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旋》公肆小白

41、第四十一章 尉迟妍白

　　伊音觉得医馆今天有些热闹，面上还是平静依旧，看着眼前这位表面乖巧可爱的小姑娘。

　　小姑娘才十一岁左右，却因长相和气质上的特别，反而让人容易忽视她的年龄，当成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小姑娘身上穿着淡紫色襦裙，脑袋两边梳着双发髻，从头到尾的配饰都是精品。一双粉珍珠镶嵌花纹的绣鞋最为吸引人目光，偏偏这小姑娘一点避讳也没有，裙子比寻常人短了些，明晃晃地露出脚来。

　　陪同的人有七个，一个嬷嬷，两个一大一小的丫鬟，四个侍卫。当然伊音还察觉到隐在暗中的一个暗卫。虽说自己无法修炼，但这神魂可不是凡人可比，总归有自己的好处。

　　“不知姑娘哪里身体不适？”

　　伊音刚帮一位老伯看完脉象，开了药，这后面排队的人未跟上来，这个小姑娘恰好一进门就一屁股坐下来，一时让后面的人有些小声议论。那位年长的嬷嬷往等候看病的人身上一一扫过，立刻让他们安静下来。伊音沉默了一下，提前出声，语气平平，可熟悉她的人会发现她已经微垂的眼帘，似有不悦。

　　“浑身不舒服！”

　　显然，对面的人没事找事。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一副很可怜的表情。

　　或许是小姑娘长得太乖巧，等候看病的人不满少了许多，有些还开始心疼她，主动与伊音提让她先看诊。

　　伊音沉思半晌，“那就全身扎针好了。”

　　小姑娘脸色一变，身后的嬷嬷直接上前一步抬手横在两人间开口怒斥，“贱民！休得放肆，我家小姐可是你能随便碰的！”

　　伊音正打开布的手顿了顿，听得此话又慢悠悠地收起来，抬眼轻轻瞟了几人。到底还是露出了那锃亮的银针，平时被保养得极好，色泽依旧，让对面的人脸色有一瞬的煞白。

　　“真是抱歉，本医馆的大夫被气急，头次开玩笑，这位小姐莫怪才是。”

　　下楼的脚步声渐近，听到楼下动静的冉止恰好到楼口，因是夏季，上身裹了一件窄袖对襟，外披冰丝薄纱的大袖下身外一薄两层的百褶裙，随着走动的频率拂开朵朵白莲。冉止嫌头发弄着麻烦，跟往常一样只用一根玉簪挽了前面的头发。因这里的已婚妇人都是要全部挽起，她便多拿了一根红色发带将后面的绑了拢上去。

　　楼下的人寻声看去，只能看见来人被面纱掩住一半的脸，那双眼睛不知为何，美则美，只是感觉颜色不该是黑色。

　　冉止扫了一眼伊音已经僵住的脸有些龟裂，心中暗笑这位的性格真是不愧为白恒心仪之人，单单这份不可多得的心性就能让她得道飞升。

　　“你是这医馆的老板娘？”

　　小姑娘眼睛瞪圆，黑溜溜的眼珠格外吸引人，声音软糯，倒是格外惹人喜爱。

　　冉止与之对视，默念一遍清心咒，将莫名涌起的喜爱之情散去，摸着怀中的白夜，直接请人上楼，侧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既然是贵客，不如去楼上的雅室，慢慢细聊。”

　　这天道真是阴魂不散，当初遇见白宸时就感知到他身上与这个小世界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今天又在这小姑娘身上感觉，可又有些浑浊。方才若非她不是一个修士，想来心思细腻，不然真中了道。伊音那倒是不用担心，反正这小姑娘似乎感觉到她不好惹，才披上乖巧的外表去引诱。

　　小姑娘一见到冉止就有些莫名烦躁，而且心中隐隐地恐惧。她心知此人不简单，按她天生能预感危险的特殊，在将军府能够占得父亲所有宠爱，一举在众多子女中凸出。小姑娘留了心眼，欢欢喜喜地答应，想着莫混过关，将后面的所有人带上去。

　　冉止也没有理会，只是转过身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就走在前面。

　　小姑娘捏了捏衣角，走了两步又转头跟伊音报家门，“我叫尉迟妍白，将军府唯一的嫡小姐。”

　　伊音眼皮未动，心中莫名，觉得这人可能脑子有病，继续埋头帮病人诊脉。

　　尉迟妍白见她没有任何震惊的表情，不满地在心中记了一笔，表面依旧乖巧可爱地跟着冉止上楼去了。

　　雅室的门被大声踢开，嬷嬷抬起的脚还没有落下。冉止端到一半的茶没有停顿，缓缓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冷眼扫了一下门扇偏下处的痕迹。

　　许是冉止眼中的冷意太重，二人面色僵硬，一时有些寂静。冉止放下茶杯的手不力，却是杯底与桌案的接触面响声有些重。

　　白衣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两人身侧，抬手示意二人入内。尉迟妍白被吓得小脸一白，眼泪汪汪，可怜得紧，连忙走进去。那嬷嬷也不敢乱来，张了张嘴，莫名觉得这医馆古怪，也不敢嚷嚷动粗。

　　“茶水简薄，姑娘莫嫌弃得好。”

