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归路晚清风》杏花风小

162、防不测营建三窟

　　却说皇甫少华听郦君玉说，如果元熙问他，便直说刘奎璧小庭春放火的事，略一思忖便恍然大悟。

　　不过既然说到小庭春放火，皇甫少华正好顺着话题说下去，“刘奎璧种种诡计，学生一辈子都被改变了。要不是他，我想必早就婚姻美满，琴瑟在御。唉，学生现在倒也不强求和孟氏早结连理了，只是盼望早点有她的消息，让她，让她……明白我的一片心。”

　　“这是你的私事了。”郦君玉端起酒杯轻轻呷了一小口，说道。

　　皇甫少华给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觉恼了，冲口而出：“怎么是我一个人的私事，那幅画……”说到这儿，忽然想起隔墙有耳这个词，猛地住了口。

　　“这些话放在心里就好，说与我做什么，你与刘家姑娘的事陛下可不是从你和刘相口中知道的。”郦君玉就差直说你是想害死我吗。

　　皇甫少华自知理亏，“是学生莽撞了。”

　　“你的这些过往我没那么多功夫管，只你和刘家千金的事都闹到御前了，你自己当心，别因为私德被人抓住，影响了前程。”

　　“前程有那么重要吗？”皇甫少华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了，要不然我辛辛苦苦参加科考？”郦君玉回答的毫不含糊。

　　皇甫少华只觉得当头给人敲了一棍，整个头都是懵懵的，唯一的想法就是‘他真的不想做回女子，不想做我的妻子啦。’张了几次嘴，到底没敢把那句不‘不管你是男是女，是郦君玉还是孟丽君，我这辈子认定的人都是你了’说出来

　　“恩师，我会等。”醇厚的嗓音说道。

　　“此事跟我没关系。”郦君玉依旧是淡淡的神色，显然是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两人不欢而散。

　　皇甫少华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刚坐下就有皇甫夫人身边的丫头来请他过去，皇甫少华只得急急忙忙擦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去了上房。

　　皇甫夫人最近见了他，不外是两类话，先是羡慕“你看熊友鹤他家那么多哥哥娶妻生子了，他还知道要找一房媳妇。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在外面辛苦办差，回来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娘一想到这个心里就跟刀割似的。”皇甫夫人说着就哭了起来。

　　“儿子不是有您嘛，儿子是您一手带大的，要说知冷知热，谁能比得上您呐。”皇甫少华抽出手绢帮她拭泪。

　　“你少花言巧语哄我，”接下来就是抱怨“你满城看看，谁家当娘的跟我一样，一把年纪了还得亲自管家的，谁不是自自在在当个老封君，只有我每天辛辛苦苦见管家娘子，大事小情都要操心。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婚事推到三年后，推就推吧，孟家也不好得罪，有你这句话也就送满人情了，可你连相看都不肯，娶亲那是一辈子的事，总不能随便找一个拉来就拜堂。”皇甫夫人夺过手绢按在眼睛上呜呜地哭起来。

　　“娘娘娘，您别哭啊，儿子这不是怕您累着嘛。都说了三年了，您现在看好了，人家姑娘也不能白等着吧，嫁了别人，您这番辛苦不就白费了嘛。”

　　“呸，什么白费，我就不会看个年纪小点的姑娘？一说到相看你就推三阻四，你说实话，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儿子心里有人了。”皇甫少华今天在郦君玉跟前受了刺激，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想着两人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被他娘逼问，一时不察竟然把心里话都说漏了。

　　“你心里有人？是谁？”皇甫夫人大喜，也顾不上哭了，“你干嘛不早点告诉娘？说嘛，娘心里有了数，咱们也好早做准备。再说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咱们早去求亲，省得被别人家说去了。”

　　皇甫少华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总不能说我看上郦君玉了吧。皇甫夫人见他这样，不免起了疑心，他能见到谁家姑娘？好人家的姑娘谁能见到外男？“你看上的不会是个风尘女子吧。”

　　“娘，您想哪儿去了。”皇甫少华哭笑不得。

　　“那你看上的是谁？你说啊！有什么不能跟娘说的呢。”皇甫夫人忽然倒抽一口气，惊诧地指着他“你你你，不会是看上你义姐了吧。”

　　“绝对不是。”皇甫少华斩钉截铁道。

　　“那你到底看上的谁！！？”

　　“儿子现在不能说，反正不是青楼里的也没嫁过人，嫁过来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媳妇，等能告诉您的时候，儿子第一个跟您说。”

　　说完，皇甫少华落荒而逃。

　　躺倒在床上，看着湖蓝色帐子顶上绣亭台水榭的图案，一股孤独悲凉的感觉自心底直漫上来。一想到自己如今孤家寡人全拜□□所赐，真是恨不得马上就查办了他们，让他们罪有应得，眼下正有机会，只等皇帝召见问他小庭春放火一事。

　　见了皇帝话该怎么说呢？不能给人留下一个见皇帝疏远他们就趁机落井下石的印象，一旦元熙这么想，那可是救了他们了。皇甫少华琢磨该怎么拿捏分寸，他倒是相信郦君玉，既然他说皇帝有可能会问他，那就是说一定会问。

