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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逞口舌言之凿凿 ...

  •   一行人回到上林校场时,差不多所有人也都回来了,元熙走的时候说猎物多的人有赏,自然不能食言喽,做为一国之君,也要对一天的狩猎活动做做总结,对大家的收获、表现发表发表意见。

      所有人都是热情高涨,平时不苟言笑的老大人们都不再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了,大家叽叽喳喳地相□□数猎物,说这一天的经历。这种情况下,元熙自然的不好随便敷衍几句就走的。好容易应付完,赏赐也颁了,孟士元又拿着城里刚送来奏章求见。

      虽然皇帝住宫里的时候,也不可能事无巨细什么都要他亲自处置或者决定,大齐疆域辽阔,每天报到京城的事何止有千百见,要是件件都要皇帝管,非得把人累死不可。所以都是由丞相写好处理意见,连同奏章一起交给皇帝,再由皇帝决定是否可行。

      元熙带着一大半朝廷跑到上林,留守京城的梁鉴依旧每天都要把各地奏章快马送来。

      国事为重,元熙离做昏君还是有一段距离,心里想着郦君玉的伤,也只能耐下心来听了一遍,见没要紧事,便说“知道了,就按你们说的办。”

      在元熙坚持下,郦君玉回到营地直接就回了自己的帐篷,元熙命太医去给他看伤。皇甫少华跟着郦君玉,心里比郦君玉自己还觉得疼,“恩师,伤的要紧么,你先让我看看。”

      “骨头肯定没问题。”郦君玉动了动手臂道。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天青色的箭袖,袖口紧窄很不好往上拉,皇甫少华话一出口也想到这一点,红了脸,忙道:“我那里有些伤药,我去拿。”说完,急急忙忙走了。

      打猎,荣发没跟着去,在营地里和唐文潜他们的小厮一起等着各家主子,都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好容易得了一天空闲不用伺候人,大家凑在一块闲聊吹牛。荣发担心郦君玉,一整天都是心不在焉的,还被人打趣是不是看上谁家小丫头了,不然怎么魂都不知飞到地方去了。

      好了,别人都没回来,郦君玉先被皇甫少华送回来了,荣发就知道不妙,好在只是胳膊撞了一下,皇甫少华回去取药,这边荣发刚服侍郦君玉梳洗后换上家常衣服,就来了一位背着药箱的太医,前后脚皇甫少华也来了。

      郦君玉大大方方把袖子拉上来,只见玉雕一般的小臂上一片触目惊心的乌紫,皇甫少华只觉得心里猛地一抽,他自己受过无数次伤,哪次都没让他感觉这么疼过。太医检查了一下伤处,捻着胡须道:“倒是没有伤到筋骨,这是万幸了。下官开些活血化瘀的丸药,再开点外用的伤药,每日早晚擦上,郦大人你看……”

      “我是病患,自然是听你的喽。”郦君玉笑道。他在太医院的名声太过凶恶,以至于来给他看伤的太医反而要问他的意见。

      太医留下药,告辞。皇甫少华转来转去就是不说走,郦君玉用目光问他,还有什么事?皇甫少华拿出一个小瓷瓶道:“我营里的伤药比太医院的好,恩师你还是用我的吧。”生怕郦君玉不信他,“营里的伤药都是将士们常用的,效果学生知道,真是比太医院好。”

      宫里用药要挑名贵的用,至于效果嘛,别的药或许御用的比民间好,但这伤药——宫里贵人有多少受伤的机会,又能伤多重,所以好的伤药还得在军营里找。这一点,早年孟士元生气打孟嘉龄板子的时候郦君玉就知道了。于是道声谢,接过来。

      皇甫少华磨磨蹭蹭地不肯走,郦君玉只好问他还有什么事皇甫少华低着脸对地板道:“上药这事不容易呢手劲轻了药渗不进去,重了,很疼的,荣发小哥只怕没干过,还是让学生来吧。”

      郦君玉没想到他还有这个心思,冷笑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去把王昌还有咱们大齐的鸟铳各拿一支过来,也许这两天陛下会过问。”

      皇甫少华正要说话,荣发抿着嘴笑道:“伺候人的活,不管什么小的都在行,忠孝伯您就放心好了。”

