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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大喜过望遇恩师 ...

  •   攘外必先安内,国事如此,家事大约也差不多。

      郦君玉安抚好梁夫人、康信仁夫妇还不算完,他还得把自己的退路安排一下才能安心。如果能够如他所愿在仕途上一路走下去,无论前路有多少坎坷,他都毫不犹豫义无反顾,但现在的问题是很有可能有人要迫使他走到他们安排的路上去,对于郦君玉来说,还不如在能选择的时候另辟蹊径。哪怕是以防万一,备而不用呢。

      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先过孟士元那一关。

      面对孟士元,郦君玉不禁心中惴惴,几年来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了,可是遇见困难要靠的还是爹爹,自己都要骂自己一声不孝女。

      “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孟士元听他说要偷偷办个假身份,心下便是一惊,生怕是发生什么事了。

      郦君玉不敢说出他的顾虑,只好一笔带过地说是以防万一有备无患。

      听他这么一说,虽然不全信,孟士元心里也是常常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知道要自保总比之前摆出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强。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又说师生如父子,孟士元是郦君玉亲爹,是元熙的师傅,对他俩人都十分了解,郦君玉摆明了是要一条道走到黑,这辈子就如男子一般在仕途上建功立业,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元熙对他态度又是……他要是个真男子吧,孟士元也不见得多想,或许会觉得是君臣相得,日后说不定还是段佳话,但从一个疼爱女儿的老父亲的角度看去,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暧昧了。

      仅仅只是普通君臣相处,孟士元对女儿的改装还是放心的,毕竟这么长时间也没人看出来,但事情就怕琢磨,元熙现在留了心在她身上,人总有疏忽的时候,万一哪天看出点什么了呢?

      假设郦君玉现在想通了,愿意回归恢复女儿身嫁到皇甫家,孟士元扪心自问多半不甘心的,但是也不得不说对她或许是个可以接受的归宿。但是元熙要是知道她是个女子,会怎么处置她?赐死还是纳入后宫?在孟士元看来,以女儿的性格、经历,入宫也就只是比死好一点吧。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不替她未雨绸缪。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虽然心疼女儿,孟士元还是忍不住发脾气了。

      “千错万错只怪女儿胆大妄为闯出弥天大祸,现在还求爹爹帮我一把。”郦君玉连连央求。

      “你舍得你那锦绣前程?”孟士元认真地问道。

      “这个——”当然不舍得,“所以想求爹爹帮忙以防万一。”郦君玉实话实说。

      听听,只是以防万一。孟士元冷哼一声,“你以为东窗事发你还有机会?”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只有听天由命了,便是用不上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孟士元抬眼一瞪他,起身去书柜上取了一只匣子,打开从里面拿了份地契扔给郦君玉:“让你那个小厮——是叫荣发了?让他去办。”

      郦君玉见地契上是位于安徽安庆府的三百来亩地的小田庄,立地契人丁红友将这块地卖给兰生芳。不用说,这个兰生芳就是他郦君玉了。郦君玉看到这个心里的感觉并不是高兴或者如释重负,而是深深地自责,父母为自己做的太多,考虑的太周全了,而他自己实在是太不孝了。现在为他担心不已的母亲就在后堂,他却连进去让母亲看一眼都做不到,真是,真是……

      孟士元看出他的自责,道:“你母亲近来身子倒好了些,你回去吧,在我这儿待久了不好。”

