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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静性斋清晨救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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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郦君玉的房门上响起一片敲门声。
皇甫少华睡卧警醒、动作迅速，披上衣服就出去查看是怎么回事，只见一个高平大长公主身边的仆妇满脸焦急之色地敲门，回头看是他，急急慌慌地解释道：“大长公主突发疾病，一时来不及去请医生，烦请郦大人过去看看。”
话没说完，门从里面打开，郦君玉衣冠整齐地走出来，问“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可不是，不知道怎么半夜里好好就发起病来了。”那仆妇催促道：“孙嬷嬷急坏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郦君玉和皇甫少华对视一眼，皇甫少华道：“恩师，我陪你去。”
路上，郦君玉问了公主现在的症状，之前有没有过类似的情况，然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驸马怎么说？”
能怎么说啊，驸马根本不知道。“驸马昨天出门没有回来。”那仆妇期期艾艾道。
郦君玉猛地停住脚步看着她，不客气道：“大长公主生病驸马不在家，你们就应该立刻请他回来，一会儿该如何用药，不是我一个人能拿主意的。”
“是，孙嬷嬷已经差人出去找了。”
昨天杜荟走的时候，皇甫少华尾随她一直跟到集福堂附近，听见公主驸马两人的争吵。所以还没见到病人，郦君玉就已经大概猜出高平大长公主为什么突然生病了，心想杜萱荣只怕没那么容易被找回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病床前只有杜欢和孙嬷嬷守着，不见杜萱荣的人影。杜欢见他来了，满面泪痕地扑上前拉着他的手求道：“郦大人求你快看看我娘她怎么了。”
皇甫少华不着痕迹地拉开杜欢，“杜公子不要慌张，让我恩师先看看大长公主再说。”
郦君玉第一次见到高平大长公主的时候，就看出她气色不好，不过靠脂粉的遮掩尚不明显，现在没有装扮，更是肤色暗黄，嘴唇干枯起皮，喉中喘息不止，四肢僵直，连眼神都是暗淡无光的。
号完脉，杜欢忙问怎么样，郦君玉示意他出去再说，杜欢心里一沉，与孙嬷嬷对视一眼，两人急急引他到外面坐了，郦君玉道：“依我看来大长公主身上不好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心悸的毛病从最开始算起来，总有三年往上了吧。”
孙嬷嬷忙道：“正是您说的。先开头偶然有那么一下，心慌的也不厉害，躺躺就好了。也请了医生吃着药，只是这病却越来越重了。”
郦君玉思忖一会儿，道：“还请两位恕我直言，大长公主只怕长久以来必定郁怒难安忧思太过，心乃五脏之主，总统魂魄，故忧动于心则肺应，怒动于心则脾应。七情过激伤人，首先作用于心神。情志之伤，虽五脏各有所属，然求其所由，则无不从心而发。至于夜来呕血，想必是又与人置气，肝气疏泄太过气机上逆所致。这是急怒攻心触发了旧有的心疾。”
“郦大人，你看我娘这病要不要紧，该吃点什么药？”杜欢没心情听他说病理，只关心他娘这次犯病要不要紧。
“大长公主身份贵重，我开一张方子，你们先看看是否可用。”
说完，郦君玉想了想，提笔开了药方。杜欢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着丹参、细辛、虎杖、玄参、远志、茯苓、葛根、刺五加、酸枣仁、首乌藤、五味子等药，他本来着急慌忙地催逼着郦君玉开药，等药方写好了，却因不懂的药理，判断不出上面的药材是否都对症，又犹豫了起来。事关他亲娘，万一用错了药……
郦君玉察言观色，知道他的顾虑，“驸马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如何用药，还需由他决定的好。再不然，府上必有常用的医生，不如请来，我们一起商议。宫里贵人看病也是两三个太医一起斟酌的。”
杜欢看向孙嬷嬷。
孙嬷嬷心里的惊惶焦急不下于杜欢。她是高平大长公主的教养嬷嬷，是看着她长大的人，说句实话，两人虽不是血亲，其实与家人没什么分别了，如今世上与高平大长公主最亲的人除了杜芸、杜欢姐弟，就是孙嬷嬷了。即使不提多年相伴的感情，只说孙嬷嬷一生无儿无女，下半生只能倚靠高平大长公主，她也是最盼望大长公主尽快好起来的人之一。
而且做为高平大长公主的教养嬷嬷，在公主驸马不在或者不能做主的时候，她是最有资格站出来的人。
和杜欢一样，孙嬷嬷也是顾虑重重，生怕自己一个决定，反而害了公主。孙嬷嬷看向杜欢，眼中透出询问，道：“好，我这就让人去请张大夫来。”
杜欢急忙叫住她，问道：“郦大人，你看我娘的病可还能等得一时？”
“两位是大长公主的至亲，大长公主身体如何当比我知道的清楚。”郦君玉道。
既然有常用的医生，不去找人，反而把他给叫来，只能说明两件事，要么是高平大长公主命悬一线，一刻也得等不得了，要么就是他们对那个医生起了疑心。
几番犹豫权衡，攥了两手心的汗，孙嬷嬷终于下了决心，道：“欢哥，郦大人说得都对，公主可不是他说的，病了有三年多了么。”这是肯定了郦君玉的医术。她没说但是杜欢清楚的是，高平大长公主这些年因和杜萱荣夫妻间越来越僵，一直郁郁寡欢，这病说到底还是心病。
“好，我这就让人熬药去。”杜欢道。