　　郦君玉之所以敢说这话，倒不是听梁鉴说的。

　　张志义既然不能把夺地案办成谋反案，总得找补点什么吧。他要立威，自是要拿大人物做笺子，那么拿谁合适呢？别管是夺地还是谋反，刘捷的管家刘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人犯了，刘捷反正已经得罪了，就只有撕破脸，拼个你死我活，不然怎么，等他缓过劲来再出手收拾自己不成？扳倒刘捷，让天下人知道咱们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这大概就是张志义的心理。

　　而且元熙已经对刘捷有诸多不满，不然不会往他身边安插锦衣卫。郦君玉为什么知道这一点，很简单啊，皇甫少华和刘燕玉的事，肯定不是皇甫少华自己张扬出去的，那么元熙是从何得知的？这件事又没有吵得满城皆知。刘家如果有人敢出去胡说，刘捷就该出手惩治这人了吧，为了家族名声灭口都能做得出来的。但有这样的事吗？没有，反而是把皇甫少华叫去，说明什么，嚷出去的这个人是刘捷动不了的。

　　张志义怎么会不利用这个机会，趁他病要他命。放火的事如果是让他这个外人去跟元熙叨叨如何如何，尤其是里面的细节他还不一定清楚，毕竟过去这么些年了嘛，很容易引起元熙的反感，觉得他为了置刘捷于死地使出各种手段，但是由皇甫少华这个受害者说出来，效果就不一样了。

　　*

　　一顿饭吃的郦君玉也挺不痛快的，不过该说的话该办的事都办了，回了家梁素华敏感地发现他情绪不好，问他只是说累了，梁素华便不在多问，等他洗脸换了衣服，捧上一杯碧螺春，郦君玉啜了一口，“我还要写份奏章，今晚就在书房了。”

　　梁素华知道他是心里有事不想说出来，便道：“好，昨天我正好把你书房的被褥晾晒过，写完了早点睡。”

　　郦君玉点点头，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拉她在身边坐下，“近来太忙了，等忙过这一段陪你出去逛逛。”

　　“你还有忙完的时候？” 梁素华抿嘴一笑：“你要陪我出去，去哪儿？”

　　“这个——只好去庙里烧香了。”

　　梁素华噗嗤一笑，郦君玉却觉得挺悲哀，他换上男装从云南到鞑靼，再到辽东、李朝随便走，但是同样是她，三缕梳头两截穿衣，别说江南塞北的跑了，就是出趟门都不容易，不是去熟人家吃酒就是去庙里烧香。

　　堂客还不比官客怎么都能聚一块吃一顿，她们能去别人家要么是做寿要么是有婚丧嫁娶，反正总是得有什么事，反倒是去上香，只要是初一十五，就算是理由，难怪京城内外大庙小庵香火这么旺，难怪上次素华那么兴致勃勃地帮卫勇娥置办嫁妆。

　　可恨！皇甫少华居然还想哄自己现原形！郦君玉简直觉得命门被他捏住了。怎么解决这件事呢？第一个办法就是利益交换。这一招看来没用，有他这么个老师在，明显对皇甫少华更有利嘛，如果他在乎，就应该帮他隐瞒才对。好，第二招，找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女子，告诉皇甫少华这就是孟丽君。但先别说找不找得到这样一个人，这个办法最大的难点在于你怎么敢保证找来的这个人能听你的话呢？假设两人成亲了感情日深，那女子还愿不愿意顶着孟丽君的名字过日子？再有就是他现在这样，孟丽君不孟丽君那是你的事，跟我郦君玉没关系。本来这样倒是挺好，但是自从皇甫少华见过画像以后就不好用了。

　　郦君玉不得不重新考虑今后如何与皇甫少华相处。

　　“听素华说，你跟皇甫芝田吃饭去了？”说话的是梁鉴，他一回家就把郦君玉叫到书房。

　　“路上恰好遇上了。”郦君玉正为此心烦，用最简略的话回答。

　　“说什么了？”梁鉴放下手中看的书，“倒是有件事要跟他说一声。”

　　“小婿想着陛下说不定会问他和刘氏的事，跟他提了一句，要是陛下问他，总得让陛下知道他是怎么见到人的。”

　　梁鉴一听就哈哈地笑了，“我正想让你跟他说这个，你倒是先想到了。好，难怪他们羡慕老夫眼光好。”拍着郦君玉的肩膀勉励道：“明堂，你啊趁年纪轻多经历些事，我看你到不了兰谷的年纪，就能坐到我现在的位子是了。多多努力，多多用心。”

　　郦君玉真是百感交集，他倒是也想啊，但这件事并不完全取决于他，万一哪天皇甫少华想不开跑到皇帝跟前揭发他，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因此他不得不做好两手准备。首先是给他和荣发另外伪造一个身份，然后再用这个身份买田置业，以便离开京城之后有个立足之地。

　　伪造身份这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回是因为黔桂一带有流民因此蒙混过关，目前从辽东避兵乱的流民也正在遣返之中，现在最大的难题反而是孟士元那一关不好过，如果郦君玉说爹你帮我做做手脚，让我恢复女儿身，估计孟士元二话不说就偷偷给他办好了，但他改头换面的目的是为了继续当男人，这——怎么才能说服他爹呢。

　　就算有了身份，也不是想买地就能买的到的，看看韩主事官职在身，为了块地就把自己弄进锦衣卫大牢里去了，可见其难度。郦君玉俸禄就那么点，手里没什么积蓄，想要买地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能解决了这两个问题，事情就简单了，可以交给荣发。荣发跟着他历练了几年，办这样的事还难不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