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归路晚清风》杏花风小

85、平父冤长华为嫔

　　后续事情比如宜里布家人的处置，效忠宜里布的人又该如何惩处，郦君玉一概不去干涉，反而用了一天时间出哲陈城，到周围四处走访查看，见哲陈一带虽物资贫瘠，唯有煤炭极多，中等人家做饭取暖都用的是上好的煤饼。

　　此间事了，估计唐文浩那边也该有消息了，郦君玉准备回辽阳。图尔格前夜被宜里布连抓带吓越发咳喘的厉害，因此将一应事情的处置交给曼都本，自己只将养身体。得知郦君玉要回去，才勉强打起精神极力挽留。

　　既然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图尔格希望郦君玉再多住几天，只是单纯地想让他帮着曼都本收拾残局，连哲陈城都是汉人帮着建的，对于哲陈来说，依靠汉人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郦君玉辽阳还有要事，怎么会耽搁，图尔格百般挽留不住，只得命曼都本准备席面为他饯行。虽然正是忙的时候，别的事可以先放放，郦君玉可不能怠慢，还指望他回去说说好话，能多给哲陈一点粮食。

　　说实话，精心准备的饭菜比起京城的饮食还是多有不如，但能看出心意了，尤其一道砂锅羊羔鲜美无比，曼都本介绍这是我们哲陈有名的一道美味了，“用没断奶的小羊羔加青菜、萝卜一起炖一个时辰。说起来简单，但是我在别处再没有吃过这样好的。”

　　“咱们今天吃的这一道，可是小女雅尔檀特地为您精心烹制的，郦大人再尝尝。说起来雅尔檀平时虽不轻易下厨的，当家理事倒很不错，你看我家里虽不大，也算得上井井有条了，这些都是她一手打理的，不过她的年纪，呵呵，也给我管不了几天的家了。”图尔格眼睛看着郦君玉，意味深长地说道。

　　“老人家是要为令爱择婿？”

　　“小女自小喜欢看汉人书籍，没事儿就写写字看看书，女真的小伙子虽多，但是和她总有些不登对。”

　　图尔格的语气很有几分殷切了，王华一旁看着郦君玉脸色仍旧一派淡然地说道：“若是汉人，嗯，我倒是可以帮老大人从旁相看相看，只是我相熟的人多在京城，不知您可舍得令爱远嫁？”

　　他这是没听懂还是……汉人说起话就是这么拐弯抹角，图尔格心里暗自埋怨，他倒不说他自己也是够隐晦的，只觉得后面的话有点不好说出口，但想想女儿一往情深的神态，而且如果真有郦君玉这样一个女婿，对他们父子，对哲陈都是大有好处的。想到这些，图尔格只装作没听出郦君玉是在婉拒，仍硬着头皮道：“倒是不劳相看别人，只要你点头就行。”这就有点图穷匕首见的意思了。

　　邓良等人皆是看好戏的表情，王华当面看着心爱的人被人提亲，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一种滋味，但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含酸吃醋闹别扭呢，且看郦君玉怎么应对吧。

　　“我们中原婚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已娶妻未生子，实在点不了这个头啊”郦君玉略有尴尬地道。

　　“实不相瞒，雅尔檀虽然只见过你几面，那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叫一见钟情。你已是朝廷官员了，难道只能有一位妻子吗？我虽然十几年没去过京城了，但是辽阳城里的大人们都是有几房妻室的。”图尔格的语气不是质问，反而有几分惊讶在里面。

　　你还是瞒着的好，从来没见过做父亲的上赶着要女儿给人做妾的。好吧，胡人对嫡庶之别不是很在乎，郦君玉只好在饭桌上给图尔格简略地分说一下妻妾之间的不同。他不知道的是，辽阳城里的官老爷明媒正娶的夫人或者在老家替他们尽孝，或者在京城享福，是不会到辽东这种寒冷荒蛮又危险的地方来，老爷身边少不得服侍的人，自然是把妾室带来了。辽阳山高皇帝远，上面又没有压得住的人，这些如夫人便也以正经夫人自居起来。所以图尔格才有这样的误会。