      郦君玉很想去见见他娘,但知道不能,说出来只是徒增伤感,只得忍泪告辞。

      打发荣发去了安庆,郦君玉按部就班地当差,时间就在一天天地重复中流过去了,不知不觉中到了夏天,离皇帝亲阅京营的时间近。

      因此次大阅之后还有围猎,地点就只能定在西郊上林。上林苑之名始于西汉,是皇帝游玩狩猎的地方,之后各朝皇家园囿也多有叫这个名字的,大齐也不例外,自太祖设立以来,太祖、太宗等皇帝都曾于此亲阅京营,不过后来因国朝重文轻武的风气日盛,武备弛废,亲阅这事已经几代不曾认真举行,上林苑监也就尸位素餐混日子,园里豢养的獐鹿雉兔死了大半,没死也都被守卫捉了去或杀或卖,总之园里一片萧索。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先帝即位,因先帝喜好游猎,曾多次驾临,为此下令整饬,情况才有所改变,及至先帝驾崩,元熙又被几处战事折腾的焦头烂额,没有心思过问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便又有些凋敝破败的意思了,尤其是宫室,几年没人住,灰尘什么就不说了,甚至有些都漏雨了,庭院的石缝里,屋顶上砖瓦间隙都长了草,门窗上油漆剥落。所以年初就开始修缮补葺。

      这些事按理不归职方司管,这是工部营缮所和内官监的差事,不过皇帝发话了,职方司也时不时派人去查看进度。还有各营操演训练也需隔一段就去看看,如果只看他们报上来的文书,只怕里面有弄虚作假的成分,到时候被皇帝看出来可就不妙了。

      郦君玉倒不至于什么都想把在手里不肯放权,所以经常是唐文潜或者其他几个主事、员外郎过去,不过郦君玉猜测元熙亲阅之后很可能就是检校清查各营人数了,在此之前他心里要有个数才好,所以各营也都转过一转。

      早前京营一共有十营,差不多围着京城分布,后来建立勇毅营,成了十一营。十一这个数吧,实在不成章法,郦君玉揣测元熙的意思要么是加一营,要么减一营,至于是加还是减则要看京营真实的人数。

      京营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吃空饷,明面上领饷银的每营有一万人,事实上只怕连七千都不到,真实的情况是什么,兵部并不清楚。朝廷花了多少年的冤枉钱,养出来的还是一群废物,先帝懒得管也就罢了,元熙倒是想有一番作为,花钱的地方尤其多,自然不能眼看着钱白白扔出去,之前的腾不出手来,现在打了几场胜仗皇帝的威望正高,不趁着这个机会查点更待何时?

      勇毅营新建又是元熙嫡系,人数上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加上皇甫少华人严谨,才从战场上回来,回来以后也没少了操练,原本不用操心。不过人嘛,总是有亲疏远近,勇毅营是在他郦君玉手上建起来的,他为此费过不少心思,就如同自己带过的孩子一般,感情上要比其余十营更亲近些。

      勇毅营的位置离上林最近,平整校场的事便由勇毅营来承担了,郦君玉有时候去上林查看,回来时顺路就到勇毅营转一圈。皇甫少华一次都没见着,骁勇营之前军纪涣散,操练松懈,他不得不多盯着点。每次回来听熊浩等人说郦君玉来过都只有扼腕叹息,甚至有几次还追出去,当然是没有追上了。

      一直到有一天,郦君玉在上林被上林监拉住看行宫的陈设布置——即便不在京城里面,上林监也知道郦君玉得皇帝器重,时不时召见,心想皇帝的喜好他应该比较清楚吧。

      元熙登基以后还是头一次到上林,上林监也拿不准他喜欢什么。为了显示皇家威严,宫殿亭台都有定制,无关紧要的地方,比如说帐幔的颜色啊,玩器的选择摆放啊,总要投其所好才好。要是皇帝觉得皇家就该富贵繁华,咱们就多用点喜庆热闹的颜色,摆设也尽拿镶金嵌宝的,要是皇帝喜欢雅致的,咱们也有存的,只看天子爱什么了。

      天子爱什么,上林监怎么知道,只好拉着郦君玉求教了。

      郦君玉因整个校阅都归职方司管,也不想出现什么令元熙不称意是事,视察完校场、山林之后,又被上林监拉着把几个主要的宫室看了一遍,看天色不早这才出来。见时间不早了,郦君玉也就不打算绕路,骑上马直接往城里来,没想到顶头遇见皇甫少华。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皇甫少华下马见过郦君玉,请他去勇毅营,郦君玉提着缰绳道:“不了,时辰不早,我赶着回去,再晚只怕城门该关了。”