      打发了皇甫少华还没喘口气,元熙又派权昌来了。权昌是元熙跟前最红的太监,早都不做宣召传旨之类的差事了,所以不是六部九卿往上的等闲见不到他的面,现在居然亲自来找郦君玉,左右住的人不知道有什么事,都震惊了。

      权昌来一趟也无非就是问郦君玉伤的怎么样,重不重,还带了一盒凝玉膏来,“皇上说了今天让你受累了,这药膏子只管用,不够再给你送,只是别留下疤才好。”说完,还一定要看了看他的伤,“咱家回去好跟皇上回话。”

      郦君玉只好又拉袖子,“没伤着什么,劳陛下费心了。不过明天只怕是不能骑马了。”

      权昌点点头表示理解,“咱家还要向陛下回话,就不打扰了,郦大人请留步。”

      郦君玉到底把他送到帐外。左右帐篷里多少探头探脑的人,都在想陛下特地命权公公来难道有什么要紧事?

      送走了权昌,郦君玉直接去找唐文潜,“你今天玩够了没有?玩够了明天别出去了,和我看看王昌的鸟铳。”

      “你明天不去吗?”唐文潜惊讶问道:“你惹恼陛下了?”

      “你就不能想点好事,怎么就不能是陛下体谅让我歇一天呢。”

      “得了吧,陛下可不觉得打猎是累人的事。到底是怎么了?”

      原因就是郦君玉受伤了。唐文潜又没有受伤,当然不愿意放过难得的玩乐的机会,只是拗不过上司,没办法。

      随后就有流言传出来,一开始还只是说郦君玉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后来就传成他被侍卫误伤,再后来甚至传说他是为了救驾才受的伤,也不想想就算皇帝真的遇险,他身边多少护卫,还有皇甫少华也在场,就凭郦君玉那两下子能抢到救驾的机会?

      郦君玉不去,元熙少了一半打猎的兴趣,第二天就早早回来了,把郦君玉召来,“快看让朕看看你伤的怎么样。”不等郦君玉把礼行实在了,就把他拉起来。

      两天的功夫,郦君玉让人看了无数遍胳膊,亏了他没立志做个贞烈女子,不然就算不自杀明志也得把这条胳膊剁了。

      “昨天就想看看你,又想着该让你好好歇着。唉,朕行动就要受限制,要是去看你反倒给你找麻烦了,朕昨天真是不放心,一宿都没睡好。”

      “让陛下担心是臣的不是了,”郦君玉笑道,“臣真没怎么伤着。”

      “没伤?明天再陪着朕打猎去。”元熙玩笑。

      “不不不。”郦君玉急忙摇手。

      “不想陪朕打猎,整天钻在帐篷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元熙半真半假地抱怨。

      “臣拿了几支缴获的王昌的鸟铳,今天仔细看了一天,倒是挺有趣的。”郦君玉一本正经地回答。

      “哦?几支鸟铳就能让你看一天?”元熙感兴趣了,“看出点什么了?”

      于是把皇甫少华、熊浩还有周铨等工部有关人员都召来了,周铨嘴硬说什么也不肯承认军器局造的火器不如王昌的,对缴获的鸟铳什么的很不以为然,对于皇甫少华提出的炸膛的问题,虞衡司郎中傅惟慈更是直接开火,道:“忠孝伯这是什么意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炸膛,我就不信天底下还有不炸膛的鸟铳,好,你说王昌的鸟铳好,好,咱们现在就试试看,打上一千发弹,看他炸不炸。”

      骂战的交战双方最好是起鼓相当的人,所以郦君玉不能坐在一边隔岸观火看好戏,“傅大人莫急,不过是就事论事。不管别人的火器如何,大齐火铳炸膛的问题应该解决一下了,我就见过不少将士因此把脸炸伤的,弄得大家放枪之前头先得偏开。最重要的是,射程太短,准头也差,对方百步远就能向我军开枪,大齐只能白白受着,非得等人冲过来,只剩八十步了才能还击,多少儿郎因此白白送了性命。”

      “郦大人说得简单。”傅惟慈对郦君玉的话嗤之以鼻,“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完了,我也想射程远啊,但是这可不是说句话就能办到的。”

