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查缘由疗伤芝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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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曳的烛光映在郦君玉的脸上，仿佛他的神色也有些阴晴不明，却又俊秀的近乎妩媚，他微凉的手指轻轻触到皇甫少华的肌肤，皇甫少华只觉得他着手之处好似着火了一般，又有一股麻痒酥软的感觉直接从胸口蹿到四肢百骸，再从四肢流回心里，让他连疼都感觉不到了。真的，如果是现在给他拔箭，大约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旖旎的近乎香艳的画面，因皇甫敬在场就只剩下了尴尬，皇甫少华脸皮再厚，也做不到当着父亲的面去肖想一个男人。
郦君玉此时顾不上东想西想的，轻轻地从伤口周围刮下一点药沫，对皇甫敬父子道：“这些药我悄悄找相熟的医生看看，看里面可有什么不该用的，没有最好。还有少甫之前吃的药，那方子我看过，没什么不妥的，不过熬药的时候会不会被人加减了什么？”
皇甫敬看皇甫少华穿好衣裳，道：“正是，我也担心的是这个，从今天起他吃的药都是他母亲亲自盯着人拿药熬药，看着他喝下去。不过那外敷的金疮药吕太医没有给换。我这里还有一些以前用剩下的，不然还是先用家里的吧。”
“恩师是觉得有人在药里做了手脚？”皇甫少华惊道。
“我只是奇怪你的伤这么长时间一点愈合的迹象都没有，你难道不见得奇怪，没有想过是什么缘故吗？”
“学生觉得不对来着，在营里的时候也排查过，因认得草药的人不多，我悄悄单个单个地问过他们，说的都能对的上，所以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皇甫少华语气中透着沮丧。
郦君玉：“谁负责你的饮食起居？”
皇甫少华：“赵安海。”赵安海是赵大的本名，当初受过郦君玉的恩惠，忠诚应该有保证，不过凡事没有绝对，“因为怀疑有人行不轨事，所以回来一路都是赵安海带人伺候，不过药是随军的军医煎好送来的。”
郦君玉：“军医可信吗？”
皇甫少华：“他从出征就跟着，医术说得过去，救了不少人，友鹤的伤也是他治的。”
换句话说就是在别人那儿有效，到了他这儿就没用了。
郦君玉忽然想起，“我记得顾郎中给你荐过两个人，后来还做了你的亲兵？”
“顾郎中？可是武选司的顾郎中？”皇甫敬插口问。
“嗯，”皇甫少华点头，“不过我得了您的信以后就寻了个错处，打发他俩做杂役去了，他俩应该没机会在我的药里面做手脚。”
“肯定这几个人里面有人有问题。”皇甫敬斩截说道——不然呢，难道要让他承认是他儿子命该如此吗——“干脆你养伤这段时间，就说家里的人你使不惯，把他们弄到家里，先断了和外面的联系，再仔细查。”
皇甫家虽然发还了家产，但是他家原来用的下人，除了留下看屋子的，抄家的时候都被发卖了，现在各有新主子。有人看皇甫家似有东山再起之势，或者他家的下人用起来不顺手，倒不如做了人情，送回来几个，但家里大部分都使唤的人都是现买的，所以从勇毅营临时调几个人来支应一下，合情合理。
“郦大人，老夫还想劳烦您一件事，这几个人来了，我让他们继续照顾少华的起居，他们熬的药，也想请您帮着看看。”皇甫敬道。这个药熬来不是为了吃的，皇甫少华吃的药自然是皇甫夫人亲自熬的，反正具体怎么做，就不用郦君玉来操心了。
“好说，我有空就来，要是我来不了，你把药渣子送一点到我家就行。”郦君玉笑着起身告辞。
“恩师请留步。”皇甫少华说着站起来，单手从柜子里拿出只一尺见方的锦盒交给郦君玉。
郦君玉见他拿的挺轻松，接过来才发现比他想象的要沉很多。“这是……？”
“恩师请看。”皇甫少华打开盒子。
“鸟铳！！？”
郦君玉在兵部，又在勇毅营练过几天兵，各样火器都见过，对常见的火铳、鸟铳更不陌生，之所以还有疑问，只是在于齐军装配的鸟铳差不多都有一人高，而这一把却只有不足一尺长，通身还镶嵌繁复的金银花纹，看上去十分精美。
“这原是王昌的心爱之物，还请恩师笑纳。”
因郦君玉几次跟他说到火器，还特地告诉他在缴获的火器中有射程远准头好的，一定保管好带回京城，所以皇甫少华只当他对火器有兴趣。因此王昌这把火枪被缴获以后，皇甫少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孝敬恩师。