      皇甫少华闻之满脸笑容,道:“那太巧了,学生也要回城,正好和恩师一路了。”

      “你要回城?”郦君玉拿马鞭指指他皇甫少华走的方向,明明是去勇毅营好吧。

      皇甫少华被他拆穿,一丝不好意思都没有,“学生本来是想回勇毅营看一看再回城了,不过恩师说得对,再晚怕进不了城了。”

      郦君玉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大路朝天,那就走呗。见他二话不说打马走了,皇甫少华也拨转马头紧紧跟上。

      其时正是六月中旬,夏末的天气变化之快简直匪夷所思,明明是太阳照的人睁不开眼睛的大晴天,两人说完话没走出几里地,乌云就从背后黑压压地压了过来,风也越来越大,很快转为狂风,天际隐隐传来一排闷雷,皇甫少华一看赶忙问郦君玉:“恩师,这天看着只怕有雷雨,你看……”

      郦君玉骑在马上,衣袂翻飞,那马被他抽了一鞭子,加快速度,也不是小跑了,郦君玉只听耳边风声呼呼,天色越来越暗,心里也急了。

      这条路通往上林,准备有圣驾往来,因此路基垫的比两旁的田地高出三尺有余,路边三里之内不准建房植树,不但不能盖房子,就连看地的窝棚都不能搭,甚至地里只能种小麦、瓜菜之类低矮的庄稼,就怕有心怀不轨的人躲藏其中对皇帝不利。这种安排本身没错,但现在就显出坏处了。

      四下一片旷野,目力所及根本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路上除了他俩,一个行人都没有,很有些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意思。万一一个雷劈下来……郦君玉可不愿被人议论他是遭天谴了。哪怕没被雷劈,大风大雨里跑马对他的骑术也是极大的考验,说不定没走多远,他就被掀翻在地了。

      再返回勇毅营是不可能了,一方面是离得远,最主要云就是从那个方向上起来的,云头里传来闷闷的雷声,回头就等于是往风雨里扎了。

      大风里,皇甫少华说了句什么,郦君玉根本听不清,估计是说到哪避雨,他应该对这一带更熟悉,“这附近……”他本来想问附近有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只说了三个字,后面的话就被风堵了回来。

      “前面有条小路,上了小路不远有我一个庄子,可以避雨。”皇甫少华大声道。

      郦君玉隐约听见有庄子可以避雨,跟着皇甫少华拐上了小路,才拐过弯,豆大的雨点就打在了身上,真是挺疼的,温度随之陡然降低。雨打得他睁不开眼睛,只好一只手提着缰绳,一只手去抹脸上的水。他的骑术本来就只是能骑在马上不掉下来而已,其它根本谈不上,大风大雨中,还只用一只手抓着缰绳,这也就罢了,骑在马上还不老实——不是他不想好好骑马,实在是风太大,刮得人东倒西歪——皇甫少华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一个马失前蹄他就被摔下来了,便放慢速度,以免发生意外。

      郦君玉很无奈,他浑身上下全是湿的,脸上的水更是抹都抹不完,不擦又睁不开眼睛,一时间手忙脚乱。他骑的那匹马也算有灵性,跟着皇甫少华的马跑,见人家跑得慢了,他也跟着慢了下来。

      天色如同打翻了墨池一般乌黑沉沉,也许是老天爷自己也觉得阴沉的受不住吧,把闪电左一道右一道地劈将下来,有一道雷甚至就打在离他们十来仗远的地方,瞬间烧掉了大片庄稼,郦君玉甚至能闻到硫磺的焦臭味。

      万幸,皇甫少华的庄子离得不远,两人一路上只能说是有惊无险。进了庄,皇甫少华照直往最大的一座院子过去,郦君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庄子八成是他的。这地方正好在京城和勇毅营之间,晚上他要是不想住营里或者第二天一早要赶着进城,倒是个不错的歇脚的地方。

      皇甫少华从马上跳下来,先不忙着拍门,回身要去搀扶郦君玉下马,刚一转身,整个人就被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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