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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愁闷闷问安岳家 ...

  •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梁鉴一家其乐融融的时候,孟士元正在家里唉声叹气。

      孟夫人又病了,皇甫少华回来,孟士元心里都又酸又痛的,何况是孟夫人。加上时气不好,便一病躺倒了。

      她这一病,亲朋好友家知道的,少不得要去探病。这天郦君玉回来后,和梁素华一起去上房请安,说了会儿闲话,梁夫人交代梁素华:“你把家里安排好了,明天同我一起去趟孟家,孟夫人病了,咱们去探探她,再一个,孟家也有个在翰林院做官的儿子,比君玉大些,你同他的夫人见一见,以后要多来往来往。”

      梁素华一阵心慌,和郦君玉对视了一眼:“娘说的是,只是我初次上门,礼数上比不得你们相熟的,孟夫人又在病中……”怨恨地瞪了瞪郦君玉。

      郦君玉接过话头,道:“听说孟夫人的病是因她女儿起的,这……”

      梁夫人想想,笑道:“倒是你想的周全。孟家女儿年纪和素华差不多,”转头对女儿道:“也罢,你就不要去了,省得孟夫人见了你反而触到伤心处,明天我替你说一声就是了。”孟家女儿是投水死的,梁素华偏偏是投水后被自己救起认作女儿的,更巧的是两人落水竟然在同一天,要不是自己原先见过孟丽君,真要疑心素华就是孟丽君的,真真天下就有这样的巧事,更巧的君玉的容貌倒与孟家女儿有几分相似的,梁夫人不免心下有几分纳罕。

      第二天郦君玉回到家,不动声色地往上房去请安,反正他每天回来必要走这么一遭。进来看见梁夫人正歪在当中塌上,梁素华在旁边说笑,见过礼,梁夫人先笑道:“今儿回来的早,难为你小小年纪就挑这么重的一副担子,若是觉得累,不用天天来我这里,一家人过日子不用讲那么多虚礼。今天我去孟家,让我带回来几只封鸡,我已经说给厨房晚饭就做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吃饭吧。”

      “孟家厨子是姚安人,姚安的封鸡有毛有爪跟活的似得,样子好看味道也鲜美,最是有名。”梁素华笑道。

      “你知道的倒清楚,也难怪,打小就在云南长大的呢。前几年,孟家还没回原籍丁忧,我去他们家也吃过他家的封鸡,果然不错。”梁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那时候孟姑娘还小,虽守着闺训,人却活泼伶俐,他家少夫人过门不久,一家人有说有笑的。那会儿你哥哥才刚过世,我不知道多羡慕他家有儿有女,孟夫人每每劝我,只我一见他家儿女双全就想起你哥哥,心里就难过的紧,两家的走动就少了。唉,谁知道咱们家热闹起来,他家里却遭了这样的事。”

      郦君玉忍着心惊,轻声问道:“孟夫人身体还好吧。”

      “说起来倒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是受了凉,只是看她没了精神,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的,不是以前爱说爱笑的样子,看得我也心酸。”梁夫人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郦君玉轻道:“既这样,身边陪侍的人可要细心,慢慢开解,时日长了,老人家或许就回转了。”

      “但愿如此吧。除了孟家少夫人,还有孟姑娘的奶娘也在孟夫人跟前服侍,听说这个丫头也和孟姑娘一道投水了,这奶娘现在就在孟夫人这儿,孟家想是给她养老送终的意思。这样也好,有她陪着,两人同病相怜,孟夫人还能开解些也说不定。”

      “孟家是积善的人家,以后必有福报。”梁素华终于听到她娘的消息,似乎生活还好,也没有象孟夫人一样病倒,心里虽很是高兴,声音却控制不了地梗住了。

      “只是孟家姑娘可惜了。当年你哥哥还在的时候,我和孟夫人都觉得他俩无论相貌、才学、家世样样都般配,后来,唉,先是你哥哥一病没了,孟姑娘更不用说,她要是病逝的,孟夫人心里也不会这么长时间都回不过来。别说孟夫人,就是我想起她,心里都难受的紧。你没见过不知道,那样的聪慧,那样的容貌,天下真真难找出第二个,也就是君玉能和她比一比。真的,我昨天还想,君玉和孟姑娘长得还真有几分相像的呢。”梁夫人既遗憾又惋惜地说道。

      郦君玉和梁素华齐齐吓了一跳,正要说话,就听门外梁鉴的声音:“谁和谁相像啊?听你们说的热闹。”

      郦君玉和梁素华见过礼,梁夫人也起身笑道:“堂堂宰相也学人听壁脚,传出去看你脸往哪搁。”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梁鉴很不以为然,“明堂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你不该拿他和一个女子做比。再说了,这有什么奇怪,孔子不是还被匡人当做是阳虎了么,可见相貌相似并非什么奇事,等明堂再长上几岁,经历是事儿多了,有了阳刚之气,自然就和孟家女儿不像了。”