不想郦君玉赞叹过后，问的却是：“你用过吗？怎么样？除了短小，比咱们大齐的鸟铳有什么优势？”
“呃——”不得不承认这把火枪除了漂亮、便于携带，没什么特殊之处了，郦君玉有此一问可见不是外行。“王昌军所使的火器确实如恩师所说，比我大齐鸟铳射程更远也更为精良，学生此番缴获了一些，现都还在勇毅营。”皇甫少华道。
“好，改天我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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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换了药，皇甫少华的伤倒是一天天有了好转的迹象，不过那么大的伤口，从前胸直通后背，想全部愈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要在变好，大家就不那么着急了。
从皇甫少华肩膀上剐下来的金疮药，郦君玉带回去仔细查看了，没有问题，他不放心，特地请俞智文找了民间有名的医生查看了，也说没问题，皇甫少华内服的药送来后，天天看下来依旧是正常，弄得他觉得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了，直到年根下的一天。
临近过年，元熙想着一放年假又有好多天见不着他，留他多说了一会儿话，等郦君玉回到梁府，已经是掌灯时分了，他从外面回来，进了房里便觉一阵异香，笑问梁素华：“今天怎么好好的换了香，今儿这香也奇，倒有一丝酒气，你新合的？以前没有闻到过。”
“可是吃醉酒了？怎么说起胡话来了。”梁素华对面坐下，“我不爱合香，你又没工夫弄这个，哪来的什么新香，还不是常用的。”
“这就奇了，这味道从哪里来的？”郦君玉站起来四处打量：“肯定是有什么东西。”
“能有什么呀，都是家里常用的，就是皇甫家送来的药——也送了多少天了。”
“药你放在哪了？”郦君玉心里一动，忙问道。
“今天送来的药渣滓湿乎乎的，我搁熏笼上了，怎么……”
郦君玉急走过去，取了药渣放在鼻下细细地闻，果然闻到一丝酒味。药味本来就重，如果不是今天梁素华恰巧吧药搁在熏笼上被热气蒸腾，可能很难发现药里面被倒了少量的酒，而酒，恰恰可以导致伤口难以愈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直都以为是用了什么药，没想到就是那儿都能找到的酒！！郦君玉直摇头，答案就在眼皮子底下，偏偏你就找不大，这才叫厉害。
赶忙又穿上厚衣服准备去忠孝伯府，梁素华拦住他道：“天都黑了，不能等到明儿再去？大冷天的。”
“自然是急事。”说话间，郦君玉已经披上了斗篷。
皇甫家为什么每天送药来，郦君玉没跟梁素华说太多，只说他们家怕药不对症，所以让他帮忙看看，郦君玉还特地嘱咐不让她跟人说此事，以免太医院知道不乐意。
“那你稍等等，我让人去备轿。”
郦君玉一想也是，月黑风高的，他走路过去再回来，以他的脚力估计宵禁都到不了家，还是坐轿子吧。
把皇甫少华身边的人拘在忠孝伯府，就是为了一方面切断他们跟外面的联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便于监视，只是这几人截至目前都表现的老实本分，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皇甫少华想难道是打草惊蛇，被发现了？又或者是拘得太紧，想使坏都没条件？这人留着就是心腹大患，无论如何都得把他揪出来。想着要不先松一松，让他们能自由出府，至少和府外有点的人能联络上。
不用那么麻烦了，郦君玉的到来推动了调查的进展，这几人来的时候肯定都没装个酒葫芦，下在药里的酒要么是外面人偷偷送进来的，这个可能性不大，皇甫夫人管家很有一套，门禁不敢说跟皇宫一般森严，但被监视的人应该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收了外面送进来的酒。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这酒就是在皇甫家弄到手的。
郦君玉之所以大晚上急急忙忙过来，除了告知他的发现，还有就是告诫皇甫少华，“此事不论最终如何，绝对不可牵连，尤其不能牵涉到刘相一系。”
