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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立威名节外生枝 ...

  •   张志义此人的能力对于锦衣卫指挥使一职来说有些不够看,无奈之下只能放权给手下人,所以熊家才有机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点小动作,也正因如此,不管元熙怎么贬了唐文浩的官,对张志义倒没什么不满。

      皇帝亲自过问的案子,查办起来效率不是一般得高。而且这个案子又不是什么谋反之类的大案,或者案情复杂的疑案,时间离得也不久,很快就把两家苦主都找出来了。

      两家虽然都家破人亡,但好在都没绝了户,店小二说的被占了田的那家还有两个儿子在,被人占祖坟的那家也还留了个女儿,锦衣卫上门,一开始还以为是要找他们的麻烦,吓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了,听是问前几年被人占地的事,就更不敢说了,想着莫不是来灭口的吧。跪在地上只喊饶命,痛哭流涕“当年我们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啊~”

      锦衣卫也没脾气了,好声好气地哄了半天,这俩怂包仍旧只是哭,带队的小旗早没了耐性,照人屁股上就踢了一脚,骂道:“娘的,老子白费了半天口舌,你他娘的连个屁都不放,看来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来人,给我把这俩人带回去,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诏狱的一百零八样刑具。”

      诏狱的大名即使对于平头百姓来说,也是如雷贯耳的,所以一听说要被抓到诏狱,兄弟俩吓得瘫到地上,一迭声道:“我说我说。”横竖是个死,与其被折磨死还不如来个痛快呢。

      他们也不想想诏狱是什么地方,“诏”乃是指诏书,所谓诏狱,字面上是说里面关的的罪犯需皇帝下诏书方能系狱、定罪,哪是他们这种斗升小民进得去的。

      经过这么一吓,锦衣卫很快拿到了供词,差不多店小二说得那样,原是吏部一个姓韩的主事买了两块地,正好被那家地隔开,于是想把他家的地买下好连成一片。

      他想的挺好,办起来就难了,但凡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业不到万不得已谁肯卖,有道是京城居大不易,京郊的田地也金贵着呢,韩主事刚买了一块地,手头有点紧,于是一方死活不卖,另一方一定要买还是要低价买,矛盾就这么产生了。于是有了后来把人抓到宛平县大牢的事。

      “没这么简单,你们给我好好的查,把宛平县令叫来我有话要问。”张志义道。

      拿到供词,张志义就知道不对。京城遍地是达官贵人,落下片树叶都能砸着两个三品,一个六品官真不够看,想欺负一下小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抓人,肯定是宛平县下的令,那么问题来了,宛平县令也是六品官,和他平级,为什么对他这么巴结?张志义敏感地意识到这里面大有文章。

      韩主事和已经升做太常寺丞的原宛平县令被带到锦衣卫北镇抚司,没进门,腿就软了,那可真是问什么答什么,甚至于没问到的不法事也一股脑倒豆子一般地交代了。原来韩主事跟刘捷的管家刘九交情好,有道是宰相家人七品官,话是这么说,官和官可是不一样,有时候心腹官管家一句话真比枕头风都管用,韩主事这个六品官和刘九没法比,想要官阶再往上走走的宛平县令更是得给他面子,有刘九出面,就有了把人家儿子抓到牢里的事。

      人的胆子都是练出来的,反正没良心的事已经干过了,办一件是办办两件也是办,正好这县令的宠妾没了,一个妾室不值得千里迢迢运送灵柩回祖籍,因此要买一块葬地,看上了一块,人家偏不肯卖,恰好在这当口上,他要调任太常寺丞——宛平虽管着西边半个京城,却是地方官,太常寺丞也是个六品官,但是京官,从这一点上说,他算是升职了,可惜事情就没有方方面面都好的,京官听起来高贵,但要做什么事,却比不上既是县官又是现管的宛平县令,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于是他故技重施,先指使人把地占了,等原主来告状的时候不但诬陷他们是刁民,还把人打了一顿。

      此时有个挺神秘的词叫做“堪舆”。堪,指天道,舆,指地道。堪舆即相地之术,俗称风水术。因别人家坟地风水好就强夺了去,你说你没有别的想法,谁信?再说了,你一个小小县令要那么好的风水干什么,是不是背后有什么人指使?

      供词交给元熙,元熙一看就火了。人总是这样,对自己看见听见的事总是感受深刻一些,比如听说某个不相干的人死了,大家顶多叹息一声,但要是尸体摆在眼前,相信就没几个人还能这么淡定了。官府欺压良民这种事哪朝哪代没有,简直就是公开的秘密,这次元熙之所以雷霆震怒,也无非是因为亲眼看见民生之艰难。而且,两件事都是不知道他身份且与此事无关的旁人说的,因此尤其客观公正,元熙的怒火也格外高涨。

      发了一通火,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案子还关联上风水了,这——皇帝的必要素质之一就是疑心重,元熙看来在这一点上是合格的“给朕仔仔细细地认真查!从重从严,一个都别落下!”

      当时郦君玉正好在场,立刻意识到此事不可扩大,此类捕风捉影的案件,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往谋反作乱上面引,那死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人了,非弄得血雨腥风不能收场。先是无中生有地抓一批人,这些人再屈打成招,或者受不过刑在审判官的威逼诱导之下胡乱攀咬,又能扯出一大批人,谋反是十恶不赦的第一条,牵连进去就别想活了,不但自己铁定得死,闹不好好得夷三族、灭九族,一个案子死成万人很正常。不是郦君玉危言耸听自己吓自己,太祖朝就有过这样的例子血淋淋地摆着呢。当即问道:“他是把祖坟迁去了?”