　　图尔格听完脸色更不好看了，出了大丑不说，更差点误了女儿一辈子，也多亏郦君玉是位正人君子，不然拐了雅尔檀去他又能说什么。

　　一时间，两人都分外尴尬，邓良那些人则是忍笑忍得辛苦。咳嗽一声，郦君玉岔开话题：“我听说之前有伪造涂改敕书，以增朝贡次数的事。敕书竟然也能伪造，难道官府看不出来？”

　　“大人有所不知，咱们小地方哪能做得那么天衣无缝呢，不过是贿赂相关的人，让他们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也算是共过患难的交情，对郦君玉的为人多少有所了解，因此也不遮着掩着，直通通就说了出来。

　　不过郦君玉却在他的话里发现了关键的一点，“你们这里做不到天衣无缝，难道还有人做到不成？”

　　“我也是听人说的，纥石烈的人求李朝造过一次敕书，那才是跟真的一样，李朝不管怎么说也有他自己的朝廷，平时文书什么的肯定不少，伪造的敕书我们是比不了的。”言谈之间很是羡慕。

　　郦君玉和王华对视一眼，心中想的都是逼迫皇甫敬贸然出兵的命令会不会也是这样来的？等回到辽阳，倒是可以从这个角度去调查。

　　谢绝了图尔格的馈赠，郦君玉一行打道回辽阳。郦君玉来辽东是为了找出隐藏的内奸，而且已经有了头绪了。他在哲陈耗了几天时间，不敢再耽搁，一路上马不停蹄往回赶。忽然落后他半个马身的王华挥鞭打马，赶上前与他并行，向他使了一个眼色，郦君玉回头，竟然看见刚才不曾送行的雅尔檀正远远地跟着他们。

　　郦君玉心下一叹，雅尔檀的心意他是无以为报，既然如此，索性做出一副冷淡无情的样子，免得让她误以为自己也有心，愈发意惹情牵。

　　回到辽阳驿馆，唐文浩已先他半日回来了。一见他便打趣道：“你倒是够快，不但帮当爹的稳固了地位，顺手还把人姑娘迷住了，说！你做没做什么偷香窃玉的事？”

　　不过是匆匆盥洗加上换了件衣服的功夫，他倒什么都都问清楚了，“唐大人满面春风，此行差事必然办的顺利吧。”

　　“告你也无妨。”唐文浩一边喝茶一边说道：“皇甫敬的事查清楚了！”郦君玉心里一震，控制了一下才没转头去看坐在下首的王华是什么表情，倒是唐文浩不着痕迹地朝他那边瞟了一眼。

　　“哦？如何？”

　　“他还真是被冤枉的。自到了李朝就被囚入地牢，乌必凯另外找了一个人假扮做他的样子。”

　　“这——当时看见他的人不少，难道就没有看出来的？”

　　“你是没上过战场不知道，上万人混战在一块，离得那么远，谁有功夫顾得上仔细看，真有那样分神的早被人砍杀了。都是乌必凯的手段，放出风声，咱们这边那些没脑子的，听别人这么说也跟着瞎起哄。现在那个假皇甫敬已经找到了。”

　　郦君玉心里终于踏实了，既然皇甫敬是被俘而不是投降，那么王华就可以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上疏陈情，做回皇甫少华了。

　　“此事陛下尚未发明旨，如何处置还不得而知，你自己知道就好，先别声张。”唐文浩加上一句，不知道是在嘱咐谁。

　　“是。”对于给皇甫敬平反，郦君玉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他爹他岳父都在中枢，而刘捷、祁成德二人明显渐渐被皇帝厌弃，所要注意的是王华上疏的时机罢了。

　　“对了，还有一件新闻也和皇甫敬有关系。他女儿不是被押到宫里了么，初在针绣房，后来到了太后跟前，听说颇得太后喜爱，得知皇甫敬只是被俘没有叛国，太后有意让她做陛下的嫔妃。”

