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君臣上林赏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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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元熙被路边老百姓激励起来的雄心壮志又都淡了，还是眼下的快乐重要，派许锦来请郦君玉。郦君玉心里叹了口气，只好收拾一下跟着许锦去面圣。
“没什么事，就是找你过来说说话。”
元熙也是刚用完膳，端着个红彩云龙纹的白瓷杯子吃茶。见他来了，忙吩咐内侍给他上茶。“吃过饭了么？”
这会儿知道问了，就算没吃，还不是得过来。“臣吃过了。”
“到了外面，一堆人都跟来也不好。”这么多人看着，想召见郦君玉，元熙也得顾忌会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什么。好在郦君玉是职方司郎中，操办整个练兵阅兵事宜，有了这么个借口元熙才好叫他来。想想，还真是，一国之主也怕悠悠众口啊。
“怎么样，可还住得惯？”元熙含笑问道。
“这不还没住呢么……”
元熙扑哧笑了。“京营看着有样子了，不知道赫英南那边怎么样？”
“孟丞相和薛丞相……”既然不是阅兵的事，皇帝不应该找丞相磋议国事吗。平时不要紧，孟士元那是郦君玉亲爹呀，在亲爹眼皮子底下频频被元熙召见，这个，要是郦君玉没发现元熙的暧昧也就罢了，现在他有所觉察，心里就不免发虚。
“二相年纪都不小了，赶了一天路，让两位歇歇吧。”元熙觑着他笑道：“怎么朕一找你说话你就想拉几个人过来，难道同朕说话还得拉个人壮胆？朕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元熙本来是半真半假地开玩笑，结果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情绪低沉下来，抱怨道：“你和悦微他们都是有说有笑的，唯独到了朕这儿就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朕做了什么事要被你厌弃？！”
郦君玉吓坏了，一个皇帝让说我做了什么你厌弃我的大臣，在别人眼里该是板上钉钉的佞臣了吧。忙正色道：“悦微等人与臣是同僚是朋友，私下里相处随意一些也无妨。天子乃是臣工百姓的君父，有道是‘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臣怎么敢在您面前嬉笑玩谑呢。”
元熙闻言怅然半晌，方道：“果然是有得必有失，哪怕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也不能把什么好处都占了。旁人眼里或许至尊至贵，但也同那庙里的菩萨一般，不再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了，朝臣们在朕跟前斗心眼，嫔妃们奉承朕讨我欢心又有几个是出于真心？若朕不是皇帝，她们……”
天呐！皇帝跟自己把满朝文武和后宫嫔妃都埋怨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他就等着被人背后捅刀子，被人骂死吧，所以虽然犯上，郦君玉还是不得不打断元熙的话：“您要不是天子，只怕见不着各位娘娘吧。”
元熙本来在伤春悲秋，被他横插一句也悲伤不下去了，瞪了他一眼。心想，朕要不是皇帝和他又会怎么样呢？
郦君玉心里摊手。不止是元熙，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两难呢，只因为不愿把才华在深宅里埋没了，只因不愿将一生祸的福系于他人，他连母女天伦都不能享了。元熙已经不错了，后宫的妃子们对他没有真心，难道他对人家有真心？嫔妃们哪怕是为了自己为了儿女为了娘家，就得对他付出温柔小意了。而大臣们想要荣华富贵那也得拿文武艺来换，不是么。郦君玉不觉得他有什么好委屈的。当然喽，皇帝贵为天子，老天只是对他这个儿子没怎么特别偏爱就是了。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嘴上怎么说是另外一回事了。郦君玉不想跟他掰扯什么真心不真心的问题，挑眉道：“臣这儿有一件有意思的事，陛下愿不愿意听一听？”
元熙见他眼中飞扬的神采，心里的阴霾为之一扫而空，“什么事？说来听听。”
“您不是让臣也下场子嘛，前两天我也临阵磨枪练了两天箭。”
“怎么样？”元熙饶有兴致地问。
“不怎么样。”郦君玉垂头丧气地答。
元熙笑了，“你以为射箭是简单的事，告诉您，没个三年五载的苦练别想上鹄子。”
“火枪只要一两年就能有所成了，两相比较差距这么大啊。”郦君玉故作惊讶道。
“少来，”元熙剜了他一眼：“不信你不知道，你这么绕朕想干什么？说吧。”
“火器好练，只可惜大齐造的射程不够，准头也不行，这一点上王昌使的从日本造的火器就好得多，大齐之前吃了很大的亏，多少大好儿郎因为日本的火铳而埋骨他乡。”
“文渊阁已经行文给兵器局，命他们改进了。怎么样，进展如何？”元熙问道。
基本上可以说是毫无进展。“兵器局做了一些改进，具体过几天还请陛下检验。”
“好了，朕知道了。”元熙明白他不会无的放矢，把这事记在心里，不过“这两天没见你，十五怎么过的？”
“在家团圆赏月喽。”
“正好，今天的月色也还不错，你陪朕再赏一次月。”
“这——”
“嗯——？”
“是。”
