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明堂吹台山发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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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他又要出一趟外差，别人没说什么，梁夫人先不高兴：“这是怎么说的，都十冬腊月了，还要往出跑？万一冻着了可怎么好，这时候出去，年只怕也不能回来过的。兵部没别人了，就指着君玉一个人可劲的使？”
后一句是冲着梁鉴抱怨。梁鉴咳嗽一声道：“明堂材优干济难道不是好事，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让圣上派差尚且不能，他又不是个女孩家，还能天天关在家里不成，有你在这儿抱怨，不如替他收拾行李，想想都要带点什么。”
梁夫人想想也是，皇帝派给他的差事，总不能推脱了。抱怨归抱怨，转身和梁素华一道捡轻厚细暖的棉袍包了几件，给他带上。元熙赏的那件银狐斗篷，不用包，他到时候直接穿在身上就是了。还有荣发跟着去，除了也给他准备棉衣裳外，另外赏了十两银子，命他务必小心伺候。
然后是梁素华，她倒是没有抱怨，只一边替他收拾行李，一边说道：“在外面不比京城，衣食冷暖你自己操心些，还有若是不能回来过年，提前捎句话。”
郦君玉拉她坐下，笑道：“你且歇歇，还有几天才动身呢，这样倒像是赶我走似得。”恨得梁素华一指头戳到他额头上。
“有件正事跟你说，” 郦君玉笑道：“咱们在岳父这里住，虽说两位老人家慈爱，咱们也不能不懂事。不是谋算你的嫁妆，可我的俸禄就这么多，平时也就算了，过年总不能也混过去。我想着，年下宫里说不定会有赏赐，除了这个，你庄子上交来的东西银子，也还是交与家里的好。”
“这个我倒是也想着呢，只是怕娘不收。”梁素华点头道。
“总要让岳母收下的。你是我郦某人的妻子，带着丈夫赖在娘家算什么呢？不说别的，家里这些下人该怎么看咱们。这件事还得你来办，我临走前也同岳父岳母说一声。”
郦君玉还是孟丽君的时候，为了她以后成了亲不被婆婆挑剔下人蒙蔽，该教会的孟夫人自然都要教给她，也放手让她管过一部分家务，苏映雪到了梁家，更是亲身领教过管事媳妇的厉害的，对这些家务事的弯弯绕绕自然也是明白。
“还有一件事，”郦君玉续道：“过年前后人情往来最多，我若是赶不回来，你斟酌着办了，咱们认识的人不多，也就是职方司和翰林院几个关系走得近的几个，她们的夫人还是要多来往的。另外花市街俞家记得送份年礼。”
“知道了。我既嫁了你，总要努力做个贤内助不是，你放心，我有不懂的地方自会去请教娘的，万万不会失了礼数叫你没面子。”梁素华笑道。
郦君玉笑着打躬作揖：“惹夫人不痛快了？是我的不是。不看是谁的夫人，做事情哪有让人不放心的？”
“想夸自己就直说就是，还要扯上我！”梁素华忍不住大笑道。
听里面笑闹声住了，静鹤咳嗽一声放重了脚步才掀帘进了屋里，原来是唐文潜来访。
知道他要去吹台上以后，在京的同年都来来道别，唐文潜神神秘秘地掏出一把匕首，郦君玉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有事好好说，我没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吧。”那匕首只手掌长短，通身没有任何装饰，幽幽地映出凌厉的暗光，即使是他这样的文弱书生，也能看出不是寻常之物。
唐文潜“嗐”了一声：“想什么呢。这是我特地从我大哥那儿拐来的，听说怎么怎么好，我也不懂，不过我倒是试过，真是吹毛立断、削铁如泥，给你带在身上防身。”
“给我防身？吹台山那帮人面前，真有个什么，就我这身手，拿它自戕还差不多。”郦君玉哭笑不得道。
“瞧你说的。这把匕首可难得，我好不容易才讨来的，给你一说，倒好像是来添堵似的。”
唐文潜和郦君玉私下里相处，只论朋友，并不按官场上上级下属，说起话来一贯的轻松适意。见他带了几分赌气，郦君玉笑道：“好好，我带着就是。不过我也就是这一遭，过了这次就没用它的机会了，再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是唐镇抚心爱之物，我也不好就这么收下，这样，权当我借来一用，等我回来再奉还原主。”
王华也来了，不过是和熊浩，赫英南几人一道，因此也没说什么，无非是请郦解元保重身体，再一个祝他此行一帆风顺。郦君玉也只是每人勉励了几句，因说起吹台山、刘奎璧，顺便道：“刘佥事连鞑靼尚且不惧，带领老弱残兵守住大同的事各位都听说过吧，此番兵败吹台，非是他个人能力不及，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有人不听号令，擅自行动。所以还请你们用心，务必让勇毅营的官兵们个个做到令行禁止。再一个，也请几位勠力同心，齐心协力。要知道刘佥事马失前蹄，尚有为国效力的机会，只是这样的运气不见得人人都能遇到，多得是一招失手就永无出头之日的例子呢。”
看着王华欲言又止的样子，郦君玉又额外多说了句：“只管把自己的是做好，旁的事无需担心。”
当时或许不该透消息给王华？郦君玉有时也不禁这样想。王华不比他，他原来是姑娘家，养在深闺人未识，见的外人顶多是几家女眷，所以现在光明正大立身朝堂，并不怕有人认出他来。王华就不一样了，他虽然没再京城住，但是云南见过他的人多了，随便来一个就够人受的。这次刘奎璧暂不回京，两人总算险险的避开了，以后呢？别人呢？
亏了他现在在京郊大营里见的人有限，只能说是碰运气还没被认出来，要想堂堂正正站在人前，除了皇甫家洗清罪名，也只有效仿豫让这一个办法了。