　　冉止开头说了一下，后面便全程静静地坐着，或者摸了摸白夜，惹得白夜舒服地拱了拱，翻了个身，引来对面尉迟妍白的目光。

　　尉迟妍白对冉止有本能的恐惧，想起刚才分明跟在自己身后一起上来的下人突然不见了，心中越发害怕，咽了咽口水，把冉止当作精怪，可又觉得应该将从父亲那听来的仙师描述与冉止作对比才对。小人儿的嫉妒以及惧怕混合，导致她偏偏咬死认为是第一个可能。

　　冉止可不管对面的两人怎么想，她向侍女招了招手，“去把白宸叫来。”

　　白宸进来的时候扫了尉迟妍白一眼，又垂下头来，走到冉止身边躬身行礼，“夫人。”

　　冉止点了点头，指了指为他准备好，放在旁边的小案。白宸规规矩矩地坐下，举止得体，这才让跟在身后的侍女把书卷放在小案上，让冉止检查功课。

　　此时，尉迟妍白才稍微放松了身板，偷偷瞄了几眼白宸。

　　白宸怎么说刚过了九岁生辰，身体开始抽条，看着比寻常孩子长得高些，端端正正地席地而坐。淡绿色圆领长袍，衣摆有几处叠在一块，被腰间挂着的玉佩宫绦压着。五官有些柔和，可神态带着些冷气，双目犹如星辰一样好看。

　　是一位俊美的小郎君呢！尉迟妍白心中暗暗赞叹，面上微红。

　　“今日的功课做得不错，除了有些地方稍微有纰漏，其他地方倒是无什么大碍。”

　　冉止没有理会尉迟妍白那露骨的眼神，将纰漏处给白宸一一指出，在上面批注了一下。白宸专心地听着，虽觉得左边那里看过来的眼神令他不喜也没有动怒。反正眼睛长别人身上，若是不喜欢，大不了以后强大了再消除了就是。

　　经白恒手的孩子肯定不会主动去了解或者感知这情情爱爱，而冉止最多指点几句就撒开手不管，白宸以前被姨母保护得再好，也被这两人给带偏了。

　　“这位是小公子吗？”

　　尉迟妍白再怎么害怕冉止，心中对白宸的占有欲偏偏作祟，而且预感想来准的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想要靠近他，觉得他不简单。

　　白宸奇怪地看了尉迟妍白一眼，又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卷。冉止见了白宸的反应，心中的担忧一扫，大概的猜测定下，视线落在尉迟妍白身上，眉头挑了一下。

　　“白宸是伊音大夫未婚夫的徒弟，也算我的半个学生，至于小公子......真是见笑了，我与夫君至今膝下无子，至于家弟倒是有，只是年岁上长几岁。”

　　言毕，冉止微叹一声，敲了敲桌面，“姑娘，你的病还医不医？”

　　尉迟妍白见白宸半点不想理会自己，心下不甘，可碍于冉止在，只能干干地应声。她这次来医馆可不是闹的，父亲交代她的事情还没有完成。

　　“家中祖母重病，想请伊音大夫入府医治，因家父说不能让外亲知道寻来，影响了祖母治病，故此特地寻来，还请夫人救救我祖母。”

　　尉迟妍白一副旋泪欲泣的模样，眉头紧皱，颇为可怜。

　　冉止心下暗叹，这白莲花装的可怜样比李嫣儿还要像，简直可以去专门演戏了。

　　“晚些时辰，伊大夫自会登门拜访，为老夫人医治，”冉止沉思半晌，余光落在毫无反应的白宸身上，“只一点，伊大夫不能留在府上，但也会定时去看。”

　　尉迟妍白哪敢不答应，自进门就察觉这医馆的非同一般，而且伊大夫是她想亲近之人，有机会她自然高兴，至于后面的事，后面说。

　　“那诊金......”

　　冉止估摸着寒皎与白恒也该回来了，对尉迟妍白摆了摆手，“得看这病人的病有多重，值个什么价钱。”

　　尉迟妍白不敢多言，出门前故意磨磨蹭蹭地跟冉止报了家门和自己的身份，却是余光扫向白宸，最终还是回去了。至于那些跟她来的仆从，冉止笑了笑，“打晕，在楼下。”

　　可想而知，尉迟妍白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偏偏要忍着，做出一副担心下人的模样。

　　“刚才那人，你可认识？”冉止见人离开了，随手给白宸倒了杯茶。

　　茶香四溢，轻抚鼻翼，静坐的白宸动了动，手摸上茶杯，眼帘微垂，看不清情绪，“认识，还是外亲之人，我母亲与姨母的哥哥的众女儿之一，最得宠，儿时将军府有意与我姨母商议让我与她定亲，我姨母来来回回推了，后面他们便寻上了新帝做靠山，再次将自己府上的姑娘给卖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姨母察觉到自己中了慢性毒后，想方设法，将他送出太子府，不久后，姨母便离世。姨母曾叮嘱，将军府除了老夫人真心待她与母亲，其他人都是吸血鬼，各种争斗，恨不得得到这世界上最尊贵的地位。想想现在将军府上，嫡庶靠价值来分，白宸都觉得可笑之极。

　　冉止默然，起身离开前拍了拍白宸的肩膀，“莫急，总归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