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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见证剧死心认罪 ...

  •   唐、郦二人到辽东是来做什么的,张松再清楚不过,潘融在总督府虽然只是介于书吏和佣仆之间的身份,但不管怎么说是他张松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面子,潘融突然被抓了,是不是意味着这两人要对他发难?

      张松这会儿压根没想到潘融会有问题,只是觉得唐、郦查案子查了几个月没结果,也许是上面催得紧,他们要找人顶罪,正好自己算是刘捷的人,刘捷又跟他们身后的人不对付,所以才想出这个从潘融下手继而牵连到自己的法子。

      张松不知道的是唐文浩心里不比他轻松。

      给孙康、张松定罪都不难,唐文浩担心的是接下来辽东的局面在怎么办,该由谁来控制。孙康确确实实因过失导致皇甫敬大败被俘,同时阵亡的将士有数千之多,相比起来,张松不过是失察之过。而且身为总督,张松对辽东军政两方面的了解肯定比孙康更深入。因此只能先拿下孙康,看朝廷的处置。

      现在唐文浩的顾虑是郦君玉做为梁鉴的女婿,自然而然和刘捷是死对头,眼下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把刘捷党羽拉下马的机会,他肯不肯轻轻放过?毕竟才是十几岁的少年人,急功近利,眼光看不长远也是正常。

      怎样才能让他以大局为重?

      而郦君玉想的则是张松是否能服众——眼下最重要的是辽东不能乱了,张松和刘捷之间的恩怨不是首先要考虑的事——据他所知,辽东大部分的将领还是听孙康的,如果孙康有罪,他手下这些人不服张松怎么办,哗变怎么办,哪怕这些都没有发生,皇甫少华能不能顶得住乌必凯也是个问题。

      一旦辽东局面失控,郦君玉都能想到刘捷会怎么利用这个机会把梁孟二相置于死地。

      最近一段时间,局面看似对梁孟一方大好。皇甫敬平反,皇甫长华封嫔,都显示出皇帝对梁孟的信任和对刘祁的憎恶,其实京中各方短兵相接,多年的拉锯正到了紧要关头。

      想到这里,郦君玉忽然明白他爹、他岳父为什么极力促成他离开京城了。

      刘祁秉政多年,岂能甘心坐以待毙,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且不说刘家祁家皆为簪缨大族,同各勋贵世家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就是他二人数十年经营,门生故旧遍天下,多少人背靠着同时也在支持者这棵大树,哪里那么容易说倒就倒。

      事实上,郦君玉虽然远离京城是非之地,短短两个月也收到三份弹劾了,有弹劾他弄权,有弹劾他攀附的,更可气的是还有人弹劾他不按翰林官升迁旧例,只在翰林院打个混,短短数月就担任兵部郎中,言辞之中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暗指梁鉴任人唯亲,提醒皇帝不要受他们翁婿二人的蒙蔽。

      这三份弹章看似冲着他来的,也被元熙压下了,其实只不过拿他做个引子,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投石问路而已,既然已经牵扯到梁鉴,接下来顺理成章就是图穷匕首见,双方人手纷纷出场、针锋相对,而且随着斗争越来越激烈,以郦君玉的年龄资历品级,在京城的作用就越有限,反而不如把他放到外围,以免引人注意。这就好像高手过招的时候,三脚猫最好躲远点免得添乱是一个道理。

      这种情况下,郦君玉现在第一要务就是保存好他自己,绝不能犯蠢。要是能敲敲边鼓助助拳,那就更好了。

      从过失来说,肯定是孙康大于张松,潘融又不是张松召的人,他在张松来辽阳之前就在总督府了,辽阳有一大半的人马服气孙康,也就是说还有一小半听张松的,如果留下孙康治张松的罪,这些人岂能甘心!?无异于把刀柄递到刘捷手里。

      该怎么做,郦君玉在心里权衡着。做为兵部的官员,他首先想到的是辽东不能乱,对李朝的战争不能出现大的不利,一切决策都要以此为前提。

      如果秋娘说的是实话,朝廷文书真是从孙康手里泄露出去的,唐文浩和他就只有一个选择——据实上报,与此同时,也只剩下留张松稳住辽东局势这一条路了。

      泄露文书虽只是孙康一个人的过错,但是以张孙二人之间的矛盾,他们手下的人想不卷进去基本上是不可能,张松还会不会用孙康的心腹?而且没有孙康,这些辽东战场上最重要的将领张松也未必指挥的动。王华等人带着勇毅营和吹台山部众来了,但是这些人张松敢不敢放心大胆的用?

