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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石公子帘窥壁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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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石家是世交，两家小辈来往也多，相邀到家里做客不是稀罕事，不过这次有点不一样。
“哥，上回爹去杜家见郦君玉，说什么都不肯捎上咱俩，嘿嘿，你看怎么着，人算不如天算。”石轺一脸猥琐道。
“你给我收起那副样子来，”石辂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巴掌，“你当他是徐家那个没功名的小子？人家可正儿八经的三品高官，咱们家虽有做官的人，离他那品级还差远了呢，他岳父还是当朝丞相，这种人不是你得罪的起的！”
“我没说要怎么样呀，”石轺嬉皮笑脸道：“你是我哥，在你跟前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不跟你说，难道跟外人说去不成。”
“你给我憋着，把那些混账话都烂在肚子里。”
“你就不怕我肠穿肚烂啊，”石轺涎着脸一副痴汉相，“你说郦君玉真有传的那么漂亮么？”
石辂看着这个弟弟真是一点办法没有，公允地说，只要不发痴，石轺当得起一表人才这四个字，可为什么偏偏就有这样的毛病。或者给他说一房媳妇也许就能收住心了？
他们兄弟俩生母早亡，继母不过是面子情，弟弟的亲事少不得他这个做兄长的多操点心，只是他这个名声谁家肯把女儿嫁给他？
石辂只觉得头疼。“爹打你还是打得轻，再这么一副惫赖样子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哪儿也别去了。”
第二天到了四宜园，正遇见门前几辆车，原来是高平大长公主带着杜荟正准备出门，两人上前恭恭敬敬行过晚辈礼，看着公主一行走远这才跟着杜欢进来。
石轺边走边道：“四宜园果然四季皆宜，我家园子里这一段时间灰扑扑的，一点看头都没有。诶，等下了雪咱们再来赏雪怎么样？”
“就这么说定了。”杜欢爽快道。“你家园子里荷风柳浪亭最好，可惜就是不宜赏雪。”
“成啊，等明年春夏我好好回请你几次。”石轺道。
“伯母去上香，我们还是先去拜见世伯才好。”石辂终究还是守礼。
“哦，我爹被府尊大人请去了。”杜欢一身轻松道。
石家兄弟齐齐松了口气，别管杜萱荣年轻的时候怎么风流，晚辈面前很有威严的，只要他在家，即使不露面，他们也不敢放浪形骸。
“你家住着贵客，不去拜见一下不好吧。”石轺态度端正地表示。
“你是说郦大人啊。”杜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和皇甫大人住在静性斋，今天邀你们过来，原就是陪他两位的，只是——不可造次。”
“瞧你说的，我一介布衣知道他三品官在不去拜见是我失礼，说不定人家都不见我们呢。”
静性斋外，杜欢让人通传，说前成都知府石慧琳的公子前来拜见，石轺把通传的小厮拦住，道：“你就说鸿胪寺少卿侄儿前来拜见。”
皇甫少华早就等在郦君玉的房里，严阵以待。郦君玉只当他这个人不存在，该看书看书该写字写字，然后杜欢就带着人来了。
石家兄弟因年龄的差距，很容易分辨，皇甫少华怎么也没想到石轺竟然也是个翩翩公子的样貌，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的老话。
石家兄弟却是瞬间一齐失了神。郦君玉美姿容，他们早都听说过了，私底下或许还肖想过如何如何，真见了面，却觉得他的美真是美到了极致，心中幻想出的最漂亮的容貌也及不上他本人万一。
石轺一时间如坠云雾，仿佛身处神仙洞府一般，甜暖的鹅梨香似乎也有了一丝清冽的味道。