　　啊！！！不会吧！郦君玉是真的震惊了！这是怎么说的，万一王昌知道他手里抓着这样身份的人，会不会大做文章？皇帝的，嗯，虽然不是岳父，但毕竟也是他妾室的爹啊，如果王昌以此要挟怎么办？或者羞辱皇甫敬，大齐不也跟着没面子？

　　这都是谁的主意啊，也太馊了吧。

　　而且对于元熙来说，岂不是转眼罪囚就要做枕边人？元熙还好，反正他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挺不少了，喜不喜欢都不打紧，大不了给个名分扔那儿就是了，可是皇甫长华呢，先是以罪臣家眷的身份没入宫廷，好容易等到父亲冤屈昭雪，又被太后看中直接留下做了嫔妃。

　　终身大事啊！不需要三媒六聘，甚至连坐花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听命于权势，与人作妾。什么妃什么嫔的，不管说得多好听，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妾室，但是太后做出这个决定保不准还觉得是天大的恩典，觉得皇甫敬一家该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呢，你敢推辞一个试试。

　　若还是总督府的千金，皇甫长华的婚事必定经过仔细的考量，而现在，只能由皇甫夫人母代父职接受这份屈辱的赏赐。没有选择，不能反抗，任人摆布。

　　好吧好吧，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或许皇甫长华早对元熙情根暗种了呢，毕竟雅尔檀连自己这样的西贝男儿都能看中，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郦君玉因为事不关己，所以很快说服了他自己。

　　皇甫长华能入后宫，至少说明元熙对刘捷一方越发的厌恶了。

　　余光瞟到一脸肃杀的王华，看来也没把此事当做多么荣耀的一件事来看待。因事关亲爹亲姐姐，他不能象郦君玉一般轻描淡写地就放下了。

　　“唐大人这次离开辽阳是为了调查皇甫敬的事？”虽然猜测唐文浩多半是知道王华的真实身份，但是见他听说皇甫长华一事后的脸色，郦君玉还是想把唐文浩的注意引到自己这边。

　　“当然不是。”唐文浩简短道。

　　郦君玉点点头，笑道：“明白了，告诉我皇甫敬的事是因为无关大局。”那些没说的才是关键的大事。

　　“你叫人给我传信，可是有什么发现？”唐文浩转入正题。

　　郦君玉详细地将秋娘所奏乐曲的讹误之处，恰恰能与军队调动相关联，“原本黄花甸的驻军要调往纥石烈，后来计划改变，秋娘弹得《减字木兰花》就是寻常样的了。”还有张松送给他的墨汁也有蹊跷之处，继而推测出潘先生通过当铺将机密泄露给秋娘，再由秋娘用琴声传递出去的猜测说了一遍。

　　“仅仅是推测，还没有任何凭据。”郦君玉遗憾道。

　　唐文浩不以为然道：“不错了，锦衣卫办差什么时候非得等拿到真凭实据才动手的。广泰，”房外蔡羽响亮答应：“属下在！”推门进来。“叫齐兄弟，这就去总督府！”唐文浩吩咐道。

　　好好说着话，站起身就说去抓人？之间一点过度都没有，突然的让郦君玉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唐大人，张总督对此人十分信任，况且若是下官猜测属实，张总督就算是毫不知情也会受到牵连。咱们手里有多少人？”郦君玉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又道：“抓人也不见得非去总督府吧。”

　　唐文浩回头看来他两眼：“怪不得做状元呢，心眼就是多。”

　　您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下官多嘴了。”郦君玉老老实实地道歉，唐文浩说去总督府想必是有十足把握，才不会想他一样胡乱担心。

　　谁知道唐文浩突然道：“明堂说的有道理。还是先把人诓出来再抓的好.不过那姓潘的想必也是个谨慎人，不会随随便便跟人走，咱们里边就你和他还有几分交情，这事就着落到你身上了。要快，夜长梦多，不能在耽搁时间了。”

　　郦君玉心说我跟他也就是见过几面，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哪儿来的什么交情呢。不过出总督府而且还要让他落单，倒也不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