      做为辽东总督,保境安民是他的职责,在急需好好表现、将功折罪的时候,手里就这么两拨人,他就算不想用也不得不用。虽然难免各种猜疑,相互使绊子。

      如此一来,也许倒是给了王华一个出头的机会。没有孙康在上面压着,王华可能因此立下大功,从而在年轻的武将中脱颖而出,从这个角度来说倒也不是坏事。

      但凡事有利必有弊,没了老将章桓枝坐镇,加之将要面对的是比杜辉更加凶狠的乌必凯,没有人敢保证王华一定能旗开得胜,如果出师不利,张松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出去领罪,这样无异于把刀柄亲自递到敌人手里。郦君玉暗自斟酌。

      唐文浩倒是知道乌必凯的好日子快要过完了——要知道一山难容二虎,随着乌必凯这两年领兵在辽东攻城略地,在李朝里地位是越来越高,渐渐地对国王王昌不似原来一般恭谨虔敬,有了尾大不掉的意思,王昌既然能篡权夺位成功,自也不是等闲之辈,况且他早就招募流亡的日本武士,这些人打起仗来的确是悍不畏死,而且深深地信奉给钱的就是主子,对认准的主子绝对忠心耿耿,王昌凑起来的这几千人可以说是精锐之师,有这样一张王牌在手里抓着,王昌自然不会由着乌必凯功高震主了。

      这就有机可乘了,武将领兵在外,最怕的不就是君臣离心嘛,哪怕精忠勇武如岳武穆,还不是饮恨风波亭,更何况王昌和乌必凯之间本来就离心离德。当然,他二人之间矛盾激化也少不了锦衣卫的手笔,大齐建国一百多年,朝廷上各种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的技艺早都磨炼的出神入化了,这次换个对象,一样挥洒自如,之前唐文浩离开辽东正是因为此事。当然锦衣卫能得手,究其根本还是在乌必凯的野心和王昌地方疑心。

      听说锦衣卫绑了潘融,张松便派人打听究竟,结果派去的人还没回来,唐文浩和郦君玉联袂到了,一看这个架势,张松心里先是一突,旋即又放下心来。如果真有他什么事,或者说这两人要给他牵扯上什么事,不会连打手都不带就上门了。

      双方客客气气地见礼、让座、奉茶,一套做下来,直到其他人都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唐文浩才开口。不外是咱们已经查清楚你手下的潘融是奸细,你可是有连带责任的哦,不过呢,咱们可不是准备趁这个机会把你牵连进去打死打残,这笔人情你可要记着呦。当然所谓不牵连你并不是说整个事都要瞒下来,该上报的还是要报与朝廷的,不过怎么写嘛……我身边这位状元郎最擅长的就是春秋笔法。

      袖着一张薄薄的银票,不用看也知道上面的数字必然不会小了。郦君玉对唐文浩佩服的五体投地,头一次见人当面索贿,一番话说的含蓄稳重,滴水不漏,而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

      张松放了心,他本来都准备写抗辩的奏章了,因为不知道他们会从哪儿下手,所以只是笼统地打了个腹稿,好了,用不上了。同时又心虚,郦君玉收到的那三份弹章虽不是他写的,但是写弹章的人却和他拐弯抹角地攀得上关系,他也确实透漏了郦君玉在辽东的做为给那人,才促成了最后的弹劾。郦君玉这几天倒是一如平时,看不出来他到底知不知道此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把奏章压下来,态度已经是清清楚楚了,他又是天子宠臣,万一得知自己也做了手脚……只盼他什么都不知道,至少是晚点知道,自己照顾了王华也算抹了前情。

