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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新春庙会遇天子 ...

  •   饯岁愁虽剧,迎年喜亦深。

      进了腊月,捐献的银子物品逐渐到位,官府手头宽裕了一点,加上流民人数每天都在减少。粥多了,吃粥的却少了,分到每个人头上的比早先要稠一点。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在多方的努力下,流民的日子相较之前有了些微的好转,好比严冬之后丝丝春风也会令人感到温暖,即使在流民中,人心也渐渐稳定了一些。

      尽管如此,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等到年根的时候,不论城外如何满目凄惨,城墙之内是益发的热闹了。郦君玉每天来去,进了城门,乍见街上行人脸上洋洋喜色地置办年事,常有恍如隔世之感。城外每天都有人死于饥寒,只要多一口饭,多一件衣,或者吃上一碗汤药,这些人原可以活下去的,但是依旧每天都有人死去。人不可能替别人活着,就是郦君玉自己也不会为此倾尽所有,所谓尽力是真的用尽全力了么?

      给流民诊病抓药的间隙,只要有机会郦君玉就跟人打听辽东的风土人情、山川地貌等事,回来一一整理了记下来,吴道庵问他记这些个做什么,郦君玉笑说做文章许是能用着也不一定。

      郦君玉和吴道庵都是头次离家在外过年,有这些事,忙忙碌碌倒也没了感叹羁旅凄凉的功夫。一直到了除夕,两人才没再出门,晚间就和俞智文父子吃酒守岁。桌上杯盘罗列,大年下的不说扫兴话,只捡故乡风物、京中趣事说。俞智文和吴道庵说的高兴,底下几个小辈陪着凑趣,虽没找人唱曲唱戏,这顿年饭吃得也很是开心,宾主尽欢。

      吴道庵在京中人地两生,郦君玉倒是在这儿住了近十年,但那时候他是闺阁千金,等闲出不得门,就是偶然出门做客,也是自家上车,到了别人家进了门才下车,京城风貌没怎么见识过。正月里,俞家生意暂时歇了,俞智文怕他二人想家,特让俞峰陪着,往市集、庙会各处繁华的地方转转。

      街上人来人往,摊贩云集,俞峰领了俞智文之命,专带二人往热闹处走。郦君玉见街边小摊上有卖吃食的,有卖古玩书籍、文房四宝的,还有卖胭脂水粉的,卖各式穿戴配饰的,琳琅满目不一而足。他原来没逛过街市,觉得挺新鲜,回想以前,竟生出恍如隔世的感叹了。

      摊子上的东西远远瞧着也别有风趣,然而一家一家看过去,又觉得粗糙了,他平时用的东西不说在孟家时,就是在康家,也比这些精致多了。逛了一早上,给荣发买了个糖人,给自己挑了一套桃核雕的指甲盖大小牡丹花样茶壶茶杯,请了一尊泥塑的财神,这是准备回去送俞智文的。吴道庵也淘了几本书。

      看看天色,约莫快到未时,俞峰引着吴郦二人去酒楼吃饭。才转身,就见唐文潜同一青年对面过来,郦君玉不由一怔。

      按理说大正月出来走走没什么好奇怪的,他自己不也正逛着么,让郦君玉吃惊的是唐文潜身前的人——对,就是身前,唐文潜有意无意总是落后那人半步,说话时脸上的神色看似随意却守着分寸—— 只见那人身穿宝蓝箭袖,腰悬玉佩,虽是寻常世家公子的服色,但举止间的雍容气度却不是一般贵胄子弟所能有的,而且对唐文潜的恭敬毫不客气,反而安然受之,一副习以常的样子。

      唐文潜那是太后内侄,天子表弟,身上虽还没官职,满京城能有几个年轻人能让他恭敬的不敢并肩而行的?若说这人是朝廷新贵,也不像。看他不过二十多岁年纪,无论是科甲进身,还是受荫得职,能让唐文潜推崇成这样,那一定是年少有为的了,不至于根本没听说。

      心里一转念,郦君玉大约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因此并不过去,见唐文潜看见自己,郦君玉遥遥一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唐文潜满意于他的知情识趣,拱手回礼,又伸出五个指头冲他摇一摇,做口型道:“别忘了初五。”唐文潜邀了郦君玉初五去他家吃酒,说的就是这事,郦君玉也无声地回他道:“忘不了。”

      跟唐文潜一道的的确就是当今天子元熙帝,见他和人打招呼,顺口问了句是谁,唐文潜说了,元熙回头看时,只看见一道身着竹青色长衫的背影。元熙头次知道一个人的背影也可以这样飘逸出尘,再要看,那人却以被路上行人将身影遮住了。