高平大长公主吃了药，呼吸渐渐平稳，人也放松了下来。因开的药里有几味安神助眠的药材，不多时便在药力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杜欢和孙嬷嬷见她眉头略微舒展，气息不似先时急促，也放了心。
此时天早已经大亮了，孙嬷嬷忙着让人张罗郦君玉和皇甫少华的早饭，杜欢抹泪向郦君玉道谢：“今天亏了有大人在，不然只怕我娘她……”
“杜公子不需客气，原是陛下交代的，让我给大长公主和驸马号号脉，调理调理，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务必尽力诊治。这点本事能派上用场也是我的幸事。不过，”郦君玉话锋一转，道：“人常说心病还需心药治，若是想让大长公主康复如初，还需从这心病上着手。”
杜欢脸上一僵，他爹娘之间说不清谁对谁错，他这个做晚辈的除了两面劝还能怎么办呢，但要是劝有用，也不用等到今天了。
“我常听说人有了子女以后，这颗心多半要放在儿女身上的，上了年纪的人生气多是因为小辈。话又说回来，做人子女的，顺承父母、斑衣戏彩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费费心思，哄哄大长公主，啊~”
杜欢连声应是，心想难怪郦君玉年纪轻轻就简在帝心独当一面，这时候还能顾忌自己的面子，再给圆回来。
直到中午杜萱荣才回府，郦君玉便被请过去。
杜萱荣脸上看不出一丝与往日有什么不同，仔细地问过高平大长公主的病情，又拿过药方问了一遍，“公主昨夜疾病，我偏巧出城，一时回不来，让大人受累了。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手一抬，有小厮奉上礼单。
“驸马客气，原是陛下吩咐过的。”
杜萱荣微微一愣，笑道：“还是郦大人的医术高明。”
“我只是一时救急，”郦君玉笑道：“大长公主病虽暂时稳住，还需慢慢用药将养，你回来，四宜园里便有了主心骨了。”
这是问他以后还用管高平大长公主的病吗，杜萱荣倒是真不想让他管，问题是他能做得了主吗？“若是公主觉得还是你开的药吃了有效，还得麻烦你了。”说完一揖。
杜萱荣这是服软了。
高平大长公主在内室听见两人的对话，嘴角一抬，冷冷地笑了。孙嬷嬷凑到高平大长公主耳边小声劝道：“夫妻之间没有过不去的事，既然驸马低头了，公主也不要太让他难看才好，一家人总要和和睦睦过日子不是。”
今天一早回家看望母亲的杜莹也同孙嬷嬷一道劝。
杜萱荣送走郦君玉进了内室，见长女杜莹也在，便道：“莹儿回来了？好，多住几天，陪陪你娘。”又问吃过饭了没有，“难得回来，去看看你弟弟，和他说说话去。”
打发走杜莹，孙嬷嬷也有眼色地退出去，杜萱荣回身坐在高平大长公主的床边，软下声音问：“吃过药，心里觉得怎么样，好一点没有？你的气性也太大了。”
高平大长公主见他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心里就一阵发堵。每次见他目光幽深地看着自己，她总忍不住想到他也是这样看着另一个女人，对她说出这样深情的话。更令人抓狂的是高平大长公主拿不定他对自己表现出的情谊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
“昨天是我昏了头，没伤着你吧，让我看看。”杜萱荣伸手去转高平大长公主的脸，却被她一巴掌抽开，讪讪道：“莹儿难得回来，你这么闹岂不是让她担心。”
高平大长公主扭过脸，看也不看他，杜萱荣赔了半天笑脸，连个回应都没得到，只得忍着心头蹭蹭往上蹿的火气道：“你若是累了，我下午再来同你说话。”起身就往外走。
“慢着，”高平大长公主冷冷道：“有什么你一次说了吧。”
“这个——”杜萱荣自然是想同她商议杜荟的事，但他希望的是在妻子心平气和的情况下，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不是现在高平大长公主丧声恶气，他自己也是一肚子怒火。
“你要是想说荟儿的事，我劝你就少跑那一趟吧，这事儿已经定了。”
“你——”
“我怎么了？要不是我，她一个野种想嫁到石家去，做梦！”高平大长公主撇嘴一笑，嘲讽道。
“你给我闭嘴，”杜萱荣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你，荟儿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嫡女，什么人家配不上！？”
“好啊杜萱荣你个人面兽心的，咱俩现在就和离，我看你那嫡女能嫁到谁家。”高平大长公主大声哭骂道。
既然撕破脸吵起来，杜萱荣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当我不想与你和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又老又丑，谁还把你当做宝贝？若是你我和离，难道只有荟儿找不到好人家？欢儿岳家怎么看，莹儿在婆家怎么做人？”
高平大长公主被他顶回来，一时不知怎么呛他才好，拿帕子捂着脸大哭。
杜萱荣一把拉下她的手，对着脸道:“我劝你收敛些，今天我跟你把话说明白，荟儿的事我由着你，不过妆奁不许克扣，当年芸儿什么样，荟儿一件不许少。再一个，让郦君玉赶紧走。”
“哼，有他住在家里，你或许还有几分顾忌，不然把我坑死你也是敢的。”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我还要打着你这块招牌做生意。你赶紧让他走，他这段时间住在家里，手底下的人把市面上打探了个底掉，咱们铺子里的货从哪来的都探清了，给他一笔钱，赶紧送走这个瘟神。”
“看不出来他年纪轻轻倒沉得住气，钱当然要出，就是不知道他的胃口有多大了。”说到生意上的事，高平大长公主也顾不得使性子拌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