“咳咳。”皇甫少华冷着脸，出声提醒了兄弟二人。
石辂石轺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赶上前行礼。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石辂道：“家叔多蒙郦大人相救才得平安，石家上下感激不尽，我兄弟因此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不免惊喜，让您见笑了。”
郦君玉笑着请大家坐下，道：“我与石少卿相交虽不算多，却极佩服他的忠勇骨气，至于当初的事，不过是职责所在，本官不敢居功，当时皇甫将军他们也出力颇多。”
石辂忙应“是是是，您的机敏、皇甫将军的武艺，都是顶顶出类拔萃的，缺一样，家叔都不会那么短时间就能从鞑靼手里回来。”
这边石辂恭谨地和郦君玉说着话，那边石轺鬼使神差地又把目光投向郦君玉。
皇甫少华忍无可忍，将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顿，几人都朝他看过来。皇甫少华扬眉一笑对石轺道：“我看石二公子身材劲瘦手有薄茧，想必是位习武之人，若是觉得闲坐无趣，不如我陪你去院子里比划比划？”
石辂马上反应过来他这是为什么了，脸上挂不住，狠狠地瞪了石轺一眼，石轺慢一分回过神，正要说话，却听郦君玉先笑对皇甫少华道：“想是你自己近日闷的慌，见人就想拉着比试一番吧。”又对石家兄弟解释道：“芝田近来养伤，又是在公主府上，不好弄出太多动静，猛地闲下来，筋骨反倒不舒服了。”
杜欢忙道：“戏酒都应经准备好了，咱们边吃酒边说话吧。”起身邀请郦君玉二人，“听我娘说，同样一出戏，苏州和京城戏班子唱的声腔很不一样呢。”
戏班是苏州城里最有名的九合班，班主殷勤地捧上戏单，郦君玉随手点了出《西厢记》里的《长亭送别》，皇甫少华点的却是《荆钗记荐亡》这一出。杜欢不禁看了他一眼，听说皇甫少华未过门的夫人，当年就是因为被逼嫁给刘奎璧所以才投水而亡的。石家兄弟也各点了一出。
或许是为了不给石轺冒犯的机会，席间石辂频频和郦君玉搭话，郦君玉便也随和地同他谈天说地，加上杜欢和皇甫少华，几人从四宜园说到苏州其他著名院子各自特色，郦君玉道：“苏州园林举世闻名，可惜没有熟人引荐不便上门游赏，不然倒想各处都看一看。”
杜欢见此马上就道：“这有何难，他们想求你去害怕你没空呢。回头我给你安排。”
“别人家不敢说，我家潜园也有几处不错的景致，不知郦大人有没有兴趣看看？”石轺忙插口道。
杜欢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你刚不是还说你家园子现在没看头么，怎么马上就就改了口了呢，想他那个老毛病又犯了。不过还好，到底不敢造次，换做是徐家儿子那样的身份，嘴里估计就要不干不净的了吧。“说到园子，我到觉得还是拙政、网师最好，后来建的这些不免多少都有些影子。”
“这倒是了，我家潜园里那座太湖石堆得假山，就是仿的狮子林。”石辂道。
“难怪了，你家和黄家有亲嘛，怪不得让你家仿。”杜欢说完又对郦君玉解释道：“狮子林是前江西布政使黄友良大人家的园子，黄大人正是他们两位的舅老爷。”
“郦大人若是想去狮子林看看，我帮您打声招呼就是了。”石辂就差拍胸脯了。
“狮子林有狮子林的好，我家潜园也不错，郦大人两个都可以看看嘛。”石轺一句话把杜欢和石辂一堆话都废了。
“看时间吧。”郦君玉淡淡道。又转身问杜欢：“我在京城常听人说拙政园、网师园精巧，曾经见过一副仕女图，据说背景就是拙政园的待霜亭，果然意境悠远。”
“郦大人属意拙政园？”石辂笑道：“您是京里陛下派来的钦差，小小一个苏州城还有您到不了的地方？什么时候有空闲，只消说一声就是了，别管是哪家，保证第二天就收拾的妥妥当当请您游园了。”