      元熙问唐文潜,这边吴道庵也问郦君玉,郦君玉只说了唐文潜。

      吴道庵心里,唐文潜这种京城长大的纨绔子弟最擅吃喝玩乐,走马章台,又触到他一贯的顾虑,怕郦君玉给人带到歪路上,便道:“听说是太后的内侄?偶然一处玩玩倒无妨,走太近了怕对你不好呢。”

      一般来说,文人心里对外戚总有几分提防与藐视。这也好理解,抛开外戚专权不提,单看这些人仅仅凭家里的女人——女儿也好,姐妹也罢,总之是靠着裙带,就得到文人寒窗十载武将战场拼杀也不见得能达到的地位,这怎不叫人又不齿又泛酸呢。所以文人最瞧不起的人,除了宦官,估计就要算外戚了。不对,文人心里宦官、外戚固然可厌、可憎、可鄙、可恨,但要说瞧不起,排名第一的还要数攀附宦官、外戚的人了。

      “是,我们也就是这几天才熟了些。他邀我和远舟、少谦初五去他家,之前并没有一处吃酒玩闹过。”郦君玉先恭谨应下,才又解释道:“唐悦微今科也要参加会试的,他倒是是凭本事考的举人,只不过恰恰生在外戚家里。此番捐款的事多亏他积极谋划,不然怕是没这样顺利呢。”

      吴道庵想想也是,相比较起来,唐文潜的名声已算是好多了,郦君玉到底不是孩子了,说不定很快就要入仕,以后各种各样的人都要打交道,现在只当是历练了。正要嘱咐他注意分寸,忽然路当中走得行人呼呼啦啦都往两边让,人一挤过来,把吴道庵嘴边的话打断了。

      郦君玉站在路边,见十来个家丁围着两乘暖轿,轿子后面还跟了一辆车,心想这定是哪家女眷出行了,当初他自己随孟夫人出门时也是这个排场。俞峰已跟吴道庵说:“这是梁丞相家的轿子,想必是梁夫人去城外云林庵进香回来了。”

      郦君玉见那轿子就是寻常暖轿,看不出特别之处,许是俞家做绸缎生意,认识梁府的下人吧。只是这两顶轿子皆非官轿,里面坐的应该都是女眷,梁相夫妇无儿无女,那么后面轿子里是谁?

      郦君玉心里疑惑,吴道庵已经和俞峰聊上了:“听说梁夫人是云南人氏?”

      “可不是,不但梁丞相的夫人是昆明人,孟丞相的夫人也是昆明人。梁丞相和孟丞相年轻的时候都在昆明读过书,不然怎么都在那里娶的夫人。”俞峰笑嘻嘻地道。

      郦君玉不想听别人议论自己家,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头道:“梁丞相和孟丞相乃是同窗,都曾受教于秋山先生,若秋山先生泉下有知,知道他门下弟子先后拜相,心里该是何等欣慰啊。”

      “你说的秋山先生就是孟丞相的老泰山了,这位何老先生可是位神仙,不但门下出了两位丞相,还极擅经济之道,当年何家富比王侯,听说孟丞相成亲的时候,孟夫人的陪嫁那可是,怎么说呢,别人是十里红妆,何老先生嫁女儿是嫁妆堵了十里路,难怪孟丞相这么惧内呢。”俞峰说得兴起,把郦君玉拐过来的话头,又往人家家事上带。男人嘴碎起来跟三姑六婆比也不遑多让。

      “俞贤侄可谓博闻强识,连这些故事都知晓。孟夫人出身名门,那梁夫人呢,又是哪个世家之后?” 吴道庵问。

      他听康信仁提过一句说孟夫人是云南人,今天就是顺口一说,没想到倒把俞峰的话匣子给打开了,站在路边就议论起当朝丞相家的女眷。

      “这个小侄就不知道了,”俞峰平时做生意,酒场上跟人胡说惯了,但是梁家人刚过去,谁知道有没有个落后的,忙收敛了随意,尴尬笑道:“孟丞相家的事儿小侄也是道听途说,一时口快。”实在是这位大人惧内惧的太出名,人们闲来无事自然要调侃一番。“知道梁夫人是云南人氏,还是因她旧年里归宁,回来路上认了个女儿,从我们铺子里买了些蜀锦茧绸,给梁小姐做衣裳,我这才听他家下人说的。”

      要是梁夫人新认的女儿恰好是映雪,那该有多好啊。郦君玉知道这是奢望了,心里叹口气,不再做如是想。

      *

      国事蜩螗,元熙还有心思溜出宫,是因为刘奎璧实实在在送了他一份大礼,就在腊月二十七传来了捷报,原是蒙古鞑子想趁年关,劫掠大同雁门一带,刘奎光率军出关迎战,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刘奎璧原本做为守备,只负责管理营务,职撑粮饷,并不须要上阵厮杀,但现在从总兵到参将全不在,于是刘奎璧集合剩余兵勇,召集城里百姓中的男子,带着人就上了城头。