小内侍把窗子支了起来，在窗下设了一张紫檀高几两把椅子，高几上一套哥窑梅子青茶壶茶杯，壶里是御用的明前龙井。元熙坐下冲郦君玉招招手，“明堂来坐。”又对旁边服侍的人道：“你们都下去吧，留权昌一个人就够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照此说来十七这天的月色与中秋也相去不远，恰此时正是玉盆初升，两人坐在窗下凉风习习，倒也惬意。郦君玉怕元熙再说什么心里话，便提议以月为题即景联句。
元熙一边联句一边品评，一边赏月色一边观美人。时辰这东西最不懂人心意，你难熬的时候它日长似岁，听那铜壶滴漏隔半天滴上一滴。等你你高兴了它就白驹过隙，一转眼过去了。
现在元熙兴致浓快，当然很快就有人来搅局了。来的是孟士元，孟士元来的时候还把薛劲松也拉上了，两位丞相求见，元熙自然不好把人拒之门外。
其实没什么事。
行宫比不得皇宫大，孟士元住在偏殿里，郦君玉来元熙帝，他当时就知道了，闺女大晚上跟皇帝在一块……此处还不比在宫里要下钥，万一留她说话说得时间长了，外面帐篷里住的都是大臣，而且他正儿八经的女婿也在啊，孟士元生怕有流言传出，这才着急忙慌地以汇报明天阅兵安排为借口来见元熙。
准备了大半年的时间，在兵部的督促下，整个阅兵演练了不知多少次了，说了一遍就告退出来，顺便把郦君玉也带了出来。薛劲松不明所以还对郦君玉说：“明堂最近辛苦了，明天还有得忙，早点回去歇了吧。”
时间不早了，营地里渐渐开始安静下来，有些帐篷里还有人在说话，大部分已经熄了灯。走到帐前，荣发听见动静忙接出来，小声道：“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急死我了。”
郦君玉竖起食指在唇上，也小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怎么，有人找我？”
“没有，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明天又不得闲，再不睡我怕你明天太累了。”荣发探手到水桶试了试，“水都凉了，我再去打一点来吧。”
郦君玉也试了试水温，“还好，不算太凉。凑合用就是了，黑灯瞎火的你别出去了。”
从第二天开始接下来的几天都在阅兵。
这天天气格外好风清天高，天色微明的时候，大家就都起身了，梳洗用饭，换上朝服，在新修整出的校场外恭候皇帝。辰时一到，就有锦衣卫大汉将军鸣鞭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元熙的辂车出现在清晨的薄雾里。
见辂车到了，两位丞相领头，所有文武官员全部跪到，迎接圣驾。一身戎装的元熙从车上走下来，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阅兵台。阅兵台站不下这么多人，所以除了元熙、两位丞相、兵部官员、六部三品以上的官员和侍卫，其他人都在高台两边观看。郦君玉对守在台下的校尉做了个手势，顿时鼓乐齐鸣，阅兵正式开始。
受上林地域的限制，不可能把拱卫京师的全部官兵都拉来，所以每营精选五百名士兵参加校阅。各营都挑出最威武的士兵，最高大的战马，打着各营旗号，在主官的带领下，整齐列队，步入校场。昨天士卒在将官的监督下把盔甲、兵器磨光上油，战马也洗刷干净，在朝阳下远远看去，还真有甲光向日金鳞开的气势。经过阅兵台时，因甲胄在身，不便下摆，只在马镫上站直身子三呼万岁。青年官兵们气出丹田喊出来的“万岁”充满了撼动山岳的气势，不只是元熙，阅兵台上下的文官们，看着一队一队的金甲戎装武士骑在马上口号嘹亮地自台下走过，不禁心里升起一股豪情壮志，仿佛自己有了横刀立马冲锋陷阵的热血一般。
各营士兵以前能见到的最大的官也只是总兵，这次得见天颜，尤其看见皇帝面带笑意微微点头，心里的激动溢于言表，恨不得为皇帝为家国粉身碎骨才觉得能报效一二。多亏训练到位，不管训练怎么豪情万丈，动作一点都不含糊，口号喊得震天响。还真有点“徐如林，不动如风，疾如风，侵略如火”的意思。
先是步兵后面是骑兵，各营步骑从阅兵台前走过后，各自归位站好，只听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声，是由上百辆战车组成的队伍队来了。这百余辆战车可分为几种不同的类型，有专门拉粮草辎重的武刚车、独辕车，可做防御装有防箭矢屏风的偏箱车和正箱车，以及主要用作进攻装有火枪鸟铳的霹雳车、火箭车等等。
阅兵场提前用黄土夯实了地面，战车走在上面倒还算平稳，元熙看着大齐有这么多如此精锐的武器战车，心里空前膨胀，几乎觉得天下无敌了。但是六部九卿中见识高远的人立刻看出问题了，大家早知道的大齐火器射程短准头差，都觉得有战车或可弥补火器的不足，所以大家并没有什么改进火器的愿望，但是今天一看才知道车阵固然有他的优势，但是车阵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实用。
校场地上是特地被夯实了，所以车阵走在上面没问题，真正打仗的时候谁给你修路去？万一遇到水渠水沟什么的，步兵骑兵就蹚过去了，战车怎么办，还得跟你修座桥？
元熙不在有识之士其中，只一味的兴奋，这会儿没人提醒他，都等着回到京城再给他泼冷水。
虽然整体表现已经很令人振奋了，但不得不说京营一共十一营，各营风貌还是有高下的，健锐营打头勇毅营殿后，所以整个阅兵有渐入佳境的感觉，大家虽然都是骑在马上步伐整齐，但是从气势上说骁勇营比其他九大旧营要雄壮，等勇毅营一出来，前面十营就都不算什么了，从军容军纪到声势魄力都完全碾压。
作者有话说
第178章 君臣上林赏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