      “大齐办不到,王昌就能办到?”傅惟慈的态度让元熙很反感,所以破坏规则,跳出来横插了一句。

      傅惟慈敢对郦君玉阴阳怪气,他要是这么跟元熙说话那就叫犯上了,因此忙换上恭恭敬敬的态度对元熙道:“陛下有所不知,逆贼王昌手里的火器也不是他自己造的,是从日本人手里买的。”

      “别管他从哪来的,反正就是说大齐军器局不如别人。”元熙冷冷道。

      “陛下,臣以为战争成败主要是上下一心,将士用命,。”见元熙生气了,周铨忙道。
      说大齐火器不如人,也只是一面之词罢了。”

      等得就是他这句话,皇甫少华立刻就说:“大人要是不信,咱们校场上验看验看。”

      熊浩也极力鼓动元熙亲自看一看。

      周铨不得不说话了,先一顶大帽子扣在熊浩头上:“兵者,凶器也。鸟铳、火枪更是凶中又凶的兵器。熊浩你竟然劝陛下亲临险境,居心何等歹毒!”

      “逞凶的是人不是兵器。”郦君玉先把周铨定的调子又扭了回来,然后道:“周部堂难道不想看看两种火器到底谁优谁劣么。”

      周铨语塞。

      元熙道:“明堂说得对,杀人的是人不是兵器。照周大人的说法朕连阅兵、会猎都不该参加了。”

      前面说过,元熙是个犟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要不是周铨跳出来阻止,他本来还真没说一定要亲眼看一看,在他心里总觉得大齐乃是天朝上国,疆域辽阔广袤无际,所有物产从粮食到布帛,从铁器到兵刃,可以说除了牛羊马匹以外所有东西全都是大齐的最好。虽然兵部还有边军、卫所一直上奏,说火器的种种问题,他都没有十分放在心上。总以为得是上战场的人希望少受伤亡,这无可厚非,如果有办法,他也希望撒豆成兵,但你没这法术能怎么办。火器也一样,谁不想一炮过去敌人皆成齑粉,但是做不到啊。

      不过工部这帮人推三阻四的,又是所为何来?看时辰还不算晚,校场离得又近,当即命令摆驾。试了几种包括鸟铳、火炮在内常用的火器,结果嘛,有目共睹,倒是没有出现炸膛的情况,军器局的面子还没有掉到地上,不过射程短这是掩饰不了的。

      元熙的脸色阴沉下来,对周铨、傅惟慈等人冷冷道:“不比朕还不知道咱们的火器竟然如此不堪,射程短、准头差,看来能打赢王昌全是靠我大齐将士拿命填出来的。”

      傅惟慈也不过是个郎中,上朝都是站在最后面的,他又不比郦君玉圣眷隆厚,经常面圣,见元熙冷着脸就慌了,他要是服个软认个错,元熙或许骂两句也就算了,偏偏他慌乱之下只想着为自己推脱,“陛下,军器局的火器没问题,他们打不准不能怪军器局啊。”

      熊浩当即就火了,照他这么说那么多因为武器不如人而战死的同袍就成了学艺不精,死的活该了。“你说什么!你明明看见拿缴来的鸟铳就能弹无虚发,用军器局的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陛下面前你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傅惟慈强道:“横竖都是勇毅营的人,还不是想怎么就怎么,他要是故意把枪口偏一偏谁又知道呢。”

      皇甫少华正色道:“周大人要是不信,您亲自试试?”

      周铨一想到炸膛的危险,立刻就怂了,他可不想为了赌气就炸烂半张脸,“我又不是武人,自然射不中。”

      郦君玉上前斥责皇甫少华,道:“国家大事本应由我等商议妥帖再请陛下裁夺,你们小孩子斗口一般你一句我一句的,成何体统。”又恭敬对元熙道:“此事要分优劣容易,请陛下指一位殿上护卫,请他来操演即可。”

      结果自然不出郦君玉等人所料。工部这下无话可说了。元熙心想,打仗死多少人和工部没什么关系,所以周铨等人才如此不肯受教,不如就把军器局改属兵部,只是兵部四司现在各司其职,要是调过去,又该放到哪一司下呢?

      本来武库司专司军械调拨、贮藏,交给他们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但是这样一来就少了一道检查,军器局在工部手里的时候,交来的兵器武选司肯定要仔细检查,但要是他们自己造的,可就不一定了,和丞相们几番商议之后,终究还是决定放在职方司下,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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