      谁也没想到,刘奎璧不但击溃了鞑子骑兵的攻城,一直坚持到刘奎光回援,而且他还亲领军士自城中杀出,两兄弟里应外合、前后夹击,最后竟以伤亡两百的代价歼敌近千人,击溃了鞑子的进犯。这是元熙登基以来边境上头次大捷,又恰恰赶在新年之前,大臣们正忙着写给皇帝新年上的贺表,得了这个消息,各种马屁不要钱地往贺表添。

      歼敌一千自损不过二百,对大齐说可是个了不起的大捷了,自先帝朝最后几年,边军和鞑靼作战就没正正经经的赢过一次,写起奉承话格外真心实意,元熙看着满篇的阿谀之词,心中说不出的欢畅。

      欢畅之余,元熙忍不住想出宫走走了。他当年做皇子的时候,在宫外开府,那是相当随意的,什么时候想出去街上逛逛,带上侍卫就走,如今当了天子,反而画地为牢,等闲出不得宫门了。元熙到底是年轻人,贪玩爱闹,这两年多内忧外患,都没怎么出过门,在宫里圈了两年多静极思动,趁着这个好消息,元熙逼着唐文潜陪他出去转了一圈。

      刘奎璧能去大同,是有唐文潜在背后推了一把的,没想到这一把没把他推到坑里,还让他挣下了军功,自己才是个举人功名,人家都成了从四品的游击将军了,唐文潜心里这个憋屈呀,尤其是初五那天他请人吃酒——不独是郦君玉三人,还有徐琛和这些日子有来往的几个举子——品着杯中的御酒,就说到大同的大捷,然后又说到刘捷兄弟立下的大功,唐文潜觉得杯子里的酒都快变成醋了,那个酸呀。

      唐文浩和唐文潜是堂兄弟,他们祖父仙逝后,两人的父亲就分了家,虽说分了家,两家就是一墙之隔,而且人丁都不兴旺,唐文浩还有个妹妹,唐文潜家就他一个独子,因此上,两人就跟亲兄弟似得。到了后来,唐文浩成亲,娶得是两人姑母的女儿,唐文浩的表妹,唐文潜的表姐,这下连叔嫂不通问这条都不用太在乎了。

      没成亲的小叔子兼表弟邀请人吃年酒,做嫂子的表姐责无旁贷,样样都打理的仔细,还特特把元熙赐下的酒拿了一坛子过来。这种酒郦君玉在家的时候喝过叫做玉梨白,听他哥哥孟嘉龄说元熙每年都要赏赐唐家几坛子。

      孟嘉龄和唐文潜熟,孟嘉龄在京城时,两人是常来常往,荣发听说郦君玉要去唐府赴宴,很担心他会遇见胞兄。郦君玉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孟嘉龄是有官职的人,唐家怎么会把他和自己这几人放在一天请,那样未免对孟嘉龄太不尊重了,因此放心大胆地去做客。

      坐在唐家宴客的厅堂上,郦君玉细细打量,见这厅上略陈设了几件古董玩器,并不显得奢华。倒是墙上宋朝郭熙的《早春图》,又有一副蔡襄所书对联:苔壑泉流松荫境,龙峰山抱水环腰,显出世家的底蕴。同是这个地方,也许孟嘉龄昨天刚来过。郦君玉暗想,怎地把话引过来,看能不能套出家里近况。

      谁知根本不需要他套话。

      唐文潜听人给刘奎璧兄弟唱赞歌,心里发酸加上酒喝多了,讥讽道:“刘候的大公子镇守大同这么多年,没见有什么大胜——别说大胜,连小胜都没听说几次,怎么他弟弟一去,这才几天,就歼敌一千多。你说这是做弟弟的太厉害,还是当哥哥的太没本事?嘿嘿,别是鞑子眼里刘奎光就是个败军之将,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才让他弟弟捡了便宜。”

      在座的人都知道他和刘奎璧不对付,见他有了几分醉意,居然就这么大喇喇地嘲笑刘家兄弟,都有些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茬。既不好跟一个醉酒的人计较争论,也不敢顺着他往下说,——座上的人并非都是知己、密友,万一有人把话传到刘捷的耳朵里,岂不是平白得罪了一尊大神?
      郦君玉是打定主意不开口,还是徐琛厚道,说:“刘参将也是不得已。”意思是他哥在外遇险,刘奎璧当然要拼死力战了。