“这……”为什么啊。
“刘相能身居相位数十年，与先帝、今上两代君王的圣眷有直接关系，”说到这，郦君玉做个下压的手势，打断皇甫少华的发问“你是要说陛下对他已经有所不满了是吗？这的确是事实，正因如此，反而不能轻举妄动，咱们只要等着就好。陛下仁厚，念旧，且对先刘后余情未了。”听了这句，皇甫父子脸色都不太好看，但也知道他说的不错，只有把他们当做自己人才会这样直接说。
“便是为了刘后，刘家最终也是要保全的。”郦君玉接着说：“即使此事背后真有刘捷的指使，你铁证如山，闹到御前，陛下也只会觉得是欲加之罪，步步紧逼，目的就是让刘捷不能翻身。这就给了刘捷反戈一击的机会，反而是你构陷前朝老臣。”
这事说到底，就是元熙铁了心要给刘捷留余地，即便休致，那也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实权不能掌，富贵不能丢，好么，你现在非要闹得世人都知道刘捷要害你，那不是跟皇帝对着干嘛，皇帝觉得你跟他对着干，你还能落着好？
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好在皇甫少华历经坎坷，不比初入仕途的愣头青，郦君玉一说，他就明白了，“恩师说的是，好比将死的人，等他自己死了就好，用不着动他还脏了手。咱们心里知道，不被暗箭伤着就是了。”
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这都是什么比喻啊，不过倒是这个理。
好，接下来就是侦查了。事情到了这一步，郦君玉就不再插手了，
皇甫少华虽然有伤在身，也不能什么事都交给他爹吧，皇甫敬的伤虽养的差不多了，但几年的牢狱生活到底伤了底子，再说他跟这几个人都不熟，容易被蒙蔽了，比如说查出来前两天赵安海曾跟厨上要烧酒，说天冷了旧伤作痛，要酒来擦伤处活活血。如果是皇甫敬很容易到这儿就定案。
皇甫少华听人报说赵安海要过酒，心里吃一大惊，首先想到的是，如果真是他，郦君玉面上只怕不好看，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应该，不说赵安海的忠心，如果他真的有心害人，所谓做贼心虚，就不该大喇喇地跑到厨房要酒去，反过来说，他大大咧咧地公然去厨房要酒，是不是反而说明他对此一无所知呢？不过，他很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赵安海现在是个百户，算是有官身的人了，本来伺候人的活是不用他做的，但架不住皇甫少华器重他，他也乐意为恩人的学生尽尽力——在他心里，他和皇甫少华都是受过郦君玉恩惠的人，虽然身份不同，地位有别，但都算是自己人——所以听皇甫少华跟他说：“成天关在家里，闷也闷死了，要不然你跟我说说你早年在辽东的事？”
赵安海拍胸脯保证：“大人想知道什么，俺赵安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您别嫌烦就行。”
皇甫少华趁机对身边几个亲兵道：“赵百户讲古，你们又没出听书的钱，得了都别在跟前杵着了，得了空还不赶紧歇歇去，别等一会我叫人没人答应。”
赵安海是读过书的人，说起话来有条有理，侃侃而谈，从他小时候在家读书，娶妻生子说起，一直说到背井离乡到京城逃难，在城外遇见郦君玉。
“说起来你比我认识郦大人还早，那时候他还没中进士呢吧。”说到郦君玉，皇甫少华觉得自己血都流的快了。
“可不是，俺遇见他那天，他跟几位老爷一块，还拉着行李，俺就想这一定是进京赶考的书生，里面说不定还能出几位大人呢，尤其是当先这位，神仙也没他和善仁爱，后来果然咱们郦大人考中了状元。”
“看不出来你还有识英雄的慧眼。”皇甫少华哈哈笑道：“我听说恩师高中之前，还曾经出城给城外的灾民看病施药？”
“郦大人做的事可不止这些，要不是他首倡捐献城外的人，咱们辽东来的这些人十有八 九是活不过那一冬的。”说到就是，赵安海的神色黯淡了下来。
“好人有好报，恩师就是因为他出城给人治病才机缘巧合得了一张治痰疾的方子，凭这张方子治好了翰林院的沈学士——就是咱们一块到西北的沈将军的兄长——后来又救回了太后。”
“哦，我只听说郦大人救了太后和沈学士，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前因，可见善恶有报真是分毫不错。不过俺觉得郦大人的医术高明，不用这个方子，也能治得好人。”赵安海对郦大人有着一份盲目的崇拜。
