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旋》公肆小白

40、第四十章 失与得

　　左夫人脸色有些不好，身边的少女已经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她的手。

　　伊音起身告辞，正要出房门，却被左夫人带来的丫鬟拦住。候在一边是侍女只是走过去，轻轻一捏丫鬟的胳膊，那个丫鬟便脸色顿时煞白，手无力垂下。

　　“伊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作为行医之人，你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子的一生被毁了吧！”

　　“我女儿的命格天生欠缺，必须找个命格特殊的人填补，冉夫人为人和善，必然不会狠心，就算是让我女儿与她平起平坐也可。”

　　伊音脸刷的一变，周围的温度突然降下来，“左夫人，和善不是为了任人欺到头上作威作福，您这般作为可真是好笑。”

　　话音未落，伊音摔袖离去，直接让人送客。

　　冉止这正与寒皎商量明日去哪里看看，就见傀儡侍女往这边来。听完伊音特地叫侍女传来的话，冉止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寒皎紧抿嘴，有些不喜。

　　“这倒是稀奇，命格欠缺皆因今世亲人之过，天道略施惩罚罢了，时常做些好事，还了因果便是，怎么还用如此方法，不过是以毒攻毒，命格能否填补得上是一回事儿，承不承受得住还看天命。”

　　气是一回事，发火的对象又不在眼前，冉止只得压着。再者，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于他们修仙者而言，左夫人的话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修士既然举办了双修大典，便是要一生一世永远只有彼此，不管任何一方身殒道消，另一方都只能守着这唯一的道侣。左夫人的话，拿出来说笑说笑就好，不比当真。

　　“夫君，看来我还是太随和了。”

　　冉止轻笑一声，任由寒皎抱着自己，将头窝在她颈间。

　　许是那日伊音的态度冷漠，左夫人丢了面子，最近除了取药也没有再来打扰。冉止也不急，依照往日的习惯，坐在二楼雅间临窗处，烹一壶茶，拿着在空间角落翻出来的灵草谱看。偶尔见伊音为那些贫苦之人就诊开药，冉止多少有些羞愧。平时采药都是伊音和白恒一起出去找，再加上其他药店买进来的。而她跟寒皎除了出去四处看看，就是在家中悠闲地钓鱼。

　　寒皎察觉到西南方怨气升天，独自一人去收集炼化。这鬼气实在是不怎么讨玄修修士喜欢，冉止亦然，所以待在医馆。

　　急行的马蹄声传来，冉止寻声看去，一眼就瞟见那士兵手中的急报。看其颜色，应该是喜报。这宋国前两年新帝登基开始便与邻国宁国开战，新帝也是个睿智之人，排除手段稍微有些狠绝外，倒是个不错的继承人。前几个月，这位刚继位的宸冥帝便把刚没了养子的新皇后给降为贵妃，说什么不念姐妹之情照顾好太子，致使太子病入膏肓而离世，不配为后。后面没几日，这位在自己嫡亲姐姐去世后接管了太子妃，将太子养在身边的新皇后染病去世。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着呢！这不，作为续妻的新皇后没去了两个月，就应大臣的上奏，迎娶了右丞相的嫡次女右云彬入宫为后，接着便要准备让采女入宫。说来，这宋国的左右两丞相的姓氏也特别，恰好一个“左”，一个“右”，两人也互看不顺眼。右丞相的嫡次女前脚刚入宫为后，这不甘示弱的左丞相也想着把自己唯一的女儿送入宫，反正他女儿的命格奇特，入宫倒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很可惜，左夫人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更何况自己的女儿样貌摆在那里，与人家相比，在气质上就落了下乘，怎么肯送入宫。

　　冉止收回思绪，目光落在坐在对面，现在该叫“白宸”的宋孑身上。白宸自然也注意到了刚刚那一幕，眼中闪了闪便归于死寂。

　　“白宸，你得记住，你现在叫白宸，而非前太子宋孑。”

　　白宸依旧沉默，到底还是起身弯腰，算是回答。

　　冉止放下手中的玉简，歪了歪身子，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你生母不能白死，将你当亲子护着的姨母更不能白死。”

　　“有势力悬殊的觉悟是好事，可不能在自己成长起来前管好自己，掩饰掉一切仇恨，那也是自寻死路，因果轮回，有些事，总是要还的。”

　　飞来一只机灵的小鸟，胆子极大地跳到桌案上，用鸟嘴啄了啄摆在盘子里的精致点心，又抬头看了看冉止，清脆地叫了两声。冉止嘴角微微上扬，玉指点了点小鸟的脑袋，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轻叹。