      唐文潜偏不这么听,邪邪地一笑:“还是子清兄明白。他那个名声,不出去立个大功,引得大家忘了前事,以后还真是麻烦,不说别的,谁家好跟他结亲啊。”其实刘奎璧虽然纨绔了点,之前还没干出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来,至于吃酒看戏逛青楼,权贵圈里有几家子弟不这么着?他能特特被拿来人说道的,也就是成亲那一档子事了。

      郦君玉脸色一僵。

      另有一个喝高了的,听了这话,挤眉弄眼地道:“你们说,刘奎璧洞房里做了什么,逼得新娘子新婚之夜投了湖?”郦君玉看过去,只知这人叫黄延智,比在座其余人早两科中举,不过至今也仍是个举人。

      唐文潜是喝多了,脑子还没糊涂到分不清好歹的程度,见把孟丽君也拖下水,忙坐直了身子,道:“这个却是因孟家小姐先开头是许过皇甫家的,后来皇甫家不是……刘奎璧使了手段才结成了这门亲。”

      说的大家一阵唏嘘,众人有赞的,有叹的,蒋仲仁道:“孟丞相就是忠贞奉公之人,有其父必有其女,难怪孟小姐节烈若斯。”

      乔恒却叹息道:“孟小姐也是可怜人。”

      徐琛闻言默默点头,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此言差矣。”这次说话的又是黄延智,只见他不以为然道:“圣上不是特命人在昆明她投水的地方建一座贞节牌坊,以为旌表。怕修建的不尽心,又让孟翰林回乡,一则监看牌坊修建,之后正可接孟夫人上京。陛下如此体谅,真乃天恩浩荡。”言外之意是你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郦君玉脸上镇定,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投水的根本不是孟丽君,苏映雪投水也并非是因什么节烈。可怜人不是孟小姐而是苏姑娘。害苏映雪殒命的恰恰正是孟丽君本人。

      几件事一齐涌上心头,郦君玉头脑中一片茫然,他不是个办错了事就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的人,不然皇帝就是一个现成的祸首,郦君玉在这件事上固然有错,事情的起因却是元熙乱点鸳鸯,还有刘皇后、刘捷、刘奎璧,哪个能说没有一点责任,要怨,要恨这些人都可以成为借口。然而郦君玉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若是守节,那么投水的应该是他自己,若是忠孝,就她该老老实实地嫁入刘家。苏映雪是死在他郦君玉不安于做个闺阁女子上。

      听黄延智这么一说,郦君玉越发心口窒闷,难不成苏映雪年纪轻轻一条性命,换来一座冷冰冰的石头牌坊还是不世出之隆恩了!?不对,陛下是给孟丽君建牌坊,换做苏映雪,只怕是连建牌坊的资格都没有。

      见大家对黄延智之言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郦君玉无话可说。孟士元把他当做儿子教养,已经是离经叛道了,却不敢真的把他教的大逆不道,女儿毕竟是要嫁作他人妇的,因此女四书郦君玉也是读过的,三从四德也是知道的,不管心里如何想,眼下却不是做口舌之争的时候——能辩赢眼前几人又能怎么样,还有天下悠悠众口呢。有这功夫,不如看能不能打听出皇甫家女眷的下落,遂问道:“刚才说的皇甫家,可是之前的云南总督?”

      “可不就是他家。”

      “我们来京城的时候,沿路见张榜通缉皇甫少华,听说他是逃出去了?”

      “唉,他也是……”唐文潜斟酌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是感叹道:“我小时候还和他一道玩过呢,谁知道现在成了这样。”

      郦君玉现在不比在家的时候,朝廷中的消息能问孟士元,或者通过邸报,梁鉴等人的书信得知。皇甫夫人母女,一则是叛将的家人,又是女眷,不好随意探问。想唐文潜既是元熙的表弟,又有一个锦衣卫千户的堂兄,或许知道她二人的消息,便故意问道:“难道他家只有他独一个?他就没有兄弟姐妹?他这一逃出来,别人可怎么办?”

      不独唐文潜多打量了他几眼,另外几人发觉眼前的少年纵使才华横溢、勇于任事,终究只有十几岁的年纪,看他一派天真的模样,大家不由都笑了,唐文潜道:“皇甫少华没有兄弟,家里就是他母亲还有一个姐姐,圣上对皇甫敬算是仁至义尽,只把皇甫母女押在宫中。”

      “宫中?”

      “嗯,听说是针绣房。”

      不是天牢,不是诏狱,甚至于不是宫中的浣衣局。针绣房顾名思义,就是给宫中贵人做些针线绣活的地方,对皇甫母女来说,确是最好的去处了。元熙做这样的安排,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哪怕纯粹是给人看,郦君玉也不得不承认他宽厚仁德了。

      吃完唐文潜的年酒,隔了两天从武昌一道来的七人在一起聚了一次,之后出了两次城,日子就到了元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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