟搁下筷子:”我从前刚学武时,也是这般想过。我师妹的佩剑锋锐无匹,出招迅捷,我从前没学过武功,处处受我师妹为难。“

      那人听到这里,忍不住一笑。李剑舟又道:”后来我们常常在一起比剑切磋,我们互有输赢。我慢慢发觉,我师妹的剑招虽然又快又急,但并非毫无破绽。就好像这烹饪饭菜,急火煎炸,固然香气四溢。然而终有衰竭,倒不如慢火熬煮,或许一刻之内难分胜败,可气力略有衰竭,便是钝剑在先,锐剑反而落于下乘。而比武较艺,一旦把握住了一个机会,便可得胜了。“

      那人闭着眼睛想了一会,不住点头:”有趣有趣!你这番话真是新鲜。试想这用剑之人,无分男女,气力岂有长盛不衰的?方才我一番谬论,请勿见怪。“

      李剑舟同他饮了一口黄酒:”这都是我自己一个人闷想出来的,平日里我们又是练功,又是读书,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也不知道对不对。“

      “读书?想不到学武之中还有略通文采的吗?”那人眼神一亮,十分喜悦。不自觉的拉住了李剑舟的衣袖,李剑舟心中一惊,抽出衣袖:“是啊,我师哥又教诗词,又教列位夫子的著述。”

      那人低头望着酒杯,忽然道:“我前些日子读书,先生存心考较,给我出了个古怪对子,我想了几天,也没头绪,这对子是:何无忌魏无忌长孙无忌,彼无忌,尔亦无忌。”

      李剑舟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得门外响动,席间众人都不免纷纷侧目。但见六个破衣乞丐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为首的却是个妙龄女郎。她却也是一般的衣衫褴褛,一张小脸犹如土色,头发松松散散的打了三股辫子,脚上系着一双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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