      梁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不认同梁鉴的话。转过头来对郦君玉二人道:“刚说了让你们回屋吃饭,又说了一堆别人家的事。回去吧,看晚饭该齐了。”

      梁夫人都去孟府探病了,更不要说皇甫家还是亲家呢,早前皇甫夫人已经探望过一次,不过皇甫少华因为养伤,等伤收了口皇甫敬夫妇才放他出门,所以比梁夫人还晚了两天。

      虽然是年根了,丞相的政务一点都不见少,因为有些事要赶在腊月二十三封印之前处理完,加上年节庆典的安排,反而比平时更忙一些。

      接到皇甫少华的帖子说是要来探病,他是晚辈,孟士元不用特意在家等他,让孟嘉龄留在家待客,他俩是旧识,之前孟嘉龄也去看过皇甫少华,这是两人回京后第二次见面,都是青年男子,伤感一次就够了,因此一见面,孟嘉龄先是把皇甫少华打量一番:“不错呀,看你的气色比上次好多了,行动看着也有劲儿了。”

      “说到我的伤还多亏我恩师,要不是他细心,竟能发现隐藏的极深的蛛丝马迹,我只怕到今天还好不了呢。我郦恩师的医术极好,岳母病着,要不请他来看看呢?”皇甫少华诚恳道。

      孟嘉龄一想起郦君玉就头疼,哼哼唧唧道:“家母就是风寒,已经请了洪太医,再要让他来,洪太医的面子岂不难看。再说了,”孟嘉龄本来想说,他成名不就是靠恰好得了一张验方吗,一想,皇甫少华这个呆子一心以为那人是他恩师,自己要是说那人的坏话,岂不是让他为难,因此改口说:“郦明堂够忙的,就不给他添麻烦了。”

      皇甫少华奇怪,按说以梁鉴和孟士元的关系,孟嘉龄和郦君玉就算不投契,也不至于互相不待见啊,怎么提到他语气这么冲?

      孟嘉龄也觉出刚才语气不好,解释道:“我娘的病说重不算重,但却老是不好,我心里这个急啊。不是我不信明堂的医术,只是他年纪太轻,他原来给我娘开过一张方子,吃过以后不见什么效果。”

      “岳母大人到底是什么病?听我娘说是受了凉,按理不是什么大毛病。”皇甫少华跟着这孟嘉龄往里走,一边问道。

      “唉,说到底她就是放不下我妹妹,这么几年郁结于心,把身体损耗了。”孟嘉龄愁道。

      “我与令妹虽没来得及成亲,但名分早定,我为半子,不能在岳母跟前天天尽孝,还请让我见见老人家,略微表一表孝心。”

      对于孟丽君,皇甫少华是满怀愧疚的,孟丽君为他守节才投水而死几年来他却几乎没有想起过她,他的心完全被另一个人占满了。

      “这——”皇甫少华求见孟夫人,倒让孟嘉龄有些为难,孟夫人卧病在床,难道要让她特地出来?

      “若是不便宜,可否容我入内探视?”皇甫少华恳求道。

      皇甫少华觉得对不住孟丽君,孟家人还觉得对不起皇甫少华呢,当年他们是应下了刘家的婚事,对皇甫少华算是悔婚,投水自尽的也不是孟丽君而是代嫁的苏映雪,孟丽君本人则摇身一变成了郦君玉还做了皇甫少华的老师。

      此番皇甫少华凯旋归来,真正的意气风发、前途无量,这时候正应该趁势结一门好亲,在朝上多一份助力,但他却能够在金殿上当着众文武的面表示要为未过门的亡妻守义,孟家人怎么能不感动?

      反观郦君玉,放着这么好的夫婿不嫁,摆明了车马,这辈子就当男人了,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的孟嘉龄心里真是觉得对不住皇甫少华。

      听他话说得极诚恳,更觉得过意不去,便道:“咱们自家人有什么可不可以的,你等我吩咐一下。”

      孟嘉龄陪皇甫少华又喝了杯茶,两人才往孟夫人正房里去。

      寻常晚辈来,孟夫人是不见的,即便是堂客上门,也多半是章飞凤出面招呼款待,但皇甫少华不一样,人常说睹物思人,皇甫少华的情况和这个有点类似,但他是孟丽君的未婚夫啊,也是女儿名分上亲近的人,见他就如同见到女儿一般。再加上他立誓守义的事都已经传开了,谁不赞他有情有义,要知道这年头寡妇守节都难能可贵,官府都要旌表立牌坊的,皇甫少华虽然只说守三年,第一他是男人,从古至今就没这种要求,再一个,他和孟丽君毕竟只是未婚的夫妻,守寡和守望门寡的含金量可大不一样,孟夫人对皇甫少华的感观更好了。