      唐郦二人往总督府来的时候,唐文浩派人去“请”孙康,前面有大张旗鼓地捉拿潘融,谁都没想到真正要抓的反倒是孙康。孙康估计也是这样,穿了身便服就来了,路上还想着怎么给张松上眼药,结果全不是那么回事。

      好在孙康还有习武之人的担当和义气,证据确凿,想想此事带来的后果,不仅仅是坑了一个皇甫敬,那一战有几千大齐儿郎战死沙场,这其中有他器重的、视如手足的部下,也有他亡兄的幼子,想起兄长临终前拉着他的手百般叮嘱他照看的侄儿,最终却因为他自己的不检点而命丧黄沙,孙康的脸色如同吃了败仗一样的难看。

      不得不说孙康算得上是一个体恤士卒的将领了,因此手下将士对他也是极为忠诚,也正因如此,当得知真相后,孙康非但没有抵赖狡辩,而是整个地懵了。

      他懵了,他手下的将士可没有懵,如果是为了抓张松请他去主持大局,早应该有消息传回来了,现在迟迟没有动静,有仔细人就派人去打听,这一打听,坏了。大嗓门一喊,呼啦啦聚了一帮人,一说是大哥被诳进总督府抓了,都不用点兵点将,在场的这些人当时就聒噪起来,要冲进总督府把人抢出来,万幸为首的参将还冷静,压下来鼓噪不休的众人,只带了十几个品极高有威望有军功的军官前去要人。

      他们倒也聪明,没有直接闯进去,别说闯门,人家根本就没有进去的意思,直接站在门前嚷嚷开了。当兵的嗓门大,什么话都都敢说,不但替孙康叫屈,把里面另外三人也捎上了,先是说唐文浩“来了几个月,估计是上面催得紧了,柿子找软的捏,胡乱抓个人交差。”也不想想孙康是软柿子吗?接着说郦君玉在百花楼被人调戏的事,“冤有头债有主,撒气也得找对人不是!”最后是张松什么“自己没本事全靠上面有人才坐了这个位子,当然怕比他厉害的人,想着法子陷害。”什么“打仗的本事没有,害人的办法可是一套一套的。”

      要说在辽阳乃至在整个辽东,孙康的名声可比张松好的太多了,那边一大嗓门开说,就聚了一堆人,听说孙康被冤枉,再被挑唆几句,不用孙康手下人开口,早有看热闹不嫌事大,或者自以为正义要跳出来抱打不平的嚷嚷着骂开了。

      张松三人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说这么个场面。有另外两人在场,轮不到郦君玉做出头椽子,只跟在一边。张松被人堵在门口,又想着要给放他一马的唐郦二人做脸,先指领头之人,喝问:“郑敏你带人围堵官衙,这是要造反吗!?”

      被他点了名的郑敏半点害怕都没有,站在人堆里痞痞地道:“总督大人,咱们总兵进了你这大门还没出来,兄弟们在门口等着迎迎他不成么。”

      张松冷笑,心想正好让大家都知道知道你们心里爱兵如子的好官,骨子里是个什么货色。“不用等了,你家总兵大人泄露朝廷文书正……”

      话没说完,不知道那儿飞过来一个鸡蛋,直冲张松面门就过来了。

      张松出身勋贵,早年也是贵胄公子,又是科举进身,现在是总督是文官,他的经历和皇甫敬有点像,也是先做县令,在做县令的时候展现出军事天赋。只不过皇甫敬遇上的是鞑靼人来打谷草,张松则是遇上了民乱。

      说起来以张松之能,对付一帮常年拿锄头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杀着杀着就转成了武职做了总兵,不过他到底是进士,刘捷想让他腾地方就把他调到辽东做总督了。所以别看张松是文官,身手也是战场上练出来的,敏捷地躲过了飞来的暗器。

