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鸟语声声心飞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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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梁鉴和孟士元异口同声地在心里骂道。
起因是元熙突然石破天惊地提出要微服到京城外面巡视，此言一出，震翻了所有在场的人。好在元熙当皇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少了解手下大臣的想法，没有傻到直接在朝会上提出来，而是私下先跟几位丞相商量，更要命的是他竟然提前摆平了太后，打了以为可以向太后求援的梁、孟一个措手不及。
梁鉴和孟士元想不明白，太后不是一直把儿子看得挺紧的嘛，怎么竟然不动声色地就同意他出京呢？皇帝啊！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懂不懂！？万一有个什么，咱们大不了换个上司，太后您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当年先帝就屡次出宫嬉戏游乐，太后对此见惯了，换到儿子身上接受起来也没那么困难。既然是微服，肯定不会昭告天下哪天走哪天回，知道的人不多，又只出去两三天的时间，不至于遇见刺客。再说了，再怎么微服，护卫还是要带的，锦衣卫的高手要是连个警戒都做不好，就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更别说元熙还提出让皇甫少华贴身护卫，安全方面，太后还真不怎么担心。
因为之前长华的事与元熙之间母子弄得很僵，后来元熙算是让了小半歩，太后也有意想缓和关系——太后的身份再尊贵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寡妇，能指望的唯有儿子，先帝的血脉留下来的只有元熙一根独苗，所以在两宫意见相左时，太后无法搬出权威，威胁元熙若是他不听话就换他兄弟做龙椅都不能。
唐太后能在先帝繁花似锦的后宫笑到最后，和她圆融变通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先帝的儿子死得只剩下元熙一个人了——但你有没有想过，当初还是妃子的唐太后并不得先帝宠爱，为什么独有她的儿子平平安安活下来了？
所以在确定安全有保障后，太后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元熙出游的事。元熙这一招对于梁鉴、孟士元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安全没问题，两三天的时间也不至于耽误国事——要是所有的军国大政都必得皇帝一个人决策，还要你们丞相有什么用？——微服出巡也不会劳民伤财，最重要的是元熙的理由也很正当，“朕生来富贵，于民间稼穑所知不多，”所以想亲自去田间地头察看民情，“宫门前华表上不是还蹲着一对‘望君出’①，怎么，你们倒又不准朕出宫了。先帝不是也屡次出巡吗？”
人家亲娘都不说了，别人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如果必不让他去，又怕让人起疑：莫非有什么不敢让朕看见的？
说白了，梁鉴和孟士元不愿元熙出游，只是单纯地怕他玩野了心，又出一个先帝那样的贪玩任性、荒废朝政的昏君，先帝留下的教训太惨痛了，这可以说是朝上有识之士的共识，但是谁敢当元熙的面说出来？不肖之子那是骂人的话，你敢跟皇帝说您可千万别跟您爹似得不着调？
所以当元熙搬出先帝旧例，梁、孟二人就知道大势已去，接下来要商议的就是具体的人员还有行程安排了。
当年先帝微服出游也是秘而不宣的，具体细节安排，元熙也不知道，不过先帝身边的大太监还在，虽放出宫去，但他在京里置了产业，过继了个侄子就在京城养老。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他们这些阉人，宫里呆了几十年，做到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的，自不会是傻子，先帝的儿子死得只剩下元熙一个人的时候，就着意拉进和权昌的关系，以期他日后得势不要作贱自己。
要想和一个之前并不亲近的人拉近关系，一个很有效的办法就是说一点无关紧要的秘密给他听，加之元熙看上去也是个贪玩的，就说了不少先帝出游的事，权昌更知道元熙的性情了，留心记着，今天派上大用场。
说来也简单，京郊诸营本就在为准备今秋检阅练兵，通知各营兵部将有人突击视察，调锦衣卫便服散于四周方圆二里之内，以便盘查、警戒、接应，加上皇甫少华贴身护卫，安全应当无虞。元熙还得有个身边服侍的人，权昌自然是不二人选，除此之外，元熙还要带上郦君玉——他是出去玩的，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自然要和心爱之人一起才有趣。话说得极为冠冕堂皇“此番朕出宫巡视，为的就是领略风俗、考察民生、了解稼穑之艰，明堂见多识广，朕有不明白的正可以向其咨问。”
梁孟都在心里大骂，你个滑头，说得倒是好听，谁不知道你其实是宫里呆腻了，想出去游山玩水闲逛。你就去吧，还非得让他们师生俩都跟着，“陛下出宫是大事，即使现在不告知百官，起居注上也少不得记上一笔，只怕有人要误会是他们师生撺掇的。”
“无妨，朕正要派明堂去各营查看，完了他去转转也抹平了，横竖朕此番出去也就是在京郊，顺便的事。至于皇甫芝田，他本来就不是天天在城里，陪朕两天谁知道。”