      端坐在床上,孟夫人看着当年被自己一眼就相中了的少年大步走来,心里百感交集,眼里满含着泪看皇甫少华恭敬地行礼,心想,若是丽君还在,该有多好啊。

      皇甫少华殷勤地问候了孟夫人的病情,孟夫人道:“大冷天,你的伤可怎么样?不忙着跑这一趟,你有心记着丽君就好。咱们一家人不用这些虚礼的。”

      皇甫少华心里越发觉得愧疚,失神道:“丽君、丽君……”

      孟夫人眼泪这下再也忍不住,孟嘉龄和章飞凤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孟嘉龄劝道:“娘,少甫好容易来家,您这一哭他心里也不好过。”

      章飞凤瞪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扶着孟夫人道:“少甫回来了这是喜事,人常说好事是要成双的。您看您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可不能再伤心落泪了。”

      孟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想起一件事,皇甫少华日后少不得娶妻生子,另外有一番人生,这么一想,越发的心如刀绞。但是只要皇甫家还认这门亲事,丽君也能受一份香烟供养。便拭泪对皇甫少华道:“可怜你和丽君连面都没见过。”转身吩咐章飞凤:“你去把丽君那幅画拿来。”

      孟嘉龄这一惊非同小可,皇甫少华见到画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跳起来拦住章飞凤对孟夫人道:“娘娘娘,”急的话都说不顺畅了,理了一下思路才道:“过日子总要往前看,你又何必非让少华见妹妹的画像呢。”

      孟夫人就是怕两人面都没见过,皇甫少华娶了妻子有了儿女,人家才是亲亲热热一家人,不定还记不记得女儿,一旦自己夫妇去了,难道丽君做是孤魂野鬼么?这才想让他看画让他有点牵念的,怎么可能听得进孟嘉龄的话。骂道:“你说什么胡话呢,不过是一幅画像罢了。”

      章飞凤也觉得相公莫名其妙,那么疼爱妹妹的人,今天怎么反而向着外人起来了。轻轻巧巧推开孟嘉龄的手,笑道:“你今儿怎么了?累糊涂了不成?”一边说着,一边取来一个锦盒。

      皇甫少华见他三人言行大感蹊跷,一幅画而已,为什么孟夫人让他看,孟嘉龄却紧着拦呢?探究地看向孟嘉龄,这一看却蓦地发现舅兄竟然与恩师面容上有几分相像,这——许久之前的那个梦不由得浮上心头。

      这边孟嘉龄见拦不住媳妇,只好扑到孟夫人跟前急劝:“娘,这可是妹妹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万一少华看来要拿走可怎么办!?”心里万分后悔,就算不告诉老娘,总该把实情告诉老婆,这样今天自己也好有个帮手。

      章飞凤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忙上前道:“相公今天是吃了酒了吧,你且喝杯茶醒醒酒。”又向皇甫少华赔不是。

      皇甫少华心中起疑,哪还顾得上这些,向孟夫人一礼,“岳母大人,小婿立誓为丽君守义三年,三年之内不提婚姻。可怜我二人名为夫妻竟是一面都不曾见过,还求岳母让我看一眼画像,只当是见过丽君了。”

      他说得诚恳,孟夫人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呢,当下打开盒子将画像交给他。孟嘉龄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口气窝在一边的椅子上。

      接过画像,压着心跳轻轻展开,即使心里有所期盼,在看到画中人的那一瞬间皇甫少华还是整个都是懵掉了,再三细看,绝对没错,这画上的人的确就郦恩师吗!?郦君玉是刻在他心上的人啊,现在画上的亡妻和心里的恩师容貌身段竟然完全重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右上角还有一首题画诗“风波一旦复何嗟,品节宁堪玉染瑕。避世不能依膝下,全是聊作寄天涯。纸鸢断线飘无际,金饰盈囊去有家。今日壁间留片影,愿教螺髻换乌纱。”皇甫少华忽地心头一亮,螺髻换乌纱,螺髻换乌纱,分明是她要女扮男装入朝为官的意思。那么说来,郦恩师应该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孟丽君了!!

      有那么一瞬间,皇甫少华就像绝处逢生一般心生狂喜,如果恩师就是孟丽君,岂不是说折磨了他这么久,让他寝食难安,对自己又恨又气,自己看不起自己,却又怎么都割舍不下的那段情根本就是名正言顺。

      但他到底是大喜之下仍能保持几分清明的人,立刻就反应过来不对,如果郦君玉就是孟丽君,他对自己隐瞒身份就罢了,为什么孟夫人对此也一无所知?梁家的师母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是自己的痴念?哦,舅兄刚才紧着拦岳母不让他拿出画像,这分明就是为了防我,难道说岳父与他都知道真相却只瞒着岳母?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幅画是丽君离家前用心画的,画上的人与她一般无二。”孟夫人含泪说道。

      您还不如不说呢。孟嘉龄捂着脸简直不敢去看皇甫少华了。

      皇甫少华被孟夫人叫回了神,心下仍旧一片茫然,晕晕乎乎地答话,要不是十几年养成的礼仪,绝对是要闹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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