      但是也尴尬极了。

      锦衣卫什么时候吃过亏,唐文浩更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如果对方品极高官声好,或许还会有所顾忌,但是不过是个参将带着几个千户百户,剩下的都是些草民,唐文浩根本就没想到要低头,抬抬下巴,一队锦衣卫手握绣春刀就在人群外围围了一圈。

      有胆小的人见此情状,低了头,闭上嘴,偷偷往外溜,但北地民风强悍,更多的人是不怕事的,听说孙康受冤屈,大家对他映象确实不坏,别的不说,“要不是孙总兵镇着,咱们辽阳城保不保得住还两说”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是少数,一见锦衣卫带刀而出,越发群情激奋,眼看就要闹起来。

      唐文浩武功好,说起话来气势也足,虽然底下闹嚷嚷的一片,他站在总督府门前台阶上居高临下,声音放出来,依旧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孙康泄密一案人证物证俱全,你们要是不信,咱们就把人带出来,把证据摆出来,就在这儿审!!”

      “孙康泄密”这四个字一出来,底下就就炸了锅,其实这话刚才张松也说了,不过孙康和他矛盾尖锐早就是公开的事了,所以大家只当是污蔑,根本没人信,但是这个穿飞鱼服的人就不一样了。锦衣卫,跟孙康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冤枉他?或许真的有什么……这是绝大多数围观百姓心里的想法,所以这次倒是没人再扔鸡蛋什么的。

      郑敏乍然听说此事,几乎回不过神——之前根本没想到这种可能,不过以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反应速度,立刻就想到唐文浩敢这么说可见哪怕是做伪证,必定已经安排的滴水不漏了,暗暗后悔不该如此仓促就过来要人,而且还把事情弄的这么大。

      唐文浩不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趁他愣神的一瞬,伸手一指:“郑敏,元熙二年皇甫敬贸然出兵导致大败,你胞弟郑攸就是那次战死的把,现在我告诉你,皇甫敬之所以出兵乃是因为收到一份假的兵部命令,而李朝之所以能伪造文书,则是因为孙康拿真文书让细作看了个清楚。”

      不仅仅是郑敏和他带来的人,除过知情的几人,其他人这下子可都惊呆了,尤其是郑敏自己,他的同胞兄弟骨肉至亲,竟然是因最最敬重佩服的大哥而丧命的,这这这,这一定是假的。

      正要张嘴说话,郦君玉趁着安静,轻轻上前一步:“孙总兵眼下就在总督府,诸位若是不信,我可以请他出来。眼下此案尚在查办,你们这样,”眼睛向下扫一圈,“是想给孙总兵添麻烦吗?”

      听郦君玉一副拿稳了的语气,联系刚才唐文浩的话,郑敏等人真怕万一孙康受胁迫,出来在人前认了罪可怎么办!老百姓懂什么,管你之前怎么肝脑涂地,只要一认罪前面多少功劳全抹了,再来个一传十十传百,就再没有圆转的余地了——直到这时郑敏等人仍然觉得孙康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而且郦君玉暗示此时孙康尚未定罪,如果闹下去,只会给孙康带来更多麻烦。这个案子不论真相如何,审问、定罪必然绕不过锦衣卫和兵部,不说唐文浩这个直接掌管此事锦衣卫指挥佥事,就是郦君玉职方司郎中,职方司诸多职责之一就包括检点军士,选调军官这一项,这句话出自职方司郎中之口,还是很有几分威慑力的,而且兵部、内阁过问此事,不方便召唐文浩问话,就只能听郦君玉的汇报,如果不想给孙康惹祸,这俩人就都不能得罪。

      郑敏等人脸上嚣张刁横之气不由稍稍收敛了一些。

      郦君玉见此赶紧趁热打铁:“知道孙总兵同你们肝胆相照,放心,我等必秉公处置,若有不妥你们也可上疏申诉,现在这样堵在门口又有什么意思?且散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见证剧死心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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