“你怎么知道郦大人医术高明的？他给你看过病？”
“没有，不过俺认识的好多人他都看过，药到病除。”
其实郦君玉没那么厉害，之所以能给赵安海等人留下一个医术高明的映象，是因为他确实救活了不少灾民，那些人经过千里跋涉到了京城，重病重伤的等不到他出手早就淘汰掉了，剩下的多半就是冻饿，吃几顿饱饭，保暖一点，喝些廉价的治伤风的汤药就没事了，不过这并不妨碍赵安海等人在想象中将他神化，从而奉若神明。
“我看你用酒擦旧伤，还当是郦大人教你的呢。”皇甫少华觉得以赵安海的为人做不出下黑手害人的事，不过也没证据确实证明这事不是他干的，所以迂回地套他的话，而不是单刀直入地直接拷问。
“不是俺夸口，俺当年可是壮得跟头牛似得，从辽东过来愣是一点事没有。这伤是打平壤的时候落下的，没什么大不了，李医生教我阴天下雨或者天冷的时候用酒擦擦就没事了。”赵安海浑不在意地说道。
“怎么样，可有效？”皇甫少华盯着他问。
“嗯，擦了以后是好多了，尤其是阴天下雨的时候，不那么酸疼的难受了。”
“他就只告诉你这个？还好，不是大人情，要不要我替你备点礼谢谢他？”
“不用，”赵安海摇摇手，“李军医也好酒，我得了酒分他一点就得了。”
好了，接下来的一步就是把李姓军医抓过来拷问了。皇甫少华心想这人如果嘴巴咬得死紧，或许还得麻烦友鹤跟锦衣卫学两招。没想到人一抓过来，看皇甫敬父子绷着脸坐在上首，两边燕翅般分站着手拿军棍的亲兵，先就怂了，不用拷打，直接就召了，那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此人好赌，因欠下一笔赌债被债主追杀不得已才去投军的，问题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往军营里一躲没关系，一家老小还在外面呢。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出面替他还了债。
出面的就是顾国才荐给皇甫少华的那两人，两人先是有意接近李军医，他俩原是刘奎璧跟前的小厮，最会奉承人，李军医几天就被迷魂汤灌得与他俩皆为至交，只恨相识太晚。得知李军医的难处后，那两人假装为难，商量了一番，才说既然咱们是兄弟，兄弟的事就是咱自己的事，我俩手头倒是有点存下的银子，只是远不够大哥你说的数，这样吧，你也知道，我俩是顾大人家出来的，家里还有老子娘还有姐妹在顾家当差，我让他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老哥哥你过了这一关。
李军医自己安全了，也有心思得陇望蜀，总不希望家人真被债主卖了，他儿女长得都不错，年纪也小，能开赌坊的都是什么人，哪儿买人的时候出的价高肯定往哪儿卖，出价高的会是什么地方？李军医打个冷颤。
隔几天，其中一人终于偷偷摸摸把银子拿来了，擦擦额头上的汗，嘱咐他：“大哥，银子的事千万别让人知道，这是我回去求了我娘，我娘没办法，偷偷把姑娘的首饰拿出来当了银子。”
“啊！这怎么使得！”
“我娘说了，等咱们出征的时候，您是军医，多关照我一点，只要保住命在，多少银子挣不来呢。”
“大恩不言谢，哥哥一家的命都是你救下的，兄弟你放心，到时候真要到了战场上，我肯定忙不过来，到时候我就跟主帅说让你给我做副手。咱们在营里也没什么开销，哥哥我的饷银省着花，攒够了就把银子还上，不让你家里为难。”为表诚意，李军医还写了借据。其实就他的饷银要还上这么大一笔钱，不吃不喝也得攒个十年八年，说还钱也就是说一说而已。
等大军开拔，没两天皇甫少华就让人当杂役去了，一个杂役没上阵的机会，当然也就没立功的机会，李军医想让他做副手，皇甫少华当然不能答应了，另给他派了个人。拿人的手短，李军医想报恩都没机会，一直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仗都打完了，这人露出真面目，突然来找他，说要如何如何，反正就是借皇甫少华受伤，让他继续伤下去，最好因此一命呜呼，不然要么还银子，要么拿儿子抵债。
李军医要是个心狠手辣的，就不会被人追杀了，逼急了也不敢真的下毒啊什么的，实在没办法，只好往药里加酒，军营里酒还是不难找的，而且不易被人察觉，皇甫少华的伤一直不见好，他也算有个交代了。
得了口供，又是一连串的拿人。
作者有话说
第146章 查缘由疗伤芝田