几人吃酒听戏尽一日之欢，快到傍晚时天上落了雪，高平大长公主回来听说酒席还没散，便遣人来说天气不好路上湿滑，让石家兄弟住下，“家里打发个人去说一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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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师，先把这醒酒汤喝了。”今天喝酒，没人灌郦君玉，但是多多少少也总喝了点，晚上各自归房之后，皇甫少华特地给他端了一碗醒酒汤来。
“恩师注意到石轺手上戴的那个金刚钻的戒指了吧。”皇甫少华道。
“嗯，忽鲁谟斯最稀少名贵的特产，即使偶有进贡数量也极其有限，石轺，一个石家并不十分得宠的儿子就可以随随便便戴在手上，可见这样贵重之物在他们看来算不得什么。”郦君玉用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汤，一边道：“不独那个戒指，石家兄弟身上熏得香就用到了苏禄降香和满剌加的乳香，你传话给蔡羽让他盯住城中的最大的香料铺子药材铺子，看他们都是从哪里进货。孔培文捣鬼让商家把违禁的货物收了，他管得了一时，总不能一直不让人做生意了。”
“是。”皇甫少华应下后，又道：“我总觉得大长公主请石家兄弟来，还要留他们住下，有点古怪。”
郦君玉也有这样的感觉，之前他已经见过石慧琳了，没必要再把石家两个还是白身的晚辈叫过来给自己认识。而且两家同住一城，这点雪算不了什么，可她就要用这个做借口留两人住下。“我也想不明白，咱们谨言慎行。你……”
“嘘——”皇甫少华伸出食指竖在唇上“有人。”
偷听？郦君玉怀疑的第一个人就是石轺，眉头一皱又促狭地笑了，大声对皇甫少华道：“你看看你，今天一双眼睛就黏在石二公子身上，半点磊落挥洒的气度也没有，原先就有些传言，说你为什么不肯娶亲，我还不信，你你你……”仿佛气得说不下去了。
皇甫少华被他骂得一愣，然后看见他忍俊不禁的样子，自己的嘴角不由得也挑了起来，大声道:“恩师千万不要听别人乱嚼舌根子，”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学生心里只有恩师你，旁的人根本入不了我的眼。”又放大了声音，“学生就是好久没和人动过手了，看他是练过武的所以有点技痒。”
“他能练过几天！你是武状元，又是战场上下来的，还缺了和人动手的机会我看你就是……你看当心，玩闹归玩闹，万一伤着人岂不麻烦。”郦君玉一把推开他，假意训斥道。
“恩师教训的是，学生孟浪了。”说着话，又凑了上来。
“你好好将养，虽说陛下体恤让咱们不用着急，但这么多人耽搁在此地终究不是个事，周兴的夫人有喜，他想必急着交了差事，不只他，你我家里也盼着回去呢。”郦君玉说着话，胳膊肘对着皇甫少华的腹部狠狠来了一下。
“学生身体无碍，随时可以上路，不过听周兴说这几天天气不好，海上起了风浪，出海的话还得在等几天。”皇甫少华不但轻松躲过他的偷袭，反而顺势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祭海说来郑重，其实就是贿赂神仙，鬼神之事谁能说得准，倒是朝廷交代的事，再没个交代该有人说话了。”
郦君玉用眼神问他外面的人走了没有，皇甫少华只是笑，不说话，郦君玉这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不是穿上男装就是男人了，体力上真比不了。忍无可忍，一扬手，把调羹扔到了窗边。地上铺着厚厚的地衣，调羹咚的一声落地，没摔碎。郦君玉趁势惊问：“怎么了？你去看看。”
有个聪明的心上人最大的弊端，就是他想办什么事，总能想出各种法子。“没什么，桌上放的一支笔滚下来了。”皇甫少华走到窗前，不出意外听见有人轻轻离开的声音。
“夜深了，你回去吧。”郦君玉下了逐客令。
“好。”皇甫少华快步出了门，风雪天里没有月光，只隐隐约约看见一道身影，看长袍的颜色，倒像是石辂穿的。
皇甫少华双眉一挑，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