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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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中时分，天色忽转阴沉。没多时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那雨丝又软又绵，落在屋瓦上倒静悄悄的没半点声音。
临之梦中睡得颇不安稳，忽而觉得心口焦热如沸，忽而觉得四肢僵硬，难以转动。两下里催逼起来，出了一身热汗。时而有人探她脉息，过不多时又有人喂她服了药，她心神渐转安宁，沉沉睡了过去。
案上檀香丝丝燃尽，临之这才慢慢转醒。房中并不点灯，只燃两根细细的蜡烛。临之一手虚虚笼着眼睛，一手支撑着坐起身来。
“你醒了。”李剑舟坐在一旁，伏案慢慢写着什么。他写一忽儿，望一望窗外细雨，又提起笔再写。临之嗯了一声，有意要窥探李剑舟脸色。
李剑舟却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儿，脸色平和如常，没一丝怒气。临之稍稍放下心来，这才敢大着胆子道：“原来两天两夜已经过了吗？”
李剑舟不发一语，手握着笔又出了神，过不多时，又俯下身子匆匆写了几笔，这才道：“我原是不知道师妹你的武功竟远胜于我。”
李剑舟语气平淡，只是轻言细语，临之听他言语，却细细的咂摸出点别的味道，又待下文：“师哥说过，武林之中这以内劲疗伤的功夫可是非同小可，没想到师妹你聪敏玲珑，已然窥得门径。”
临之心中一紧，脸上微烫，饶是她素日长于辩才，可李剑舟这三言两语竟已经把临之拿捏住了，打定了主意，要她说不出话。临之越听越是低头，好在李剑舟点到即止，只是淡淡一句：“回去自然要好好同师姐细说，教她把这疗伤功夫好好相传给你。”
临之心中又急又怕：“师哥！你要打我两下，骂我两句，是怎样都好。请你千万别和师姐提起。“她说话声细如蚊呐，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热烫。李剑舟听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小，渐渐的，连风声好像也听不见了。
“不说？不说你不长记性。这几天你又和人打架了？我都当看不见，这件事却非同寻常。师妹，咱们用剑之人，倚靠兵器与内劲，剑术在外，内功在里。二者相辅相成，或许能够成就大器。可你冒然给别人以内劲传力，这是铤而走险！一旦内劲受损，你往日一番心血，岂不尽数东流。”
临之听他说到后来，语气慢慢转缓，心中倏然一喜，笑盈盈开口：“师哥对我的劝诫，我已经记住，往后一定不再轻犯。至于跟师姐说是不说……嘻，我这一条小命可全都系在你身上了。”
临之含着笑凝望了他好一会儿，李剑舟只好道：“我可没答允，这件事往后再说，那也要看你是好是不好才行。不然，你求我一件我依允一件，我岂不是太好性子了吗。”
临之撇了撇嘴，转过话头：“师哥，你写什么呢。”李剑舟沉吟了一会儿，忽道：“你要看，也无妨。”临之打开信纸，那纸上却工工整整的抄了一首新诗：
倚船西行望东湖，便有青山几万重。奇花秀木通幽径，别有幽壑在心中。
临之不懂诗文好坏，只读得出这诗句遣词造句甚是平平无奇，又不是吟咏风月之词，更非托物言志，看来不过是记述景色，聊发幽情。
笑盈盈道：“师哥是盼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李剑舟笑道：“这还用问，你说吧。”临之想了片刻：“我记得小时候师哥教咱们读诗，他说常建有一句诗最好，叫什么”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①说这两句字字看来平常，毫不稀奇。细细想想，却别有一番滋味。还有王摩诘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短短十个字里，没一个不是再简单不过的字，可他抒发幽情，即便你没去过，眼前读了这诗，心中便好像去游历过了。“
李剑舟越听越是微笑，最后不由得叹息：”师妹，你敏慧多智，只是不肯好好用心读书。你若是肯用心，那又有什么不行。“
临之将字纸折好：”咱们学武之人，又不是考状元做夫子，嗯，卫师哥教出一个状元郎已经够啦，不必多我一个女夫子。”
临之话音未落，只听得黑夜之中传来喀喀两声，这声音绝不是夜风刮断了树枝，倒更像是人骨被硬生生从中间折断。
两人对视一眼，临之笑容敛住，两人推开房门。此时此夜，只有雨后泥土清香，天边几点繁星，明月不再。只有隔壁客房还幽幽的亮着灯。
临之呆了半天，轻轻的道：“师哥，你说这世上真有鬼吗？”李剑舟摇了摇头：“绝不会的，若是有鬼，那也是有人装神弄鬼。”
临之微微一笑：“自从上次咱俩在客栈里……我反而不那么怕了。”李剑舟嗯了一声，刚要答话，又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这喊声如鬼似魅，似乎非男非女。临之握紧了腰间佩剑：“咱俩瞧瞧去。”
说着便向隔壁扣门。临之轻轻扣了三下，房门却自己开了，原来一阵风吹了过来。临之正要迈步，却被剑舟拉了回来：“有蹊跷。”以身庇护临之，两个人慢慢挪进房中。四壁整洁，一边案上，还有未曾燃尽的檀香，蒲团上却有一缕头发。
临之矮下身去，刚要捡起头发，眼前金光忽闪，临之连忙仰面避开，眼看着一颗颗佛珠擦着脸颊经过，身后掌风扑到，临之拔出佩剑，向来人的手指削了过去。那人不知这剑的底细，居然以手握住剑锋，临之心下暗道：“不削了你五根手指才怪。”
谁知那剑锋在临之手中一弹，剑刃居然隐隐有弯曲之意。临之深怕来人损伤了这把爱逾性命的佩剑，只好抽剑回手，向来人肩头轻轻一拍。
临之固然掌法不强，这一掌劈了下去，来人也绝不会纹丝不动。
可是奇就奇在这里，那人居然丝毫不动，立若高山，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临之这时忽然想到了李剑舟：“师哥，你怎么样？”
这时一阵阴风吹开了窗户，那盏燃到了底的油灯也不甘的晃了晃，就此熄灭了。
房中一片漆黑，一时剑刃破风声，拳掌交错声一齐响起。临之不敢走动，只觉后背一酸，软软跌在椅上。临之再要开口说话，却是浑身酸痛，再也舍不得说一句话了。
过了一会儿，连挥剑声也听不见了，依稀分辨出两个人各用拳法与掌法过招，衣衫呼呼随风而动，可两个人的呼吸却都很轻很轻。
临之知道，这是二位高手过招。至于强到了什么程度，临之也是形容不出。她这般想着，手指微微移动，恍惚中握住了另一个人的指尖。那指尖上满是老茧，指甲却修剪的整齐。临之心中一喜，她知道，眼前这里，除了李剑舟，不会再有别人有这样的一只手。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0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