　　“这边境传来捷报，是件好事，至少国泰民安，这宸冥帝也的确是个不错的君王，这类人，可是聪明得很，事事自在操控之中，便是他特地封的皇后又如何，终究不及他的江山重要。”

　　白宸这次死寂的眼神开始有光泽，虽不及以前一样，至少清醒了些许，“多谢夫人指点，白宸定不负母亲与姨母所望。”

　　左夫人找上冉止，正是采女入宫名单登录之后。一段时间的忧愁，就算伊音再怎么调养，左夫人多少有些精神不好。左小姐安静地跟在自己的母亲身后，看着便脚步虚浮，疑似有体弱之症。冉止细细一想，便知道左夫人为何如此反对自己的女儿入宫。就左小姐这身体的状况，恐怕连删选都过不了就已经病倒。

　　“左夫人，开门见山说便是，无须浪费这么多口舌，”冉止听着她左右敲击了半天，有些腻歪，轻蹙眉头，舒缓了一下心中的不悦。

　　左夫人自知理亏，但想到自己的女儿，还是再次厚下脸皮，突然起身自个跪下，“夫人菩萨心肠，还请救一救我这可怜的女儿。”

　　本以为，自己这一跪，姿态放低，冉止必定会慌忙将自己拉起，自己再顺水推舟，依眼前这位的性格必然会答应。不想，冉止不按常理出牌。

　　“左夫人，”冉止捻着扇子一端轻敲在掌心，眉目淡然，语气毫无起伏，跟说无关紧要的事一样，“我不是什么救世菩萨，我从来遵从的便是因果之说，你们与我无任何关系，谈不上好心大发，我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轻飘飘地瞟了左小姐那娇弱的神态，冉止目光清冷地回到左夫人身上，“有病，可以由伊音帮忙医治，无病，可以多抄抄佛经，看看书，免得心浮气躁，执念成魔。”

　　“我这是医馆，不是收容所或者慈善堂，更不是心善害己的农夫，抱着毒蛇取暖。”

　　言尽于此，冉止不想多说，直接对乖乖坐在一旁练字的白瓷招了招手，带着收拾好的白宸离开此地。候在一边的侍女上前对左夫人母女二人行礼送客。

　　正想着把桌上的茶具扫落的左夫人刚抬手，房外未走远的的冉止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左夫人，这茶具可比你府上任何东西都贵重着呢！若是气不过，我让人给你送到府上撒气也可。”

　　左夫人见冉止露出这一手，立马冷汗直冒，直接确定冉止是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僵持这手，最后还是忍住，带着女儿离开。至于那套茶具，冉止直接让人送到左丞相府邸，左夫人表情如何她就不知道了。倒是在后面，冉止从别人口中知道，这左丞相的掌上明珠入宫选秀，命好恰巧被宸冥帝遇到，宸冥帝见她善良知礼，直接越过选秀，封为了贤妃。这下可是高兴坏了左丞相，也导致两位丞相越发地互看不顺眼。

　　“你看，这般厉害的御下之术，就算他刚登基，朝臣权利没有全部握在自己手上都能稍稍运作，将一盘棋打乱，若是你，你能否做到这般地步？”

　　冉止轻抚白夜，白夜则是玩着一颗极其好看的珠子。掀起眼帘，冉止有些慵懒地靠在软塌上，缓缓教导坐在对面正准备落子的白宸。

　　白宸将黑子放上，沉思半晌，在寒皎落子后才开口，“不能。”

　　“我的姨母曾说过，母亲只希望我以后能寻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用与他人争夺所谓的皇位，更何况，我所接受的教育，所受的影响导致自己没有他冷血，也没有他那般狠绝，不择手段。”

　　冉止摇了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帝王之道确实是不能儿女思情，但，在绝对的势力和计谋面前，那也不是禁忌之类的牵绊了。”

　　“你可以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靠姻亲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也可以早早布局，费些心思，多走些弯路，将你想要的收回来的同时，你也可以求得一人相伴，白首不离的美好结果。”

　　“这万事万物，总归不是要抱着执念去走所谓的‘唯一抉择’，蒙蔽双眼，装饰利欲。”

　　虽说白宸拜了白恒为师，但这些权势手段的玩弄，几人中还是冉止是个行家。冉止时常闲得发慌，看白宸极为顺眼，便顺便教导一下也不为过。白恒也是心大得很，自然放心把徒弟丢给她来带一段时间。

　　“白宸，你该抉择的事、人、物，在以后的路上还会很多，我会慢慢教你。”

　　“有时候，并非要一轻一重去对待，那样的方法，太残酷，不过是得与失的不同展现方式。”

　　说了一会儿的话，冉止打了个哈线，眼睛有些朦胧，被寒皎揽入怀中也不动，轻轻一叹。

　　“以后，恐怕这朝臣得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