话说这都一年多了，皇甫敬是俘是降也该有个说法了吧，刘奎璧的例子在，皇甫敬只要不是投降，这中间就有圆转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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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到吹台山，走得就是去年进京时的那条路。依旧山寒水冷，倒是城门外不怎么见鹑衣百结流民了。数万流民，除了勇毅营的七千还有他们的亲人在京城附近安置，户部把剩下的分到京畿所辖的十几个县里，每县根据富庶程度，地方大小，接管不同的人数，少则三五千，多的也不到万人，相对来说，各地都还能承受得了。当然，有一部分去年的流民没来得及活到今年，也为官府赈济省了一些事。
想到自己也在其中出过一份力，郦君玉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慨来。去年他还只是来京城应考的举子，如今却已是朝中一颗引人瞩目的新星了，去年是与吴道庵、乔恒等人相伴同行，这次是锦衣卫随扈，这一年来的际遇真可谓出人意料，便是郦君玉自己回首想去，也有几分难以置信。随着身份的改变，不仅是自己，许多不相干的人的命运，也因他而改变。郦君玉心知，他是再也做不回那个只要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小女儿了。
快到吹台山，郦君玉特地又到黄老汉家去了一趟。
时隔一年多，小村子比起之前他来的那次竟萧条的许多，不复原来的生机勃勃，郦君玉一开始还有些疑心是不是由于时节越发冷了，因此显得凋敝破败，又觉得不是，屋檐上瓦片掉落，土墙倾倒歪斜只是因为没人打理，还有村民脸色的饥色，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跟时令没什么关系，毕竟还不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啊。
黄老汉看着也比起一年前苍老了，眼睛昏花地看不清楚人，对着郦君玉认了半天，才“哎呦”一声：“您不就是旧年里给俺孙子治病的那位老爷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回头冲着屋里喊：“老婆子快来看看是谁来啦！”
“什么事打惊失怪的，”黄大娘嘟哝着出来，抬头见是郦君玉，也惊喜叫道：“哎呦哎呦是恩人您那，赶快进来，旧年里和您一道的那位爷怎么没一起来啊。”
郦君玉告知吴道庵已去赴任，又介绍蔡羽等人，黄大娘热络地招呼着，把人拉进屋。蔡羽惊讶于他在这么一个穷乡僻壤还有熟人，脸色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郦君玉解释道：“我上京城的时候曾在大爷家投宿。”
原来如此，蔡羽前后一想就明白了，多半是他给这家的孙子治好了什么疑难病症，难怪人家这么热情。
黄老汉叫黄大娘和后面跟着出来的儿子媳妇张罗饭菜，两人听了脸上都显出为难的神色，黄大娘表情尴尬，为了缓和气氛，又把孙子叫出来给郦君玉看。
郦君玉实在看不出和一年前相比这孩子有什么大的变化，个子还是那么高，反倒比旧年越发黄瘦了，也不似寻常孩童活泼好动，反而一副有气无力样子，难道是因为用药用坏了，这孩子才病怏怏的？可是看黄老汉两口子的语气表情又不像要对他兴师问罪的样子。
正疑惑，黄老汉感激道：“多亏了你们给他开的药，你们走了以后按方子吃了两个月才算是养回来，要不是这样，今年这孩子肯定活不过来。”
今年这一带没听说有什么天灾，既然不是天灾，那就是人祸了。“今年可是有什么事？”
“还不是官兵来打吹台山，从春天就来来往往不断，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不给就又抢又打，咱们老百姓还不是任人揉搓的，更要命的是，赶到了割麦的时候，官兵给败了，那帮孙子打不过吹台山的老爷到会拿俺们撒气，连抢带砸，唉……多亏来了没几天就又走了，俺们这才缓了口气，到底耽误了农时。”
刘奎璧治军不严，蔡羽心里暗暗记下一笔，也有点明白郦君玉为什么非要来这么个庄户人家一趟了，谁都没指望兵爷们能秋毫无犯，但是政敌相互攻击，刘奎璧就跑不了纵兵劫掠的罪名。
还想再听听郦君玉能问出点别的什么，郦君玉却转而问起：“吹台山上的人可下过山？你们见过吗？都什么样？既然官兵都打不过他们，想来是极厉害的。”一副无知少年好奇的样子。
黄老汉笑了，道：“离得这么近，他们有时候下山，就打俺们村子前面过，俺远远的看见过几次，要说什么样？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不然还能长得象妖怪不成？”
郦君玉被嘲笑，有点讪讪地道：“我是说你们这儿被官兵侵扰，日子都不好过，他们正儿八经地跟官兵对上，还有功夫干那打家劫舍的勾当？只怕更艰难，多半也是衣衫破旧，面黄肌瘦的。”
黄老汉道：“这一两年他们可不指着打劫过日子，就是劫也只劫往来的客商，次数也比往年少多了。”
这个郦君玉去年来的时候就听他说过，仍然做惊讶状，道：“强盗不靠打劫还能靠什么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前几年，吹台山是打劫来着，抢了不少黑心的富户，不只抢钱抢金银还抢地，有了银子又买了不少地，加上还有人投献……”
“投献？”郦君玉奇道。
投献不奇怪，本来朝廷定的田租、口赋、役力就不轻，如果官府再摊派个苛捐杂税，小民活不下去只好另想办法，最常见的就是带着田地投靠免征赋税的官绅，向山寨投献，还是第一次听说。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明堂吹台山发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