这是自欺欺人的说法，有心人要打听，怎么打听不到，不过皇帝既然这么说，意思是就算有人弹劾，朕也能保住他两个。再一个，他俩陪着也不能说没好处，至少不会把元熙引到不该去的地方。想到此处，梁鉴便给孟士元使眼色，让他不要再“直言进谏”。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刘相对此事怎么说。”能这么说啊，他连知道都还不知道呢。元熙笑了：“他当初陪先帝外出过多少次，能说什么。”一句话就把他跳过去了。
紧接着，郦君玉和皇甫少华被召到福安殿，两人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件差事，反驳的理由之前梁鉴和孟士元都用过了，他俩只有接受的分，出来之后少不得被两位老大人耳提面命一番。
元熙的意思是既然说定了，干脆明天就走，以免夜长梦多，这么说也有道理，至少动身越快，消息泄露出去的可能性就越小，即使泄露，万一真有人预行不轨之事，也不够准备的时间。不得不说，锦衣卫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派员、布防很快完成，当天下午，兵部将派人查看的谕旨也下到各营。当天晚上元熙激动的一夜没好睡，多少年了，终于能自在地出城玩一圈，只是想一想，都足矣令他高兴的心跳都加快了。
他这里轻松了，郦君玉忙了个够呛，首先是被孟士元好一通叮嘱——孟士元隐约感觉到元熙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这次出去，多亏还有个皇甫少华，不然孤男寡女的……可怎么偏偏就是皇甫少华，他已经见过画像，虽说被嘉龄劝住，心里必定仍有疑心，万一要是被他看出点什么……只能告诫郦君玉谨言慎行，不可造次了。
到家，梁鉴又接着交代了一番，说的就是要引元熙去看看百姓耕作体察民生疾苦，不要只一味游山玩水，又交代了一番。
等郦君玉回到房里已经过了戌时时了，这才急急忙忙让梁素华找衣服，又准备了几样常用的丸药膏药，梁素华问他好好要这些做什么，他不能说实话，只说要去巡营，几天以后才能回来。
此时刚进三月，正是融合天气，杨柳始绿、百花初绽，衣裳也不厚重，的确是出游的好时节。郦君玉翻出来上京时置的一身旧衣，头上一顶乌绉纱对角方巾，身上是莲青色水纬罗直身，脚下青色云头履，腰间只系了条丝绦，金玉之物一概不用，越发见得肤如凝脂秀雅绝伦，元熙和皇甫少华一见之下都呆了一呆。梁素华本来还给他准备了一件湖蓝色的披风，以备早晚天凉是穿，他嫌累赘，又觉得有可能被取笑弱不禁风所以就没拿。
元熙和皇甫少华也各自穿了身半旧海清，做寻常读书人打扮，只不过元熙是布衣粗服不掩富贵，皇甫少华却更加英姿勃发器宇不凡。皇甫少华肩头一个小小的包袱，看形状也不像兵器，不知道里面放的什么。权昌则是青衣小帽，如果没留意到他面白无须，倒也像是个普通的人家里的管家，这管家臂弯里也挂着个包袱，想来不外是衣物药物钱钞之类的。
一行四人上了马，郦君玉四下看看，没看出有锦衣卫的人来，想来都已装扮妥当，还有一些人估计已经散到京外守卫了吧。元熙只顾着高兴，扬鞭指着问道：“这条路是往哪儿去的？”皇甫少华答道：“一直往西走，过景隆门就出城了。”元熙笑道：“那就对了。”说完一挥鞭，郦君玉三人急忙跟上，围随着出城去了。
一口气跑出几十里，路上行人渐渐不像刚出城时那样来来往往，空气清新，鸟鸣啾啾，一带青山横在不远处，元熙更开心了，他骑的是御马，御马和千里马的区别在于跑起来也许不是最快的，但一定是最稳的，一路撒开了跑只觉得风驰电掣痛快无比。皇甫少华骑术高明，轻轻松松地跟着。可怜的是郦君玉，他马倒是能骑，但从来没这么跑过，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落到了后面。好在是在官道上，再怎么人少也没法真正策马狂奔，皇甫少华又分了一半的心在他身上，见他跟得勉强，便赶上前对元熙：“前面那个村叫槐树凹，再往前就进山了，还得三十多里才有歇脚的地方，您看要不要到前面打个尖，用点饭。”
元熙带住马，看看日头，应该过了晌午了，太阳升高，渐渐热气来。“这是到哪儿了，也不能就这么一气乱跑。”
郦君玉赶上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心道大家还不是跟着你乱跑。却听皇甫少华说道：“出城也有二十几里了，刚才那条岔路可往效义营去。这条路是出京的大路，一路往京城西北方向去，顺着一直走下去就到怀来卫了。”
权昌也劝：“一早上，您连口水都没喝呢。”
擦擦汗，元熙道：“也好，那就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说完，复又打马前行。
村名叫做槐树凹，槐树果然不少，算得上名副其实，村子不大，约莫有几十户人家，只在村口有家小酒馆，也没什么可挑拣的，走进去，有跑堂的小二迎上来看座，又问他们点些什么酒菜。权昌道：“只管捡你们拿手的做来。”话音一落就知道说错了，荒村野店的，财大气粗可不是什么好事，虽说有皇甫少华是武状元，寻常毛贼来了只有送死的分，但惹出事来他自己也别想有好果子吃，赶紧找补一句：“样数不必多，口味却是要好的。”
小二答应着去了，权昌这边要了水给元熙擦脸。元熙拣了张桌子上首坐了，郦君玉、皇甫少华也左右坐下。元熙擦完脸，四下一打量，见堂上不过摆着四张桌子，桌面上黑漆斑驳，每张桌子旁边放着四条没刷漆的条凳，地上也是泥地，好在打扫的还算干净。至此元熙才有点觉得这次出来未必如他想象中的有趣，不过哪怕只是为了面子，他也不能说没意思了，咱们回去吧。
元熙心里稍稍生出点悔意，觉得还不如困在宫里虽受约束，但至少不会劳筋骨、饿体肤，这样的饭菜叫人如何下咽？
作者有话说
第157章 鸟语声声心飞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