      元熙一愣,旋即笑了。可不是,子孙有出息、行大运从来都只听说是祖坟冒青烟,一个小妾没这么大作用吧。不过疑心种下也不是那么好消除的,元熙想了想命权昌“去把钦天监监正给朕找来。”

      钦天监这种平时没人搭理的衙门,程监正也没几次面圣的机会,猛然听皇帝召见他,急急忙忙地到了福安殿,元熙劈头就问:“近来天象如何,可有异常?”

      程监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皇帝为何有此一问,答道:“尚属正常,不知陛下……”

      “京城左近可有风水绝佳之地?”元熙又问。

      当然有,不都被你家祖宗占了吗,难道是陛下对已选好的万年吉地有什么不满?千万别啊,您的陵寝都勘察好,也慢慢修着了,要是您突然好好的换地方,别说满朝文武了,就是户部也要把我恨死了,因此张口就说:“陛下所勘之吉壤,北以青龙山为靠,西侧黄花山为白虎,南方金星山形如覆钟为朝山,远处影壁山则为案山,又有清河、曹河环绕怀抱,可谓近案似几、远朝如臣、山环水绕、负阴抱阳,乃是风水绝佳之地。”求求您,千万别想着搬家啊。

      简直是鸡同鸭讲,元熙又不能跟他说你给看看那谁谁谁家的坟地是不是有帝王气,只好不耐烦地把人打发走了,让权昌悄悄在宫外找了个阴阳先生,也不说什么缘故,带去偷偷去看了一下,风水先生说了一大堆,总而言之就是地是好地,如果把祖坟安在哪儿,日后家里肯定出县太爷。

      元熙当场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县官和太祖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元熙不放心又让权昌找了几个阴阳生,说的也都差不多,无非是富贵二字,离开创基业什么还远着呢

      张志义本来一心想将此案做大。锦衣卫原本是何等的威风八面,指挥使皆三公重衔,官在五军都督之上,上朝的时候立于右班武臣之首。可是到他这儿呢,手下有一多半都是混日子的官宦权阉家的亲戚子弟,这样的人能干出什么事业,郦君玉出使鞑靼甚至得从江湖上找保镖,这不是打锦衣卫的脸吗,老虎快要变成病猫了,因此他正急需要一件事来立威。好不容易给他盼来了个机会,转眼又泡了汤。

      虽说比起前几任指挥使来,张志义的能力弱了些,但察言观色的水平一流,很快感觉到元熙态度里的不满,立刻慌了——锦衣卫指挥使不同于科举上来的朝官,有老师、有同年、同乡,哪怕犯了事也有人求情的,锦衣卫干的就是打手的活,朝臣对他们的态度是畏惧中带鄙视,自己万一惹皇帝不高兴想让他们帮着说句好话,门都没有,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他张志义能在朝廷立足,靠的就是皇帝的信任,如果这点信任没有了,等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条,即使他是元熙登基以后才坐到这个位子上的,还没来得及办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但架不住别人要防范于未然,正好杀了他这只鸡啊,吓唬吓唬后来的那些猴。

      慌了神的张志义找到梁鉴问计,梁鉴只有两个字“收手。”

      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个立威的机会,结果刀还没挥起来就不得不收手,张志义有点舍不得。梁鉴淡淡一笑,“你能把这把刀举起来,落哪儿可就由不得你了。”

      张志义心里咯噔一声,明白了。这就跟打拳一样,你一拳运足了劲出的挺猛,如果对方四两拨千斤化解了,再反制你一招,死的可就是你了。不过,还是不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想吃河豚又怕有毒。觉得,总不能白白把机会放过去。

      梁鉴一句多于的话没再说,和颜悦色地把人送出去。

      却说皇甫少华急着想要跟郦君玉把话说清楚,几次找他,不是旁边有其他人,就是郦君玉有事要忙,不是说话的时候,再不然就是干脆就没见着,一拖再拖,皇甫少华越发心急,只怕拖得越久两人之间越生分了。这天黄昏,终于在他回家的路上堵住了人。

      正好郦君玉也有话要跟他说,皇甫少华大喜,两人找了一家酒馆坐下。皇甫少华一肚子话,见到人,反而不知道为什么全卡在嗓子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他在那儿期期艾艾,郦君玉笑一笑,先说道:“近来勇毅营操练的如何?骁勇营呢?”

      “勇毅营从辽东回来时间还不长,刀枪里拼杀出来的功夫还没丢。骁勇营松散久了,马上收骨头也只能做个表面样子,学生有点担心,只怕大阅的时候要丢脸,最近在那边呆的时间多了些,带了几十个勇毅营的人过去做榜样,倒是能好一点了。”说到练兵,皇甫少华的话立刻流畅了。

      他正准备趁着喉咙打开了,一鼓作气把该说的话说完,郦君玉先道:“要是陛下近几天找你问当年刘奎璧防火的事,你只管直说就是。”

      啊?不是不能让皇帝觉得实在讽刺刘捷教子无方吗?皇甫少华眨眨眼,脑子才转了过来,争地案扯出了刘九,加上之前刘奎光干涉后宫,在皇帝心里,刘捷的映像只怕已经从能力不足、忠诚有余,变成御下无术、教子无方,现在缺的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元熙问起小庭春放火的事,那就说明对刘捷最后的耐心耗尽了,或者说对刘捷父子三人的不满已经超过对刘皇后的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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